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洛
摘要:清詩是唐宋詩之后的又一座高峰,不僅是大江晚潮,而且是高峰落照時分的絢麗晚霞,有待讀者游日騁懷,傾心欣賞。
關(guān)鍵詞:清詩 宋犖 蔣士銓
有人說,在中國古典詩歌的百花園里,清詩是最后的一度芳菲;我要說,在中國古典詩歌的長河中,清詩雖是大江東去的晚潮,卻是殿后的聲勢與光彩均超過前潮也即明朝的后浪。晚潮澎湃,我們的耳邊仍回蕩著撼人的潮音;后浪橫天,我們的眼前至今也仍然浪花四濺。
清詩的整體成就和名聲雖然不及唐詩宋詞元曲,而且詩名還往往為《紅樓夢》等小說之名所掩,但清詩可說是唐宋詩之后的又一座高峰,不僅是大江晚潮,而且是高峰落照時分的絢麗晚霞,有待我們游目騁懷,傾心欣賞。本文所記并非晚潮或落霞的大觀,而只是速寫它的幾幅小景,即摘取幾朵浪花,剪取幾片霞光。
一
秦始皇贏政當(dāng)年一統(tǒng)天下,稱“皇”而曰“始”,大行焚書坑儒之暴政,造成中國歷史上第一場空前而未絕后的浩劫,妄圖子子孫孫無窮匱地以天下而家之;不料,秦代僅歷二世至秦二世胡亥而絕,成了中國歷史上最短命的僅十有五年的王朝。而且為秦始皇所始料不及的是,他自鳴得意的“焚書坑儒”創(chuàng)舉,自太史公司馬遷在《史記·秦始皇本紀(jì)》中立案存照之后,盡管后來有人力圖美化和翻案,但歷代詩人與百姓對之卻均是口誅而筆伐。
寫作時間不算最早卻是最早詠始皇霸業(yè)的名篇,當(dāng)推詩人章孝標(biāo)之子晚唐章碣的《焚書坑》:“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踊椅蠢渖綎|亂,劉項原來不讀書!”全詩堪稱上乘,結(jié)尾尤為警策。宋代蕭立之《詠秦》詩從“愚民”著筆,反之復(fù)之,也頗可一讀:“燔經(jīng)初意欲民愚,民果俱愚國未墟。無奈有人愚不得,夜思黃石讀兵書?!泵鞔甑馈督?jīng)下邳》接踵而來,另辟蹊徑:“諸儒坑盡一身余,始覺秦家網(wǎng)目疏。枉把六經(jīng)灰火底,橋邊猶有未燒書?!毕鄠鲝埩加蜗纶ㄖ嗡诮窠K睢寧縣西北古邳鎮(zhèn)東)圯上,于橋頭遇圯上老人黃石公,授以《太公兵法》。以上二詩,所詠為同一題材,卻各開生面,好像同一歌詞,不同的作曲家譜寫的樂曲各不相同。時至清代,雖然文網(wǎng)森嚴(yán),但仍有不少作者忍不住于此一試身手:
儒冠儒服委丘墟,文采風(fēng)流化土苴。
尚有陸生坑不盡,留他馬上說詩書。
(陸次云:《詠史》)
謗聲易弭怨難除,秦法雖嚴(yán)亦甚疏。
夜半橋邊呼孺子,人間猶有未燒書。
(陳恭尹:《讀秦紀(jì)》)
太息成陽焚突如,文章都付劫灰余。
六經(jīng)諸子元何用?一卷亡秦黃石書。
(沈端:《讀<史記>偶題》)
報韓亡命洳溝里,大索猶憐秦網(wǎng)疏。
燔盡六經(jīng)誅偶語,野橋又授一編書。
(金慰祖:《洳溝過留侯受書處》)
百里驪山一炬焦,劫灰何處認(rèn)前朝?
