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化筆記（散文）

湛藍湛藍的高天上白云流蕩，一會兒像仙袂飄飄的天女在散花，寶帶旖旎，群花撒落；一會兒似成群結(jié)隊的天鵝婀娜在湖畔，翩然起舞，輕柔呢喃；不一時又如魚鱗斑斑一瀉千里，忽一瞬又恰似小橋流水人家……變幻無窮，氣象萬千。

眼前的大氣象讓沉寂了半年的思緒，突然有了生機。老子有云“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美青海，人杰地靈，風(fēng)光無限，七八月份時，美得勝過天堂。

若是你想來一場高大上的旅行，請來青海看一看，走一走！高原大美會為你奉上一場絕美的視覺盛宴。不必說金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大草原，碧瑩瑩的青海湖，也不必說萬畝桃花鮮艷絢爛的民和；天然牧場美麗神奇的金銀灘；斑斕秀美的祁連卓爾山原野……你只要踏上高原，踏上這方神圣的土地，單是嗅一嗅這里的空氣，看一看這里的藍天，你便會愛上她。

一

暑假里，遠在蘇州的侄子和廣州的侄女都邀請我們?nèi)ツ戏酵?。言語之中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親情溫?zé)崛缒戏降奶鞖狻Ｒ粫r間，還真有種起身前往的沖動，但家人間談及，一致認為這個季節(jié)，還是待在自己的家鄉(xiāng)好，涼快舒爽。

這個時節(jié)，南方的天氣似乎有些像孩子的臉一樣陰晴不定，要么熱浪滔天，暑氣襲人；要么大雨滂沱，街道水流成河，真正教人無所適從。而此時，家鄉(xiāng)一直是碧空萬里的好天氣。

來一次不遠不近說走就走的旅行。車子行駛在寬闊平坦的高速路上，兩邊剛收割的莊稼，濃綠的林木，連綿的山巒，沐浴在夏都清涼的晨風(fēng)中，每個人的心情像是同時被放飛了似的，孩子們更是歡呼雀躍。穿過青沙山隧道，我們進入了化隆縣境內(nèi)。

捏著一把汗穿過狹長又七繞八拐的拉水峽，轉(zhuǎn)眼就到循化縣了。

豁然間，眼前的植被愈加茂密起來，芳草如茵，滿眼青翠！八月的循化，惠風(fēng)和暢，生機盎然。

引人注意的還有隨處可見的丹霞地貌。赭紅色山峰好像被工匠的巧手精心雕飾過，造型奇特，色彩斑斕，氣勢磅礴，陽剛之美盡顯自然之力，造化之神功。

經(jīng)過千百年的櫛風(fēng)沐雨，在高原明凈的藍天白云的陪襯下，它們靜默著，矗立著。遠近山峰似被紅霞層層浸染，換個角度再看，在光影的幻化中，有些山峰又如金黃巨大的麥垛巍然堆積。古人有“霞山擬岱宗，錦石梁父耳”的千古絕唱，此處用來形容循化丹霞的峻美亦不為過。

更有峰巒相連、疏密相生、光滑削齊、組合有序者，宛如大型舞臺上暗紅的帷幕高掛垂直下來，又如婦女的百褶裙裾整齊的擺掛在那里。山頂高處的紋路，似千刀萬矛刻劃過，留下明顯的痕跡。這種刀刻斧鑿一樣的深槽呈現(xiàn)上下平行狀。相鄰的諸多山峰上的鑿痕都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像同一把尺度量過，無一遺漏，好似水位上下波動而同時形成一般，層次與韻律之美融為一體。這鬼斧神工的瑰麗神奇，不禁讓人浮想聯(lián)翩，莫不是江河在某個時空里的無意之作？抑或家鄉(xiāng)青海在古老的從前就是一個水下世界？也許在一個驚天動地的地質(zhì)時代，廣闊無垠的滄海竟變了桑田？

