黃燦然擁有多重身份,他在寫詩、翻譯、評論三者之間閃轉(zhuǎn)騰挪,自由轉(zhuǎn)換,各有所成。黃燦然詩歌,溫柔敦厚,正心誠意,灑脫自然,率真自由,品味端正,當(dāng)詩神降臨,詩人處在“當(dāng)下”和“全詩”場域中,“世界呈現(xiàn)其真面目”,詩人在節(jié)儉、內(nèi)斂、克制的“降調(diào)”中,“含辛茹苦”而又“謙虛誠實”地尋找屬于自己的聲音,并為最終找到那個“更準確的聲音”而欣喜。
在瑣碎中凝萃光影,于平靜中暗藏凜冽,以雅語淡言傳達人生的大真實、大境界,這是一種相當(dāng)松弛的狀態(tài),凡所在處,皆是詩。沒有什么機巧神跡,所寫的不過是瞬間和日常,以及世事滄桑、人間百態(tài)、生老病死,甚至詩人在一場大病后,出于敬畏,停止了對“死亡”的書寫。
沙馬的寫作,一直遵從直覺、想象和經(jīng)驗,通過語言魔方的靈智把玩和即興組合,傳達出“碎片化”生存之境的頹唐、荒誕和割裂的痛感。到了《理智之年》這一時期的作品,我們看到的沙馬呈現(xiàn)出一種泥沙俱下的駁雜和混沌,挾石滾雷,破空而來,他以自我的語言變亂,取消了既往創(chuàng)造的清澈、純粹和詩意,駛?cè)胱杂珊烷_闊之境,此即沙馬個人詩歌史上被諸多論者稱道的“中年變法”。
閱讀沙馬近作,又感到一些變化。詩人在經(jīng)歷了下崗、罹患重癥等中年危機后,進入到某種“煙火氣盡除”的平靜中,“我從未將一首詩放在某個祭壇上/來證明文字的力量/我的每一次冒險都來自對/時代的誤解,來自對大師背影的凝視”,這是屬于一個人的盛大而卑微的孤獨,他且享用著這孤獨,并在與時間和病痛的對抗中,在緩慢到來的衰老中,收獲著空無一物,“我的影子投射到一朵花上/花衰敗了。我的影子/投到一只鳥兒上,鳥兒飛走了”。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