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短篇小說）

田興海

1

“人世間，死并不算什么新鮮事?！蔽逸p輕在莫爾斯碼機上敲出葉賽寧的這句詩。不指望得到回答。

每天都會在無線電里發(fā)幾句，也許只是喜歡聽電流空茫的滋滋聲，感覺就像聽荒原的夜雨。

推開窗，北極圈極寒的空氣迅速鉆入，但陽光還是帶來暖意。巴倫支海萬年不化的冰似乎也開朗起來。所有的極晝都很明媚，這一個更明媚一些。

“天氣不錯?！蔽掖盗艘宦暱谏?。

卡莎沒有搭理我，杵在窗邊不動聲色，但我知道卡莎也很高興。我就是知道。

開窗是為了那艘船。

那是一首巨大的破冰船，烏青色的船體，艦艏野蠻而鋒利，看上去像來自上古的野獸。會注意到它，是因為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見會動的東西了。這里的氣溫低得仿佛要把空氣里的每一個分子都凍住。

“卡莎，那艘船來得真不是時候?！蔽倚α诵?。開始寫工作日志——就是那種沒人會看的東西。寫完之后我推開木屋的門，出去找一些能燒的東西。在極夜到來之前，我得找足夠的取暖材料。

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都花在尋找燃料上，途中我順便回收了昨天布置的測量儀，記錄下風(fēng)力、氣壓和降水。雖然那是我的正式工作，不過撿燃料看起來更像主業(yè)。

返程的時候那艘船已經(jīng)航行到了幾公里開外，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我知道它會回來，因為它前幾天也出現(xiàn)過。這艘船應(yīng)該是某個科考隊的船，除了科考隊，我實在想不出有誰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從這里坐直升機到最近的城鎮(zhèn)要一小時，這里除了一個年過六十的糟老頭子外一無所有。

將撿到的可以燒的東西拾掇好，我在桌子旁坐下來，開始搭火柴模型。去年我用5820根火柴搭完了克里姆林宮，今年我想搭一個更大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膾不厭細(xì)。

搭到今天的第15根的時候，莫爾斯碼機響起了滴滴的聲音。我的天——我收到了回復(fù)，幾十年來頭一次。

我小心翼翼編譯出電文，將它恭敬地謄寫在紙上。電文只有一句話，有人接出了那詩的下句：

“可活著，也并不更為新鮮?！?/p>

2

每年極晝快結(jié)束的時候，“米哈伊爾·索莫夫”號會航行幾個月，給我送來必要的給養(yǎng)。船員我熟稔多年。

他們在船上一個星期才能吃一次橘子，但有人會忍著不吃，給我留點。剛開始他們叫我謝爾蓋，來了扔下東西就走。后來他們叫我謝廖沙①，會在開船前陪我喝兩杯，興奮地跟我講他這次回去就能看見女兒長什么樣了。

都是些好小伙子。

除了給養(yǎng)，今年他們還帶來一點其他的東西。

“阿列克夏·安德烈維奇·謝爾蓋閣下親啟：

由于近年來北極科考船只數(shù)量大幅度減少，位于北極圈內(nèi)的第73號氣象站不再需要履行其職責(zé)，委員會決定撤銷該氣象站點。這座人類最北方的氣象站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俄羅斯聯(lián)邦政府感謝您數(shù)十年來的堅守?！甭淇钍恰岸砹_斯聯(lián)邦氣象委員會”。

信我看了很多遍，說不上開心還是憂愁。只是覺得不習(xí)慣。

我的工作，到今年極夜來臨的時候?qū)⒁Y(jié)束，還有13天。那艘破冰船不走運，因為以后這里沒有氣象哨所，也沒有燈塔。它得自己解決一切。

電報的滴滴聲又響起了。

“可以和您聊聊嗎？”那個人又主動發(fā)了一條消息。

“當(dāng)然可以?！蔽一氐馈?/p>

“您發(fā)的那些東西很有意思，一開始我以為您是個作家。我一直追著看的。”

我回：“啊哈，有句話說，每個二十出頭的無業(yè)青年都幻想自己是作家?！?/p>

“您真年輕?！蹦莻€人回復(fù)。

“不，我其實想說我已經(jīng)快70了?！?/p>

那個人應(yīng)該是覺得驚訝，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我：“您喜歡葉賽寧嗎？”