這里的植被以楊柳居多。麥茬才翻過，大片新鮮肥沃的泥土在陽光下歇息?？缍却蟆蛎骈L而寬闊的乙麻目黃河大橋，甚是雄偉壯觀。相隔不遠的勝利灣特大橋，從橋上經(jīng)過，只見兩座大橋的建筑結(jié)構(gòu)和造型是一致的，它們猶如一對孿生兄弟，橫跨于母親河上。此處的黃河宛如一個秀麗溫婉的姑娘。水流清澈、舒緩而柔媚，周圍的濕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當(dāng)一座連一座，高大雄奇且有棱有角的大山雄踞在黃河岸邊，以它們那鉛鐵石一般的土灰色沖擊到人們的視野時，我們接近了循化縣城。

車輪飛馳，還沒到跟前，遠遠就看到城外黃河邊停放的車輛首尾相連猶如條條長龍，彩旗飄蕩、人頭攢動，整個縣城活躍如歡騰的海洋。原來，第十三屆“化青杯”中國·青海國際搶渡黃河極限挑戰(zhàn)賽正在這里拉開帷幕。著名歌手費翔、克里斯汀娜·米蘭、回族歌手馬小明及循化本土諸多歌手、演員為開幕式演出添彩。

沒想到，這次出行竟邂逅了一場如此規(guī)模的國際賽事。

積石山下，黃河岸邊，陽光幻彩，歌舞歡暢。撒拉族兄弟姐妹們穿著節(jié)日的盛裝，男人們清一色的“白汗褟兒黑夾夾兒”，頭戴潔白的圓頂帽，長褲挺拔，個個俊逸灑脫；婦女們衣著時尚，佩金戴銀，在各色蓋頭下顯得漂亮而端莊，細高跟鞋配在飄逸的紗質(zhì)長褲上，更顯出撒拉族女性的婀娜身姿。他們?nèi)宄扇?，結(jié)伴而行，像是在趕集，一齊往賽場匯聚，我們也歡悅地匯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一起來到黃河岸邊的賽場中心。

賽場兩岸有專門設(shè)置的看臺，那兒早已是人山人海，就連河邊沙灘上也站滿了人。“清陽曜靈，和風(fēng)容與。明日映天，甘露被宇”，精彩的演出后，緊接著撒拉族群眾表演的羊皮筏子搶渡黃河的節(jié)目是最扣人心弦的。

黃河泛著黃土地的顏色，似從遠古奔涌而來。只見筏子客們穩(wěn)坐在筏子前端，手握木槳，從起點開始，劈波斬浪，奮力向?qū)Π秳澣?。他們可都是有多年?jīng)驗、深諳水性的老把式。水花飛濺，黃河沸騰起來。十幾個造型獨特、美觀緊湊的羊皮筏子輕盈而平穩(wěn)的漂浮在水上，筏子客們那嫻熟瀟灑的動作，豪邁激進的神情，贏得陣陣熱烈的掌聲。人們吶喊助威，此時激動的吶喊聲賽過了鑼鼓的歡欣鼓舞。興奮的人們紛紛舉起手機，頻頻拍攝，記錄下人類搏擊黃河浪濤，挑戰(zhàn)自我的精彩一幕。

撒拉族群眾演繹的是先民們?yōu)榱松姘l(fā)展而搏擊風(fēng)浪所創(chuàng)造的一種不朽的文化，由此看來，先民們演繹的更是一種偉大的神話傳奇。陽光明媚了遠近山川和奔騰的黃河水，也明媚了人們的眼睛和情懷；黃河激蕩了日月星辰和遠古的吶喊，也激蕩了人們的血液和激情。下午，世界各國的“蛟龍”紛紛入水，激戰(zhàn)黃河，挑戰(zhàn)極限。

黃河兩岸，群情振奮；大河上下，一片歡騰。好多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此時此刻，我才真正理解天下黃河循化美的內(nèi)涵和震撼。也忽然明白拉水峽的艱難和危險，在我們祖先的智慧和勇毅面前，最多只是譜寫宏大的民族贊歌時的一個小小音符。