詩書焚后今猶在,到底阿房不耐燒。
(丁堯臣:《阿房》)
以上諸詩均寫“焚書坑儒”之歷史舊事,多引《史記·留侯世家》所述張良在江蘇下邳遇黃石老人授《太公兵法》,遂助劉邦推翻秦朝的典故;或引《史記·陸賈列傳》所記陸賈在劉邦面前稱說《詩經(jīng)》與《尚書》的故事。不讀書的劉邦認(rèn)為漢朝天下是“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賈傳之后世的回答是:“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雖然以上所引諸作各有千秋,但我以為丁堯臣的《阿房》后來居上,更具新意?!妒酚洝ろ椨鸨炯o(jì)》說“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杜牧《阿房宮賦》也說“楚人一炬,可憐焦土”,但今人考證阿房宮當(dāng)時并未完全建成,也未經(jīng)項羽焚燒,不過,這是考古學(xué)家的事,我們且不必去管它。丁堯臣明寫阿房宮,實寫焚坑之事,妙就妙在以阿房宮之“不耐燒”反襯“詩書”即“文化”之長在,令人耳目一新。讀詩至此,我想起余光中《不朽的P》一文中的妙語:“精神的力量,是世界上最柔弱同時也是最堅強的力量……秦始皇的劫火,燒不掉屈原的胡子;安祿山的兵燹,也燒不掉杜甫的那間破草堂。同樣地,納粹的重噸戰(zhàn)車也碾不死康定斯基和貝克曼。”
二
在中國眾多的河流中,小小的“烏江”本來是寂寂無名之輩,但因為有一位失敗的英雄將它做了自己最后的歸宿之地,竟然名聞遐邇,且波浪濺濕了兩千多年的歷史和自唐代以來許多詩人的詩章。
公元前202年,劉邦率兵三十萬,追擊圍困西楚霸王項羽于垓下。“垓下”又稱古垓下聚,在今日安徽靈璧縣東南沱河北岸。韓信設(shè)“十面埋伏”,張良令各營夜奏楚樂,以致“四面楚歌”的成語流傳至今。美人虞姬在一曲《垓下歌》之后,引劍自刎而香消玉殞。今日靈璧縣東之宿泗公路旁有一座墳塋,墓前的石牌樓橫額為“巾幗千秋”,左右兩側(cè)聯(lián)語是“虞兮奈何,自古紅顏多薄命;姬耶安在,獨留青冢向黃昏”。烏江,在今安徽和縣東北四十里,今名烏江浦,項羽垓下兵敗突圍至此而自殺。后人于北岸建烏江亭,于烏江鎮(zhèn)東南鳳凰山筑霸王墓,立霸王祠,以作紀(jì)念。
作紀(jì)念的,還有歷代有關(guān)的詩篇,其中的名作,首推晚唐大而詠歷史見勝、小而嘆愛情見長的詩人杜牧,他任安徽池州刺史時過烏江亭而作的《題烏江亭》一詩:“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他宣揚的是真爺們能屈能伸的海量和卷土重來不向命運低頭的硬漢子精神。北宋的拗相公王安石卻同他唱反調(diào),也作有《疊題烏江亭》一詩:“百戰(zhàn)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為君王卷土來?”杜牧是詩人兼業(yè)余史學(xué)家,見解雖然不俗,但未免有些感情用事;王安石是大政治家兼詩人,他從政治上的人心向背與軍事上的強弱對比,指出已經(jīng)崩盤的項羽無法觸底反彈,東山再起。這是一場隔代的詩的辯論會,正反兩造不僅舌花燦爛,而且筆鋒為劍,他人似乎是無法置喙的了。但是也不盡然,南宋女詞人李清照有感于國破家亡而巾幗無用武之地,她對于項羽的歌頌有一種特定的時代感與當(dāng)下感,既不同于杜牧,也有別于王安石,頗有“生的偉大,死的光榮”之意,其《絕句》是:“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以婉約詞名世的詞人,竟然也有喑嗚叱咤之聲;纖纖素手之下,竟然也有風(fēng)號雷奮的交響。時至明代,王象春秉持的似乎是今日美稱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原則,對劉邦、項羽各打五十大板,其《書項王廟壁》有云:“三章既沛秦川雨,入關(guān)又縱阿房炬,漢王真龍項王虎。玉塊三提王不語,鼎上杯羹棄翁姥,項王真龍漢王鼠。垓下美人泣楚歌,定陶美人泣楚舞,真龍亦鼠虎亦鼠!”即使是偉大人物,也有渺小的一面;即使被尊崇為英雄,有時也難免實為狗熊。小仲馬曾經(jīng)說過:“大人物不宜近看。”時至明代,對劉邦、項羽應(yīng)該是遠(yuǎn)觀了,王象春主動充當(dāng)龍虎相爭的裁判,執(zhí)法應(yīng)該說頗為公正和高明。
在前代詩人詠唱項羽及其祠墓的眾多詩作之后,后來者已經(jīng)很難突破前人的藩籬而自出新意了,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或意外,才、學(xué)、識、膽俱備的詩人,即使是對前人寫過許多次的題材,他們也仍然會有自己的發(fā)現(xiàn)和表現(xiàn)。如晚唐李山甫《項羽廟》曾經(jīng)寫道:“為虜為王盡偶然,有何羞見漢江船。停分天下猶嫌少,可要行人贈紙錢?”明末周清原所著評話小說集《西湖二集》,也記載了一位狂士無名氏的《項羽廟》:“君不君兮臣不臣,緣何立廟在江濱?(又作‘嗟今空白作威靈’)平分天下曾嫌少,一陌黃錢值幾文?”時至清代,冷飯熱炒的詩人仍然不少,其中不乏佳作,如:
一炬成陽火未殘,楚人真是沐猴冠。
英雄豈學(xué)書生算,也作還鄉(xiāng)晝錦看!