“不喜歡，我只喜歡那兩句。你說你聽到我的廣播很久了，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復(fù)？”

“因為我比較忙嘛，而且您選擇在那么偏的頻段發(fā)送，也許并不是很渴望得到回答?！?/p>

“這倒是沒錯?！?/p>

“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我回：“謝爾蓋。你呢？”

“您可以叫我葉蓮娜。”是個女孩子啊，原來。

“葉蓮娜，真想聽你的聲音?！卑l(fā)出去之后我有些后悔，對一個剛認(rèn)識的女孩子這樣說話有些輕浮，不過由一個糟老頭說出來也不算什么。

葉蓮娜沒有回我。我又發(fā)：“抱歉，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活人的聲音了。”

這次她很快就回復(fù)我了，內(nèi)容令我驚訝：“我也是?！?/p>

我在想她這個“我也是”是什么意思，是她也身處孤獨中，還是她也想聽我的聲音？

“這里很冷，我又沒有同伴，能和你說話很開心。女人畢竟還是容易孤獨啊。”葉蓮娜說。

我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問道：“請問你現(xiàn)在的位置？”

葉蓮娜說：“我在巴倫支海上。”

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那艘破冰船，不可能，我快速否定掉自己的想法，那艘船不是一個人能開得動的。

我試探性地說：“你是不是在一艘船上，那艘船的側(cè)舷有著緋色的涂裝？”

仿佛能透過文字感受到她聲音的激動：“您是怎么知道的？……難道……我知道了，您在那個哨所里?！?/p>

我打開窗戶，破冰船影影綽綽。

我說：“葉蓮娜，我看見你了。我想聽你的聲音?！?/p>

3

我沒想到，葉蓮娜直直地將那艘船開到了我門口。那艘船像一座山，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如果它稍微靠過來一點，我的小屋就沒了。

任性的姑娘。

她從船上下來，身穿帶裘毛的“杜布留卡”，那種短大衣看上去名媛中帶一點瀟灑的感覺。她的美不算很驚艷，是一點一點沁出來的。她長得不像俄羅斯人，倒有幾分東方韻味。

“你好呀，老爺爺?！彼ξ卣f。叫我一聲爺爺也很正常，畢竟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

我將葉蓮娜迎進房中，她一眼就看見了卡莎?！昂闷恋柠W鵡。”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去摸卡莎。但卡莎一動不動。

然后她的手像觸電一樣彈回來，像個受驚的孩子。“卡莎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我舍不得扔，做了標(biāo)本?！蔽艺f，語氣平靜。

她很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打量起這間屋子的裝潢。蘇維埃時期的墻紙，花紋繁復(fù)。墻上掛著尤里·加加林的畫像，從1968年的舊報紙上剪下來的，他們說他臉上的笑是蘇聯(lián)的笑。桌上是那個老舊的莫爾斯碼機，三個褐色的鐵箱子重在一起。

“這里的時間好像是停止了一樣?！比~蓮娜說。

“我這兒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外界，可能我也不想接觸，所以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蔽艺f，“要喝點什么嗎？蘇聯(lián)紅牌伏特加？這可是外面找不到的好東西?！?/p>

“隨便?！彼晃业幕鸩衲Ｐ臀?，拿在手里反復(fù)摩挲，“真有意思?！?/p>

我給她倒酒。又看見她在我的書架旁站定，書架上書不多，錄像帶倒不少。

她抽出一卷錄像帶，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改編的電影《白夜》。她喝一口酒：“我最喜歡的電影，不過更愛1957年維斯康提的那個版本。”

“這里只有這個版本，你要看看嗎？我是說你不忙的話?！?/p>

她眼睛一亮，說：“在世界的最北方，兩個孤獨的人看電影，再忙也不能打攪這件浪漫的事?！?/p>

于是我們一起坐下來看電影，喝蘇聯(lián)紅牌伏特加?！栋滓埂愤@個故事是說一個很傻的男人，成天只知道空想度日，在圣彼得堡橋上遇見一個很傻的姑娘。他們相愛了四個夜晚，然后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姑娘嫁了人，男人依舊空想。

