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兒》

朱白

再悲慘的命運

也抵擋不住向前的心

作為一部紀錄片，《大三兒》有著該有的粗糲和現(xiàn)實感。生活中的殘疾人，可以甘心做著底層的工作和維持簡單的生活，但這些抵擋不住他也有一顆向往遠方的心。片中只有一米一的成年人大三兒，在臨行前寫了一封遺書，他要為自己充滿不確定性的遠行安排好自己的后事，那種冷靜使得他配得上“Mr.big”這個名字。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他也要完成遠赴西藏這次旅行，而你知道，這其實又是一次有形世界里沒什么意義的旅行，他的肉體或者物質(zhì)世界沒有多需要西藏……但這也正是人與動物的重要區(qū)別。

不得不地活下去

生活在內(nèi)蒙古的大三兒，按理說命運也夠悲慘的了，他的兩個健康的哥哥死于車禍，家中的媽媽也病故了，只有他和年過八十的父親生活在普通小區(qū)里。大三兒在運輸公司工作，負責打掃衛(wèi)生，跟幾個不同程度的殘疾人一起上班聊天交朋友。大三兒還有幾個朋友，他們經(jīng)常出門旅行，回來會跟大三兒形容外面的世界。

大三兒向往西藏，打算有生之年去一次，而且還是要自駕游那種，當然是跟著朋友的車去。朋友很猶豫，因為西藏路遠且不確定性多，對于一個健康人來說都有危險，何況是心肺功能不一定很好的大三兒。出危險的概率增加，但大三兒的決心和運作效率也在增加。大三兒安排好一切，跟著朋友的車開始奔赴西藏。片子能拍出來，當然是這次行程非常順利，大三兒不但看到了布達拉宮，還到了珠峰大本營。大三兒出發(fā)前曾想到自己也許會遭遇不幸，他給自己的父親寫了一封信。他說，自己一直都是父母心頭的擔憂，如果自己沒了，他也就沒什么好擔憂的了。大三兒仿佛站在各種事情和命運的結(jié)尾，已經(jīng)看明白和想明白了一切。

所謂出去看看也不再顯得輕浮

《大三兒》的英文名叫“Mr.big”，這不僅是相對身材來說的一種戲謔稱呼，更是對其精神世界的一種肯定?？赡茏鳛橛^眾，我們永遠不能真正理解大三兒究竟為何要執(zhí)意前行。他的“奮不顧身”精神不僅僅是要去看一看遠方的山水，或者干出點動靜大的事，更是要將生活的腳步往前邁一邁，“前行”既是過程也是目的。

大三兒遭遇過不幸和生活的磨礪，但他沒有跌倒不起，而是選擇了如同真正強者一樣堅硬地不甘心于自己的命運。大三兒就是想出去看看，此時的“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再顯得輕浮，而是成了一種將人與動物區(qū)分開來的存在。人只有物質(zhì)生活，吃飽喝足是不足夠的，他們需要更多的精神上的營養(yǎng)?？梢越邮芎唵蔚幕钪珔s無法忍受沒有想象力的日子。片中那個身材矮小的大三兒所需要的精神力量一點也不比你小，遠方的誘惑力像是千年前激發(fā)過我們的祖先一樣，在這個看上去并不崇高的肉體上也同樣激發(fā)出了力量。

作為紀錄片，它顯得太“紀錄”了

《大三兒》據(jù)說拍了四年，但事實上本片在質(zhì)感上總是顯得倉促或者準備不足，比如三人在燒烤店里商量去西藏這一幕，前前后后用了六七次同樣的場景，那種事前的擔心和焦慮，在漫長的四年里就只發(fā)生過這么幾次嗎？

作為導演，佟晟嘉稱不上是專業(yè)不足，也沒什么這個行業(yè)的功利心，但這樣一部題材的紀錄片，它還是顯得有點粗糙和藝術(shù)性欠奉。北方的粗糲和命運的不安，那種雙重的凜冽，只有直截了當?shù)谋磉_，缺少了富有韻味的鏡頭和畫面。片中的主人公，操著北方口語里特有的幽默，可以打動那些對于場景和人物都陌生的觀眾，用豐富幽默的語言，打破與觀眾可能的隔膜，這當然又是紀錄片導演和演員的一次水到渠成。《大三兒》另外一個顯得克制的地方是，它沒有煽情，沒有讓悲慘命運在鏡頭前展現(xiàn)出那種夸張的戲劇性。這既是對真實的人物的尊重，也是對藝術(shù)的尊重。

也許好壞都不應(yīng)該是用來評價《大三兒》的關(guān)鍵詞，關(guān)鍵在于一種讓人迎著風雪向前的精神被拍了出來，且讓我們有幸在電影院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