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是教學活動的主體,常會在教學活動中生成自己的觀點與疑惑,如果教師能抓住這樣的教學契機,巧妙點撥,那么師生思維的交流、碰撞就能使教學活動呈現(xiàn)出異常精彩的風貌。以下以《孔雀東南飛》一課教學互動為例呈現(xiàn)我對學生解讀文本的一點粗淺認知。
教學中梳理故事情節(jié)時,學生提問:“老師,蘭芝請求自遣,又因為寄身娘家而被逼再嫁,不愿背棄愛情誓言,最終導致她和仲卿的愛情悲劇。她要是可以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可能就不會有這個愛情悲劇了,這樣看來,劉蘭芝自遣是不是很‘作呀?”
學生提出問題后,我首先提出表揚,然后指出解決問題需要依據(jù)文本,深入思考。我提醒同學,你分析蘭芝請求自遣是不是“作”的話,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蘭芝請求自遣時的境遇,她回到娘家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以及自遣的價值。在思考討論的基礎(chǔ)上最后得出結(jié)論。
一、“焦家婦難為”的現(xiàn)實境遇。
詩歌開頭劉蘭芝用“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這一段話向仲卿訴說婆媳矛盾以及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可見她自認為在焦家并無過錯,仍被婆婆百般責難,無法忍受之下不愿再委曲求全而選擇自遣。
另外,從焦母面對仲卿請求時所說的“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可以看出婆婆對蘭芝的憤怒由來已久,輕易很難改變。
二、蘭芝為個人尊嚴請求自遣,幾乎失去一切。
蘭芝作為兒媳無法忍受焦母的頤指氣使,自遣是為尊嚴而反抗,因此被指責為“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
在自遣之后,她必須脫離原來安穩(wěn)的生活,離開深愛著的丈夫,以棄婦的身份回到同樣也無法自主的娘家,“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
文本的一段描寫:“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直接表現(xiàn)蘭芝的美麗儀態(tài)舉世無雙,也可以看出蘭芝在臨別時要給焦仲卿留下深刻的印象,通過這一段的裝束、動作我們還可以感受蘭芝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彰顯自身的女性存在,是女性主體意識的一種覺醒。女性可以是孝順婆婆、勤勞能干的乖媳婦,愛護丈夫、多才多藝的賢惠妻,也可以是一個美麗而有獨立意識的女人。
焦仲卿面對強勢的母親是懦弱而無助的。“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取”,他只能選擇暫時妥協(xié),來日方長。因為當時他的母親在家庭內(nèi)是有著絕對權(quán)威地位的。古代的宗法制在宗族內(nèi)部以血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區(qū)分長幼尊卑,規(guī)定繼承順序,確定宗族成員不同的義務(wù)和法則。在這種制度下,強調(diào)的是群體意識,人不是作為獨立的個體,而是作為特定倫理關(guān)系的體現(xiàn)者而存在的,封建家長具有絕對的權(quán)威地位,而禮法又規(guī)定子女必須盡孝。仲卿、蘭芝面對母親和蘭芝面對兄長的謙卑順從不僅是性格使然,更是個體對社會禮法外部規(guī)范的內(nèi)心認同。
三、以個體力量反抗強大外部勢力,反抗的勇氣和堅持自我的意識自有其價值。
在漫長的宗法社會,男尊女卑的社會現(xiàn)實,忠孝至上的倫理道德,重重束縛下的女性處于屈從地位,逆來順受、忍辱負重的女子必然是大多數(shù),這或許可以被看作“無聲的悲劇”。
蘭芝面對宗法禮教,試圖擺脫家庭中親情造成的壓抑和苦悶,保留一點個人尊嚴,爭取個體的獨立意識,請求自遣,在此過程中進一步確認夫妻二人深厚的情感。合力對抗封建家長的強大勢力,雖然其愛情追求在禮法面前不堪一擊,最終在情禮難以兩全的境地中走向悲劇命運?;蛟S如同學所說,沒有反抗,就沒有雙雙殉情的悲劇。
但是,魯迅說過,“悲劇就是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劉蘭芝偏偏是富有反抗性的個性女子,自遣是她的主動選擇。當他們以個體力量與整個體制對抗時,表現(xiàn)出的勇于反抗、慷慨赴死的勇氣以及對自我意識的堅持卻顯示出高貴的價值,因此這不是“作”。在面對同樣的境遇時,我們可以有不同的選擇,但我們應(yīng)該有理解之同情。
最終學生通過思考和討論達成了比較一致的理解,對文章的理解也更深入了一層。我們現(xiàn)在鼓勵學生對文本作品做多元解讀,但同時也要注意學生在解讀過程中常出現(xiàn)一些問題,比如不能聯(lián)系古人所處的時代化、個人境遇及其個性,用當代人的思想意識去苛求古人,這樣的理解是有失偏頗的,我們理解古人的前提應(yīng)該就是“理解之同情”,這樣我們解讀古代文學作品就能更加深入細致了。
孟萌,陜西西安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