好的故事大概就是這樣，沒有那么多起承轉(zhuǎn)合，沒有那么多伏筆巧合，只有平凡的相遇和平凡的離開。

我們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也正是白夜，整個俄羅斯都進入了夢鄉(xiāng)，但這里陽光燦爛。

“白夜終究還是會黑下來的啊。一分鐘的幸福又有什么用呢？”葉蓮娜有些微醺。

“整整一分鐘的幸福，你居然還嫌少?！蔽覍⒈械姆丶右伙嫸M。

4

葉蓮娜告訴我，她到北極來真是做科研的。我不信。

“沒有哪個科考隊只有一個人，還是個姑娘?！蔽覕蒯斀罔F。

她唯唯諾諾：“誰說我是科考隊的。我就是一個人來的啊，我為我自己工作，只做我感興趣的研究?！?/p>

“可那艘船怎么回事？我只在大型科考隊見過那種船?！?/p>

“我買的?！彼f，一邊將烤魚送進嘴里，鮮艷的嘴唇上油膩膩的。是不是美麗的女孩吃東西都不太顧忌吃相？

“我也試過加入科考隊，他們覺得我的項目不靠譜，于是我把他們的船買下來了?！?/p>

我搖搖頭：“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一個人也開不動那艘船?！?/p>

“這對于一個麻省理工畢業(yè)的女博士來說真不是什么問題?！彼龥]有看我，繼續(xù)和烤魚較著勁。一條魚很快只剩下骨頭和刺。

“女博士的話，至少得三十歲吧?！蔽矣悬c吃不準(zhǔn)。

她忽然很開心，拿著烤魚手舞足蹈，油差點濺到我身上：“看不出來吧，我三十二了，還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彼粫r口快，自知交淺言深有失禮貌，神色赧然起來。真沒看出來她三十二了，她看上去就像那種在電影學(xué)院門口等著試鏡的學(xué)生。

我捺住她的肩膀，說：“沒什么，我很樂意聽你的故事，你看起來就像我女兒。”

“您有家庭？”她很吃驚，大概是覺得我一直呆在北極圈內(nèi)沒有時間去做組建家庭這種事。

“有過。”我輕輕扔下這個回答。

然后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看著柴火噼啪噼啪，火很紅。

“他哭著求我不要離婚，可是我沒辦法忍受他和其他女人做那種事情?！边^了好一會兒她才說。

“不過很多女人都會選擇原諒吧，為了孩子什么的。”我說。

“可能也是因為我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還是做學(xué)生的時候好，半夜突然想去旅行，于是翻下床出發(fā)，第二天我已經(jīng)在新西蘭了?！闭f起少年時的事，她眉眼之間都跳起舞來。

“只能說那是因為你很富有。我看一本書里說的，因為不需要擔(dān)心生活費的問題，才會被無所謂的事情左右自己的人生吶?！?/p>

“怎么能說無所謂呢！都是很重要的事?！彼J(rèn)真起來，鼓著腮幫子說。

“你要是像我這么窮可能就不會這么想了?！蔽掖蛉さ?。心血來潮就可以買下一艘破冰船的女孩子，在我之前的人生里是沒有見過的。

“我的錢都是自己掙來的。讀博士的時候我就幫埃隆·馬斯克②做事，后來是他自己不想干了移民火星，將公司交給我打理?！比~蓮娜仿佛覺得我對她有什么偏見，一副辯解的姿態(tài)。

我怔了一會兒，說：“怪不得你會嫌少?！?/p>

“什么？”

“上次說起《白夜》時候，我說一分鐘的幸福真不少了。”

“但我就是想要每一分鐘都很幸福?！彼⒅遥劬镉吵鼍p紅的光焰。

5

接下來幾天，葉蓮娜每天都駕駛她的船去北方，當(dāng)她完成當(dāng)天的研究任務(wù)后，她就會回來。我們在小木屋里喝酒，聊天，看電影。

我問過葉蓮娜研究的是什么項目。她說要找一種金屬。

“可以阻隔電子通過的活性金屬，多么誘人的應(yīng)用前景?！彼芘d奮。

“你怎么知道北極一定能找到？”

