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導自演

黎義全

西村京太郎是日本當代推理小說作家，早年間從事多種工作．積累了豐富的社會經(jīng)驗。1961年開始推理小說創(chuàng)作，因發(fā)表《天使的傷痕》引起文壇關注。其作品特點是將偵破案件集中于某一空間，尤其擅長寫作列車上的兇殺案件，往往一案未破．一案又起，構成了獨特的連環(huán)兇殺模式。本故事根據(jù)小說《柴田警察奇妙的副業(yè)》改編。

柴田在一家警署當警察，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眼看昔日那些同事，一個個當官的當官，發(fā)財?shù)陌l(fā)財，自己卻什么也沒撈著，最可氣的是連老婆也瞧不起自己，懷不上孩子，也一口咬定是他沒用。柴田心里這股氣啊，差點兒就冒上嗓子眼了。

終于有一天，柴田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什么好辦法?就是自己給自己“栽贓”。具體來說，就是他從商店里偷一樣東西，交給流浪漢，然后再帶著流浪漢到商店里去“交贓”。他自己呢，抓了小偷就可以立功，而流浪漢從此也過上了無憂無慮的監(jiān)獄生活。你說，流浪漢最怕什么?最怕冬天在外面受冷挨餓。因此，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果然效果不錯，自從去年冬天連續(xù)抓到四個“小偷”后，很快就有內部消息傳出來，說上司有意要提拔柴田當一所之長。他心想：要是今年再加一把勁，當所長肯定是十個指頭捏田螺，十拿九穩(wěn)的事了。

機會很快又來了。這天，柴田在市中心公園轉悠著，突然一個綽號叫“三道”的流浪漢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攔住柴田，問道：“你是柴田警官嗎?聽說你能幫忙進監(jiān)獄?”

柴田打量了對方一眼，問道：“是的，你想到監(jiān)獄過冬嗎?”

“不是過冬，”三道搖搖頭，說，“我是想在監(jiān)獄呆一輩子。”

柴田一愣，說：“一輩子?可看樣子你才四十來歲啊，你打算后二十年或三十年都在監(jiān)獄呆著?”

“是的!”三道肯定地說道，“半年前，我唯一的兒子死了，我現(xiàn)在是孤家寡人，呆在外面已沒有任何意思。我曾想過自殺，可是怕痛；又想到殺人，然后就可以進監(jiān)獄里，但我太膽小了，不敢殺人，更不想每天受到良心的譴責。”

世上居然有這么多的怪人?柴田感到不可思議。

柴田覺得這件事相當棘手，要想把一個人弄進監(jiān)獄關一輩子，除非這個人犯了大罪，這不是隨便到商店偷點東西，就可以辦得到的事，弄不好還要連累自己。但他突然想到這是一個立大功的好機會，于是心里一動，對三道說：“好的，我知道了，有機會的話，我就找你!”

柴田滿懷心思回到家，老婆一看到他，就像見到仇人似的，冷言冷語道：“大所長回來啦!今天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柴田心想好男不跟女斗，就一聲不吭地走進衛(wèi)生間。可老婆還是不依不饒的，跟在屁股后面尖聲叫道：“就你這個熊樣，還想當所長，我看你去廁所當所長吧!”

柴田心里恨啊，牙齒咬得格格響：“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我恨不得把你殺了……”柴田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傍晚，柴田悄悄地趕去中心公園，找到了三道。柴田拉著他的手，說：“你的愿望能夠實現(xiàn)啦!”

“真的嗎?我真的能在監(jiān)獄呆一輩子嗎?”三道激動地說，“可首先聲明，我殺不了人哦!”

柴田說：“是的，你不用殺人?！庇谑蔷唾N在三道的耳邊，把計劃大致講了一遍，又說，“一切由我來動手!你要做的，只是明天下午兩點至三點之間，給我躲起來，千萬不要讓人看到?！?/p>

三道高興地說：“知道?！?/p>

“還有，‘犯罪現(xiàn)場得有你幾件東西?！?/p>

三道兩手一攤，說：“警官，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有什么東西?”