二

告別循化縣城，經(jīng)過清水灣黃河大橋。富庶的清水鄉(xiāng)在夏日的艷陽里，靜靜等候我們的到來。

湯湯黃河，水邊人家；懨懨長夏，李下清茶。

在一家優(yōu)美潔凈的農(nóng)家院里，在幾棵果實熟透了的李子樹下，撒拉族艷姑的眸子如水般清澈。她一邊倒茶一邊淺笑著對我們說，歇腳的客人請喝一碗我們的蓋碗茶，院子里的李子熟了，可以摘了吃。聲音清甜如茶里溶了蜜。友人玩笑地說：“我們是兄妹，因為五十六個民族是同一個媽媽的孩子?！惫媚镆采埔獾男α恕Ｎ覀儑L過了遠近聞名的循化特色小菜和面片，線辣椒是特色之一，香辣的口感不同一般。此時的藍天，格外曠遠。車子開始向著下一個目標——孟達天池行駛。

路經(jīng)清水灣，這里是天下黃河第一灣。只見此處的黃河，水面平坦、開闊，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宛如明晃晃的鏡子遺落在這兒。周圍的山峰大氣恢弘，千峰相連，繾綣逶迤。山擁著水，水繞著山，轉(zhuǎn)過這一灣，黃河彎彎曲曲，如游龍驚蛇，自西向東，蜿蜒流到狐跳峽。奇怪，在這里，渾濁的黃河水一下子變清了。清濁之間竟有特別明顯的界限，莫非這也是王母娘娘拔下玉簪就那么一劃的杰作？難道河水就勢順著王母的劃線竟涇渭分明起來？清處蔚藍如青海湖水波蕩漾，濁處如壺口瀑布的滔天濁浪。還真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互不干涉。

這段路程，道路改造明顯，路面寬闊，暢通無阻，大橋隧道較多，清水鄉(xiāng)和孟達鄉(xiāng)因一條隧道而縮短了原先的距離。

孟達天池，可真是夏天旅游的好去處。

這次來到孟達天池，覺得很意外。久違的勝地，與多年前迥乎不同。景區(qū)周邊的建設(shè)已成規(guī)模，趨于完善。停車場寬敞平整，山門高大古樸。進入林區(qū)，以前自駕的游人可直接驅(qū)車前往山腳下，如今游客由嶄新的景區(qū)環(huán)保車載送去山腳處。

六年不見，孟達天池更顯得和藹靜穆了。晴空如洗，能靜心田；輕風(fēng)多情，解人倦意。

這是一片原始森林，大型喬木和低矮的灌木，加上雜花草甸子，營造了一個翡翠世界。上下山有兩條小道，一條人行道，一條騾馬小道，山路崎嶇。山上布滿了松樹、樺樹、山白楊，有些樹干粗大的樹身上長著好多的真菌。這里的松樹體型巨大，但能做棟梁之材的卻少之又少。有些樹經(jīng)歷了很久遠的歷史，據(jù)說達到好幾百年呢！

回想六年前，我們兄妹五人徒步登山，恰巧碰到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山巒在細雨中迷蒙一片，別有一種新奇的美。撐著傘，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臺階，很安靜，倒有一種彳亍在煙雨蒙蒙的江南小巷里的愜意！偌大的山巒，四面青翠的植被潛滋暗長，處處綠韻流動，綠意蕩漾，就連我們呼吸的空氣，仿佛也是綠的，清涼、濕潤、沁入心脾，猶如品著一杯清綠悠然的香茗，甘甜爽口。

如今的徒步路線全部將石板臺階換成了嶄新的棧道，蜿蜒延伸向叢林深處。孩子們像這山中的雀兒，嘰嘰喳喳，拾級輕巧的一涌而去。這回興至，真想好好體驗體驗騎行的感受！

我和好友一人跨上一匹騾馬，一顛一顛的出發(fā)了。小道泥濘，黑色泥土里間雜著碎石板、老樹根。隨著騾馬有些艱難的邁步，心里有些不忍，還伴有些許惶恐和興奮。馴服的騾馬在主人的吆喝下蹀躞，主人是個撒拉族青年小伙，健步不停，時不時地和下山的同伴們用撒拉語打著招呼，偶爾抓緊時間交流上幾句，撒拉語聽起來很優(yōu)美，很悅耳。陽光穿過云杉那密集的華蓋灑落下來，在潮濕氤氳的林中地表上撒下斑駁的光影。

