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大學定位問題其實就是大學如何辦學的問題,大學定位的種種邏輯無非就是厘定大學的本質(zhì)、現(xiàn)狀與未來。基于這種認識在我的研究中雖然頻繁涉及與定位相關的問題,但是一直不愿將“大學定位”作為獨立的問題進行研究。另外,大學的定位一般被認為是大學自主的事,即“我的辦學與發(fā)展我做主”,其他機構不可干預。在這種思維下,大學定位通常被劃到院校研究與戰(zhàn)略管理研究的領域,通常的做法是通過調(diào)研并運用大量的數(shù)據(jù)來判斷大學的辦學現(xiàn)狀與發(fā)展方向。然而綜觀現(xiàn)有的研究文獻,發(fā)現(xiàn)用量化的文獻并不多,國內(nèi)學者更喜歡用理論探討或是經(jīng)驗介紹的方式來介紹大學定位研究的成果;綜觀現(xiàn)有的大學定位實效,發(fā)現(xiàn)大學定位多停留在“規(guī)劃”中,少有大學能夠從定位中受益。其原因是什么呢?從張陽博士的著作《多元評價視角中的大學定位研究》這本書中,我看到了研究大學定位的另一個思維:即大學定位在人為操控下可以有若干種軌跡,關鍵是看我們選擇了哪種軌跡。
第一種軌跡:扇形。在該著作中,有專門的章節(jié)論述大學定位的價值與邏輯。作者認為,大學定位的價值是一個以人本論為中心,認識論、政治論依次在外的同心圓。這和大學的功能也是基本對應的。所以理論上講,在大學定位過程中應該以人才培養(yǎng)為中心,科學研究、直接為社會服務依次往外形成兩個圈層,從而構建起大學定位的同心圓模型。但是在具體的實踐中,我們的大學定位往往選取了部分同心圓模型,即以人才培養(yǎng)為起點、科研與社會服務依次為圓弧的扇形模型。在這個模型中,人才培養(yǎng)雖然是最核心的部分,但是卻占了最小的比例,而直接為社會服務在最外緣占了最大的比例;最核心的人才培養(yǎng)往往在書面上被重視卻在事實上被忽略,直接為社會服務離圓心最遠卻因直接關系其社會形象而被重視。所以在這種理論模型下,政治論被推到了大學定位的理論前沿,大學定位因此受到外部多方因素的干擾也就不足為奇了。顯然,扇形的模型并不能全部彰顯大學定位的價值,需要加以改造。
第二種軌跡:圓錐。這是一個將同心圓立體化的思路,即將同心圓的中心凸起轉換為圓錐體。在這個圓錐體中,人才培養(yǎng)突出在最頂端,科學研究與直接為社會服務依次為其基座。此大學定位模型雖然突出表達了人才培養(yǎng)的重要性,但由于受社會服務與科學研究的制約,就會出現(xiàn)偏離人才培養(yǎng)方向的問題。這樣的大學定位會誘使大學圍繞市場轉,即:社會與市場需要什么人才大學就要培養(yǎng)人才,全國的大學無論層次高低全部變成了職業(yè)培訓所。同時,圓錐體的截面基本上還是扇形,邏輯關系仍然沒有改變,對大學定位的影響并沒有本質(zhì)的變化。
第三種軌跡:雁形。所謂雁形,也就是常說的一體兩翼。它常存在于三種力量或因素相互制衡的情況下,以一方為主導、其他兩者為兩翼、三者互為一體。無論是該著作中所提到的大學的三個基本功能,還是大學外部影響因素的政府、社會排名與大學同行,還是大學內(nèi)部的黨委、行政、學術三種權力關系,都會出現(xiàn)相互制約與博弈的情況。在大學定位中,至于說以哪一方為主導,理論與現(xiàn)實并不吻合。例如,理論上講我們應該以人才培養(yǎng)為主導,但實踐上尤其是當前創(chuàng)建世界一流大學的背景下,大學往往以科學研究為主導;理論上講,我們應該以大學同行的共同愿景為主導,但是實踐中卻以政府的愿景為主導。在該書中,作者通過調(diào)查得出大學最不愿意和政府博弈、而最愿意和大學同行進行博弈的結論,基本上是符合實際情況的。如果一所大學在定位時選擇了雁形模型,意味著它必須要在三者中選擇一個作為主導,這顯然也是非常困難的。另外,即使確定了一方為主導,其他是否可以成為兩翼呢?三者是否可以渾然一體呢?也未必。一體兩翼必須要有共軛的力量在制衡,從這個角度來看,大學定位是一個難題,是一所大學在發(fā)展過程中繞不開的結。實際上,領頭大雁會出現(xiàn)輪換的情況,如果輪換的過于頻繁及有規(guī)律,該模型可以自動轉換為旋轉門模型。
第四種軌跡:旋轉門。所謂旋轉門,是指將空間分兩部分以上的結構,各結構之間圍繞中心軸進行旋轉,循環(huán)出入的模型。這個模型的關鍵是確定中軸是什么?如果大學的三個功能分別為三個結構空間,中軸就是起主導力量的大學自身;如果結構空間換成了政府、社會、大學同行,那么起主導力量的中軸還是大學自身;黨委、行政、學術三者與大學定位的關系也是如此。這樣就較好地解決了大學定位孰為主體的困擾。該著作為什么會用“多元評價”來作為標題,可見作者本身對大學定位的主體性是困惑的。在本書中,作者設計了一個大學定位的“三維超體積”模型,其實是影射了大學定位及辦學過程中“隨風倒”的格局。所謂“隨風倒”,是指時而倒向政府、時而倒向社會排行、時而倒向大學同行的競爭。這樣的大學定位就會在博弈中持續(xù)地困惑下去。所以本書的結論中提到了這樣的觀點:“大學定位對于某些學校來說根本不是難題,但是對于很多學校來說是怎么都解不開的難題”。也正是基本這樣的認識,所以我認為,如果能在本書中的“三維超體積”模型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旋轉門”模型,應該可以使問題的解決更加清晰化。
我為什么不用“邏輯”而用“軌跡”來評述大學定位的問題,是因為這些邏輯事實上都是存在著的,該著作對大學定位邏輯問題也進行了較深入的探討,而如何選擇定位行為卻因研究時代背景的變化與不同大學的發(fā)展訴求各異而不斷的變化著。這些行為選擇的變化就是每個大學定位的一步一步的軌跡。同時需要說明的是,軌跡的背后也一定隱含著邏輯。最后真心希望該書的作者能夠?qū)⒃摯髮W定位的邏輯問題上升到一定的哲學程度,并用來指導大學定位實踐并提高其實效性。
作者簡介:胡仁東(1968-),男,四川廣安人,江蘇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