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陶軍先生出生于1917年,逝世于1987年,曾任華中師范大學前身華中師范學院副院長,哲學家、教育家。他1938年就讀于北平燕京大學,后經(jīng)燕京大學地下黨介紹,于1941年奔赴晉察冀抗日革命根據(jù)地,任《晉察冀日報》編輯。1945年后任張家口人民廣播電臺編輯、編輯科長和電臺英語播音員、華北聯(lián)大外國語學院教員、秘書,華北野戰(zhàn)軍四縱隊十一旅宣傳科副科長。1948年5月南下中原解放區(qū),先后任中原大學輔導員,政治系、俄文系系主任。1951年以后在華中師范學院(今華中師范大學)工作。歷任副教務長、科研部主任、統(tǒng)戰(zhàn)部長、教務長、副院長、顧問等職。1985年兼任華中師大出版社總編輯。2018年5月22日,華中師范大學黨委宣傳部和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在桂子山召開了學習陶軍精神暨《永遠的懷念——憶陶軍》座談會。王先霈教授應邀出席了座談會,并在會上作了題為《懷念陶軍老師》的發(fā)言。下面是發(fā)言內(nèi)容。
剛剛楊宏禹老師講的是非常重要的資料。前面的幾位談得都非常好,對陶軍老師有多方面的介紹。他是革命家,是學者,是有鼓動力的演講家,但是,我認為,陶軍老師最主要的價值還是教育家,而且是一個特殊的教育家。特殊在什么地方呢?我們學校的老領導,比如劉介愚書記,他是教育家,韋卓民先生、章開沅先生,都是教育家。陶軍老師的特殊之處在于,首先,他是受到共產(chǎn)黨的指派來改造過去的教會大學,把中原大學合并進來;同時,他與別的被指派的多數(shù)的接收原有大學的領導不同,他畢業(yè)于燕京大學,他帶著在燕京大學形成的若干教育理念來參與接收華中大學,將之改造成新大學,他的思路和風格就有很多不同。為什么剛剛楊宏禹老師講的非常有意義呢?我們對比一下當時的武漢大學,武漢大學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學,但是解放以后,受到過很大的打擊,建國之初代表共產(chǎn)黨去改造、接收武漢大學的是徐懋庸,徐懋庸在武漢大學不僅粗暴而且粗野。他是一個名作家,文章寫得很漂亮,五七年前后化名寫的雜文也不錯,有水平,而且他在左翼文學中有資歷。他在做報告時,面對那么多的男女學生、男女老師,說很粗暴的話,爆粗口,對教師感情傷害得很深。剛剛楊老師說在當時我們的外語系,他去請示陶軍老師,陶軍老師怎么指示他:首先,接收者自己也要改造,不是單單改造別人。同時,要尊重人家的人格,不能損害人家的人格。知識分子很重視自己的個人尊嚴,一旦受到損害,是很難挽回的。所以,綜合起來,陶軍老師兩個方面的特點,一是吸收了燕京大學所體現(xiàn)的現(xiàn)代大學的有用的有價值的那些理念,吸收了其中的精華。二是繼承了我們共產(chǎn)黨辦學中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幾十年中,哪怕中間受到阻力、壓力,他一直都堅持這兩點。他懂現(xiàn)代大學的教育,又懂共產(chǎn)黨的教育理念;懂高等教育,又懂基礎教育,這樣的教育家,在全國也不多。
作為學者的陶老師,在華中師范大學不是最突出的,因為領導沒有提供條件讓他在這方面去充分發(fā)展。如果讓陶軍老師專心去做教授,他肯定是個杰出的教授。而讓他當學校的領導,他最大的價值就是教育家這個方面。建議再搜集一些這方面的材料進行總結(jié),比如對楊宏禹老師做訪談。前些時間,校出版社出韋卓民文集等幾個文集,很注意對本校前輩學者生平成就的發(fā)掘介紹,但對學校管理者挖掘不夠,可以從教育史的角度進行深層的發(fā)掘和研究。這樣,就不僅僅是懷念,而且是有高度現(xiàn)實價值的研究。
文革中,陶軍老師受到了很大的迫害,他的精神并不低沉。陶軍老師雖然是個高級干部,又是一個學問家,但他城府不深,他的心思可以讓人了解,與他在一起,如沫春風。1970年到1972年,我們下放在大冶分院農(nóng)場勞動,朝夕相處。我當時年輕,受到一點挫折就容易心灰意懶,但看到楊宏禹老師、章開沅老師,王宏吉老師,看到陶軍老師,他們很樂觀,兩年中我跟他們在一起相處很愉快,有問題就向他們請教。
總而言之,陶軍老師教育家的價值,不僅對于華師有意義,而且有著廣泛的現(xiàn)實意義。現(xiàn)在,人們對于大學的現(xiàn)狀有若干不滿,有人甚至懷疑,有的大學領導者有沒有自己獨立的明確的教育理念。像陶軍老師,不論經(jīng)歷什么風吹浪打,始終有一套自己的辦學思想和方法,在那種不正常的氣氛中,能夠這樣對待老中青教師,在全國也是并不多見的。范軍同志和出版社出《永遠的懷念——憶陶軍》這樣一本書,很有意義,非常感謝他們做這樣一件事。
(作者介紹:王先霈,著名文藝理論家,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