“拉布拉斯寒流告訴我的，列出這些年這種金屬的出現(xiàn)地點和時間，你就會發(fā)現(xiàn)和寒流脫不了干系，沒猜錯的話，就是寒流把它從北極帶下來的?！?/p>

我對技術(shù)方面興趣不大，一個活在舊時代的氣象員總認(rèn)為看得懂溫度計就夠了。

葉蓮娜也有辛苦的時候，有時候連續(xù)工作幾十個小時。她回來倒頭就睡，我在旁邊給她熬魚湯。她聞到香味，一邊睡一邊發(fā)出滿足的哼哼聲，像一頭小乳豬。

“謝廖沙，你以前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彼偸沁@么說。

“葉蓮娜，你的研究工作還要持續(xù)多久？”我問。葉蓮娜還沒清醒，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搖搖頭：“誰知道呢？也許一輩子耗在上面也說不定?！?/p>

“明天，就明天，我的工作就要結(jié)束了，我得離開這兒，沒人頂班?！蔽疫€是忍不住告訴她真相。

她一下蹭起來，說：“可是，燈塔……”

“這就是問題所在，極夜馬上來了，沒人給你照明?！?/p>

“那官方的科考隊怎么辦？”她問。

“近幾年還真沒官方科考隊來過，所以這個氣象哨所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畢竟能自己買船的民間科學(xué)家是很少的?！?/p>

“沒燈塔我在極夜里完全沒辦法進行研究?！彼卣f。

“那你只有等極夜過去?！蔽冶尺^身，開始舀魚湯。

“謝廖沙，留下，你得留下來?！彼Z氣堅決，像女王的號令，又像小女孩的央告。

“抱歉，我太老了。我想回到阿爾漢格爾斯克那個小城市，在父親留下的那所陰暗的小房子里，靠退休金和伏特加完成人生?！?/p>

“完成，人生？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么用詞。謝廖沙，我做的事情成功了，科學(xué)史會記住我的。你要是幫我，說不定歷史也會順帶記住你?！边@姑娘有時候說話又好氣又好笑。

“我爸爸就是個被歷史記住的人，被記在斯大林大清洗運動的遇難者名單里，永遠(yuǎn)地記住了?？梢姳粴v史記住并不是什么好事。孩子，我是個老人了。人活到一定歲數(shù)就單純得可怕，一門心思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安靜地死去?！蔽覍Ⅳ~湯放在葉蓮娜面前，然后就出去登記今天的氣象數(shù)據(jù)了。

回來的時候，葉蓮娜已經(jīng)不在了，桌上的魚湯冷了，那艘船也開走了，它停留的地方出現(xiàn)一條巨大的裂縫，看起來像傷口。

6

北極的夜和其他地方的夜來得不一樣。其他地方的夜是緩慢而均勻地彌散的，北極的夜像是潮水，一寸一寸地漫過冰原。這里還有陽光，不過地平線上已經(jīng)是一片昏暗了，過不了多久，哨所也將被融進黑夜里去。

“米哈伊爾·索莫夫”號停留在不遠(yuǎn)處，我在木屋里收拾行李。住在這個地方幾十年，除了那些火柴模型，我竟然什么都沒留下。過不了多久，這里就看不出阿列克夏·安德烈維奇·謝爾蓋存在過的痕跡了。

其實人要在世上留下痕跡真的很難，亞歷山大大帝那樣偉大的人物，也不過將地圖上某根線的位置移動了幾厘米而已。

我久久凝視著卡莎，它的羽毛仍舊栩栩如生?？ㄉ?，這是我女兒的名字。世界上所有可愛的卡莎都死了，一個又老又丑的謝爾蓋還活著。

最終我決定不帶走卡莎。

踏上甲板的一剎那，一種巨大的空虛擊中了我，讓我差點站立不穩(wěn)。抬眼，整個冰原都被黑夜所覆蓋，幾千公里的莽原什么都沒有，我的哨所是唯一的光，像寒風(fēng)中垂危的蠟燭。臨走時我打開了燈塔的燈，沒人看管過不了多久它就會熄滅。