(汪繹:《項羽》)
騅馬虞兮可奈何,漢軍四面楚人歌。
烏江恥學(xué)鴻門遁,亭長無勞勸渡河。
(汪紹焻:《項王》)
無論是批評還是贊賞,或是諷刺與嘆惋兼而有之的冷幽默,它們切入的角度均有所不同,表現(xiàn)的手法也因作者而異,和前人絕不雷同,總能讓讀者得到一些新的思想啟示和藝術(shù)感受,有如鮮桃一口,而絕非爛杏一筐。
清人的同類詩作中,還有兩首更可說木秀于林,出類拔萃:
落日烏江系小船,拔山氣勢想當(dāng)年。
一間古廟荒煙外,野鼠銜髭上幾筵。
(宋犖:《烏江》)
喑嗚獨滅虎狼秦,絕世英雄自有真。
俎上肯貽天下笑,座中唯覺沛公親。
等閑割地分強敵,慷慨將頭贈故人。
如此殺身猶灑落,憐他功狗與功臣!
(蔣士銓:《烏江項王廟》)
宋犖(1634-1713),字牧仲,號漫塵,河南商丘人,官至吏部尚書加太子少師,有《西陂類稿》與《漫堂詩話》。他的詩與王士稹齊名,實際卻相去甚遠(yuǎn),但其《烏江》一詩,卻讓我玩味再三?!肮艔R”即霸王祠,最早至少建于唐代,祠前有唐代當(dāng)涂縣令李陽冰篆額之“西楚霸王靈祠”字樣。據(jù)說祠內(nèi)原有宮、殿、室九十九間半,至宋犖來時,已頹敗不堪矣。詩人筆走偏鋒,不正寫而側(cè)寫,虛寫項羽當(dāng)年“力拔山兮氣蓋世”之偉烈,實寫凄涼的烏江落日、寒涼的荒煙古廟,尤其是結(jié)句的“野鼠銜髭上幾筵”之側(cè)筆細(xì)節(jié)描寫,如同大紅大紫之后的一脈冷火凄煙,鼓吹喧天之后的一派幽沉靜寂,滿天焰火之后的一片凄清幻滅,其蘊含的歷史滄桑感和威勢難久富貴幾何的人生況味,有余不盡也令人思之不盡。蔣士銓(1725-1785),字心馀,江西鉛山人,乾隆年間短暫出仕,后以病乞休,晚年曾主講紹興蕺山書院。他與袁枚、趙翼并稱“江右三大家”,或稱“乾隆三大家”,同時又是撰有《臨川夢》的著名戲曲家。《項王烏江廟》一詩,以豪氣干云的筆墨,美其滅秦之功、蓋世之業(yè),歌其純真之情、磊落之性,“如此殺身猶灑落,憐他功狗與功臣”一結(jié)尤為名句?!妒酚洝な捪鄧兰摇氛f劉邦大封功臣,以蕭何封最厚,諸將不解亦不服。劉邦曰:“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fā)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于蕭何,發(fā)蹤指示,功人也?!痹娙藰O贊項羽為“絕世英雄”,而于“功狗”“功臣”則冠以“’冷”字,他認(rèn)為項羽即使兵敗自殺,方式仍然瀟灑磊落,遠(yuǎn)勝“功狗”“功臣”之后來被江山已定的劉邦一一屠戮。詩人的這一結(jié)句,是對漢王朝“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的高度概括,但其普遍意義何止是有漢一朝而已?