“這倒是個問題?！辈裉锵肓讼?，說，“手套有嗎?…哈哈，手套倒有一雙。”“那就行!你拿給我。”柴田接過三道遞過來的手套，叮囑道：“審問你時，你就這樣回答：地點，在前面花旗銀行往右拐，再往前走五十米左右，有一家澡堂，從澡堂再往前走，有個胡同。記?。汉谋M頭有座公寓，二樓上，掛著名叫‘柴田的門牌，那時候有個女的正在屋里看電視?！?/p>

“太好了，能進監(jiān)獄太好了!”三道搓著手興奮地說道。

最后，柴田從錢包里拿出一沓錢遞給三道，說：“今天買點酒，好好享受一下吧。明天，你就要被捕了。”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柴田忐忑不安地離開家，到警署上班去了。

熬到午后兩點，他和自己的搭檔警察小井一起去巡邏，走街串巷，仔細察看著。在離自己公寓不遠的地方，柴田突然大喊一聲：“有小偷!”身旁的小井嚇了一跳，忙問道：“在哪兒?”柴田指著前方說：“我看到他愉了書，跑進胡同里了。我去追他，你到書店了解一下情況。”

“明白了!”小井緊張地答道。

柴田見小井跑開了，便一轉身，“嗵嗵嗵”跑回家中。不出所料，老婆正在津津有味地看電視，見柴田進來，她抬起頭，吃驚地問道：“大所長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上廁所?！辈裉镱^也不抬，走進廁所，扭開水龍頭，用毛巾把手上的汗揩干后，將三道的臟手套戴上右手，拿起廁所門口早就準備好的花瓶，然后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

老婆仍然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柴田悄悄地轉到她的背后，雙手將花瓶高高舉過頭頂，照著老婆的后腦勺狠狠砸了下去，只見老婆頭一歪，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柴田把粘滿鮮血的花瓶扔到尸體旁邊，又把衣柜的抽屜拉出一半，然后將三道的手套丟在門口邊，見屋內已經(jīng)弄得亂七八糟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書店跑去。

小井還呆在書店發(fā)愣呢，柴田問他書店的情況，小井撓撓頭說：“書店老板說，沒人偷書啊?！?/p>

“奇怪了，難道我看走眼了?”柴田故意皺著眉頭，嘆了一口氣，“人老了，眼都花了?！?/p>

然后，兩人又像往常一樣繼續(xù)巡邏。一直到傍晚下班時，柴田拍拍小井的肩膀，說：“今晚到我家吃飯吧，哥倆好久沒在一起喝兩杯了?！毙【莻€小酒鬼，立即滿口答應下來。到了家門口，柴田大聲喊道：“老婆，今晚多加兩個菜?！崩锩鏇]人應聲。柴田嘟噥了一句，用鑰匙打開了門……

“啊!”柴田驚叫了一聲。小井進門一看，見柴田老婆死了，嚇得臉色煞白，呆若木雞?！翱欤螂娫捇鼐??！辈裉锎舐曇缓?，小井如夢初醒，一下子撲到電話上。

一切按柴田的預想發(fā)展。警察趕到后，猜測這是盜賊干的，并通過鑒定，推斷死亡時間是午后兩點至三點之間。這時，一個警察撿起門口的手套，問：“柴田，這手套是你的嗎?”

“不是。”柴田搖搖頭，假裝若有所思似的叫道，“這手套是一個叫三道的，我認得?！?/p>

“好，你帶我們去!”刑警們迅速出門上了車。柴田坐在車上，心中不禁暗喜。很快就到了中心公園，柴田上前敲敲三道的窩棚，嚷道：“三道，出來!”

一個人慢騰騰地爬出來，一看，卻不是三道?！叭滥?”柴田問。

那個人茫然答道：“他人不在!”

“人不在?難道跑了?”柴田心里“咯噔”一下，三道臨陣脫逃，不好，自己有麻煩了。

那個人卻悠然自得地說：“沒有，他不會跑的!”

“那么，他在哪里?”

“能在哪里?在停尸場吧?！?/p>

“什么?”

“昨晚夜深人靜，不知為什么，三道那小子說有喜事，就買來了酒。我也跟著沾光，兩人喝得天昏地暗。早上我起來一看，三道那小子喝多了，竟然死了。沒法子，我就通知警察，用車運走了。”柴田怔住了。

“你是說早上死的?”一個老資格刑警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人。

“是的?！蹦侨嘶卮?。

老資格刑警用敏銳的目光回頭盯著柴田，問：“三道早晨就死了，他的手套怎么會丟在午后的殺人現(xiàn)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