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粉萍
咚、咚、咚……
這不是時鐘在走,這是母親的拐杖觸地的聲音。母親49歲腦出血后,就留下偏癱的后遺癥,常年靠拐杖勉強在家里可以走幾步。
每天下班后,我總是急匆匆回家,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喊著“媽,我回來了?!边M(jìn)屋看母親安然坐在床上,就長長松口氣,然后到廚房去做飯。這時,房間里就會想起勻稱的“咚、咚”聲,母親靠著墻,拄著父親親手給她做的拐杖,一步一挪的來廚房,坐在靠墻放好的一把椅子上,開始問長問短。
母親的拐杖是父親生前留給母親的唯一念想。母親偏癱后,父親每天下地勞作,又擔(dān)心母親腿腳不好摔跤,便上山尋找,希望找到一根硬木給母親做根拐杖,這樣父親下地時便會稍微放點心。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一個月后父親興沖沖砍回一根直徑兩三公分多點的荊條木,木棍頂端還有一個小斜叉,便于手握。父親又是刮皮,又是熏烤,終于做成了這根柺。從那以后,這根柺伴隨了母親二十多年,直到她離開人世。
母親住在我家時,常常一個人在家,那些寂寞的日子里,母親靠看書、回憶過去度日,只有輪休時我才能陪母親說說話。所以寂寞的母親總不放過一點點可以聊天的機會,只要我一回家,母親就拄著柺跟著我,在客廳、廚房的來回轉(zhuǎn),那“咚咚”的聲音就會時不時的響起。
時間久了,我習(xí)慣聽拐杖觸地的聲音,習(xí)慣于靠聲音的遠(yuǎn)近判斷母親的位置。吃完早飯,母親怕我上班遲到,會催著我快走。吃完午飯,母親怕我犯困,催著我去午休。這些時候,我總能聽到那單調(diào)的“咚咚”聲,母親拄著柺吃力的走到廚房,嘩嘩的流水聲響起來,母親在用那只好手幫我洗碗。雖然擔(dān)心母親走路不穩(wěn)摔倒,和母親也說了無數(shù)次,可母親依然如此,慢慢的我也就習(xí)慣享受這特別的母愛。
每次夜班后回到家,總是和母親說不了幾句話就哈欠連天。這時,母親會讓我快去睡覺,我回臥室躺下,母親也拄著柺跟進(jìn)臥室,坐到我的床邊,用那只能活動的手,冷時幫我掖掖被子,熱時幫我煽扇子。然后在睡意朦朧中,聽著那“咚咚”的拐杖觸地聲消失在另一個臥室。
六年前母親不幸病逝,那根拐杖便陪母親一起下葬。母親走了,可那‘咚咚的聲音卻常常響起,響在我的夢里,響在我睡眼朦朧時,甚至響在我說不清的幻覺里。
“咚、咚、咚……”聲音那么親切、那么動聽,那么溫暖。我知道,拐杖觸地的“咚咚”聲曾無數(shù)次撫摸過我的生命,成了我記憶的一部分。
每逢想起母親,便會想起那個無數(shù)次撫摸我生命的“咚咚”聲!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