抵達山頂，哇！這里居然還有幾個磚塊水泥砌成的下馬石。不等小伙子操心，好友已側(cè)身下馬，動作麻利瀟灑、十分了得，她的颯爽英姿連小伙子都拍掌稱贊。很多時候，人的精明強干，灑脫飄逸是骨子里的東西。正如天生麗質(zhì)，蕙心若蘭的古代美女西施，一顰一笑，風(fēng)情萬種。

在這翡翠世界里，這一泓天池之水竟如從天而來，靜謐、澄澈，泛著豆綠色的漣漪。是周圍的翠色映綠了池水呢，還是因為水深波遠而看不到盡頭呢？置身其間，恍如在武昌的清江畫廊里盤桓。友人告訴我們，天池的水是四面山上的雨水匯聚而成的。

今天的孟達天池比多年前更美了，四周新修了棧道，木柵欄一樣，給天池增添了無限詩情畫意。行走在詩情畫意的棧道上，看天池碧波蕩漾，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環(huán)抱天池的全是石山，山上樹木自然成趣，高高低低，層層疊疊，蓊蓊郁郁。有的盤根錯節(jié)，如虬龍偃臥，會唬你一跳；有的旁逸斜出，如銀蛇游弋，冷不丁就擋住了行路，要你彎下腰鉆過去才行；有的翩躚婆娑，如嫦娥舒袖，惹得你不由地止步。想不到的奇姿怪態(tài)，預(yù)設(shè)不出的萬千意趣。

靜坐岸邊，看行人徜徉，看白楊鉆天華陽滿樹；涼風(fēng)習(xí)習(xí)，聽風(fēng)吹樹葉嘩啦啦的響聲，聽林間互相傳情的鳥語。

南岸清淺處，游人流連嬉戲。我們也湊了個熱鬧，小心踩過池邊的沙礫，蹲在池邊，親近這一方天池的神圣。掬一捧池水，清洗一枚鵝卵石，水溫不熱不冷，剛剛好。沙灘上有許多用大小石塊壘成的小石塔，大的如松杉，小的如茶杯，該是有心人們在此處許下愿景。原來許多的心愿可以如天池般美麗澄澈。在天池的柔波里，我愿是一枚美麗的石子。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彪y怪大文豪蘇軾留下這般千古佳句，大約人對美麗山水的絕妙感受，與此時別無二致吧！

下山時，我和好友索性脫了鞋，拎在手里，隔著絲襪把腳踩在木棧道上，拾級往下，如農(nóng)人將一雙赤腳踩在泥土里，大地上。平穩(wěn)踏實，爽快輕松。

三

黃昏的詩意里，我們辭別了孟達天池，穿過了積石峽。

晚霞燦然在天際。車窗外，幽靜的河湟谷地在夕照下如詩如畫般地在我們眼前鋪展。

藍天白云下，飛架于黃河之上的一座橘黃色鋼架拱橋宏偉瑰麗如天邊的彩虹。蒼茫的遠山高低起伏，與天相接，跟近處河岸邊的綠樹一起被夕陽裝扮得豁亮而秀美。蒼穹下的金色河谷此時美得如同在七彩的夢幻世界里。

暮色中，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村落密林宛如披上了一襲輕柔透明的淡藍色紗衣，籠罩在唯美里。我們收獲一路的美不勝收，向?qū)掗煻教沟那胺降缆否側(cè)ァ?/p>

作者簡介：馬英梅，女，樂都一中教師，省作協(xié)會員，海東市文聯(lián)委員。2006年起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先后在《青海湖》《雪蓮》《湟水河》《柳灣》等雜志發(fā)表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