三
青春啊青春,中華詞典中最美麗的詞語,短促人生中最美好的季節(jié),猛然回首就已經(jīng)一去不返的最美妙的時光。
年輕時擁有韶華在握的青春,像一位超級富豪擁有取之不盡的寶藏不虞揮霍,像一位頂級銀行家擁有用之不竭的財富不憚支取,總以為朝陽剛剛出海,人生的帷幕剛剛拉開,一切都還來日方長。誰知似乎只是在轉(zhuǎn)瞬之間,青春早已不知去向,富翁已經(jīng)敗落,銀行已然破產(chǎn),初升的紅日已化為一丸夕陽,人生的舞臺不久就要謝幕。這時,“太陽下山明早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天還是一樣地開。我的青春小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你也許會想到你年輕時唱過的現(xiàn)代歌曲;“百川東至海,何時復(fù)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年輕時讀過的那詠嘆青春的漢代詩句,也許會驀然重到心頭。
遠(yuǎn)在周代中期名為“吳尊”的酒器上,就有了“青”字的金文,它由上“生”下“丹”組成,本意是草木萌生及其顏色;在甲骨文中登場的“春”由+木字和一個日字組成,原意為春陽臨照,萬木繁茂。早在《楚辭·大招》里,就有“青春受謝,白曰昭只”的詩句,遙啟了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中“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做伴好還鄉(xiāng)”的先聲。在中國古代詩人中,對青春時光的珍惜、留戀與歌唱,可以匯成一闋宏大的“青春之歌”或“青春交響曲”。且不要說《召南·摞有梅》中“摞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的關(guān)于青春與愛情的吟詠;且不要說李白《將進(jìn)酒》中“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的青春易逝壯志難酬的傷感;且不要說岳飛《滿江紅》中“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的慨當(dāng)以慷憂思難忘的高歌低詠,僅僅是“青春”與“黃金”的關(guān)系,古代詩人就曾經(jīng)多次慨而言之了。
最早吟詠這一命題的,大約是中唐詩人雍陶的《勸行樂》:“老去風(fēng)光不屬身,黃金莫惜買青春。白頭縱作花園主,醉折花枝是別人?!痹姷闹髦家嗍撬念}目,勸人及時行樂,用今日的時髦語言就是“享受生活”?!包S金莫惜買青春”,照他看來,青春不論是屬于自己還是屬于他人,是可以用黃金買到或交易到的。時至金元之交,元好問與他唱的則是反調(diào),其《無題》詩說:“七十鴛鴦五十弦,酒熏花柳動春煙。人間只道黃金貴,不問天公買少年?”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即使貴重的其價仍不斷飆升的黃金,也無法向造化買回少年的時光。元好問的這一說辭,無法不得到別人的認(rèn)同,在他之后,元代劇作家薛昂夫就在《中呂·山坡羊·嘆金身世》中,投了他的贊同票:“列金釵,捧金臺,黃金難買青春再!”
我常常感嘆,不甚著名的詩人的佳作,往往遠(yuǎn)勝那些“著名詩人”的某些作品,而且真正優(yōu)秀的作品,往往能超越具體的時空而具有普遍的甚至普世的意義。時至清代,屈復(fù)(1668-1745)接踵而來,而且后來居上。他字見心,號晦翁,陜西蒲城人,八歲即能詩文,十九歲得童子試第一后,棄家出走而游歷四方,終身布衣。他是學(xué)者兼詩人,有《楚辭新注》《杜工部詩評》《李義山詩箋注》等著述。詩集名《弱水集》,多故國之思與恢復(fù)之志,作品于賦比興之外,多所寄托,時露奇氣。如少為人知的《偶然作》,我以為實在堪稱青錢萬選之作:
百金買駿馬,千金買美人。
萬金買高爵,何處買青春?
“百金”“千金”與“萬金”,“駿馬”“美人”與“高爵”,層層遞進(jìn)而步步升級,此乃“層遞式”修辭,一個肯定句式的“買”字貫穿其中,最后逼出疑問句式的“何處買青春”一語。雖故作有疑而問,卻問得出人意表,如同一記警世之鐘,振聾發(fā)聵。清人沈德潛《清詩別裁集》選錄此詩,并評點說:“欲覺晨鐘,但恐買駿馬買美人買高爵者俱不聞耳?!贝绥娭U裊余音傳于今日,仍然頗具當(dāng)下感與現(xiàn)實意義:往日的“駿馬”,成了今日的奔馳、保時捷、法拉利;昔日的“美人”,成了今日的“二奶”;過去的“高爵”,化而成為今日的科級、處級、廳級之類。種種皆已與時俱進(jìn)矣!
順便一提的是,道光年間的詩人與詩論家、《射鷹樓詩話》的作者林昌彝,曾作有《古意》一詩:“干金買美妾,萬金買園廛。十萬買高爵,無錢買少年!”不僅在語言與構(gòu)思上因襲前人,而且可謂點金成鐵。同是清代詩人,姚燮的《南門行》曰“黃金日多,年歲日少。歲月如寶,黃金如草”,他也許受到過屈復(fù)詩的影響,但長情短語,節(jié)促氣盛,比林作強出多矣。不過,林昌彝之效顰,也說明他對屈復(fù)之作的心儀,今日諸種清詩鑒賞辭典與清詩選本,對屈復(fù)之作多付之闕如,聯(lián)想到沈德潛在其選本中都選屈復(fù)之詩八首而予他八席之地,不免令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