葉蓮娜現(xiàn)在在哪里？我想，葉蓮娜這樣的人，又將在這世界上留下怎樣的痕跡呢？

船開始鳴笛，船員催促我趕緊進艙內(nèi)，要出發(fā)了。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轉(zhuǎn)過身體，開始往船下走。船員攆上來拉住我，問我怎么回事。

我報以歉意的微笑：“對不起，伙計，害你們白跑一趟了。我想我還有一點工作沒有做完?！?/p>

我步履蹣跚地走下船。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日本的一趟列車三年來只有一個乘客，為了送那個女高中生去上學(xué)這趟線路一直沒有取消，直到這個高中生畢業(yè)上了大學(xué)，這趟列車才正式退役。

我不是那樣矯情的人，只是模糊感覺到，如果我離開，余生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葉蓮娜了。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但我還想再看見她，這是完成人生的一部分。她是個好孩子啊。

我沒有發(fā)電報給她。她看到我的燈塔，就會知道我回來了。

7

葉蓮娜真的成功了，這是我沒想到的事情。就在極夜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她找到了那種奇特的活性金屬。

她風(fēng)塵仆仆，一臉狂喜地來告訴我這個消息?，F(xiàn)在《時代》周刊封面上是她大大的笑臉。

“哦?！蔽液唵螒?yīng)了一聲，沒由來有點失落。

“那我也該正式退休了?！蔽艺f，背過身去不看她。

“不，不，謝廖沙，你還不能走。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p>

“什么禮物？”

“暫時保密。你過幾天就知道了?，F(xiàn)在我得先飛去參加我兒子的家長會，畢竟一學(xué)期就這一次，然后還得趕著去一趟卡斯維爾角?！?/p>

“那為什么我非得呆在這兒，你寄給我不就完了？”我說。

“那個禮物，只有在這兒才能收到?！彼衩氐匾恍?。

我忍不住好奇，葉蓮娜這樣的人，送出的禮物會是什么樣子呢？

三天后，葉蓮娜發(fā)來電報：“謝廖沙，現(xiàn)在出門去，看東北角的天空，你的禮物到了。”

我出門來，看向東北方向，天空上什么也沒有，一片深沉的濃黑，整個天地仿佛浸泡在墨汁里。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回屋的時候，我看到了葉蓮娜送我的禮物。奇跡發(fā)生了。不只是奇跡，用神跡來形容也不為過。

東北方的天空上，一點光芒慢慢暈染開來，極光，我熟知這種顏色。極光迅速擴大，占據(jù)了東北角的天空，變成了一個盛大的方形光幕。光幕里開始閃動，模糊地可以辨認(rèn)那是一些人影在動，人影越來越清晰。我終于認(rèn)出那是什么了。

《白夜》。極光組成的光幕，在放映著《白夜》這部電影。畫面里娜斯金卡美麗如神。她站在橋上，風(fēng)把裙子吹得飄起來。此刻整個北極圈內(nèi)都能目睹這壯觀的一幕。

極光電影的奧秘，是葉蓮娜后來告訴我的：那種活性金屬能夠阻隔電子通過，葉蓮娜利用它制作了一塊由計算機控制的能自動改變鏤空形狀的金屬膜，并將其發(fā)射到同步軌道上。高能粒子只能根據(jù)鏤空的形狀有選擇地穿過金屬膜，按照葉蓮娜規(guī)定的路線轟擊電離層，金屬膜的不斷變化讓極光形成圖像，這就是我看到的極光電影。

我眼角有點濕，感覺明白了很多事情。

“葉蓮娜，這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跡嗎？”我輕聲說。

注釋：

① 謝廖沙：謝爾蓋的愛稱。

② 埃隆·馬斯克：工程師、慈善家，PayPal貝寶（最大的網(wǎng)上支付公司）、Spacex太空探索技術(shù)公司、環(huán)保跑車公司特斯拉（Tesla）以及SolarCity四家公司的CEO，Spacex太空探索技術(shù)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兼首席技術(shù)官，環(huán)保跑車公司特斯拉（Tesla）產(chǎn)品設(shè)計師。

（本文選自“科幻故事空間站”微信公眾號）

責(zé)編：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