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廣洋
周金鎖和妻兒住在大山深處的一幢小木屋里,以打獵為生。冬天的某個傍晚,妻子高春花在用柴火做飯,她剛離開鍋臺去拿東西,三歲半的兒子就從鍋底抽出柴火來玩耍,不小心引燃了自己的棉褲,燒傷了腿腳。
高春花急忙叫來周金鎖,準備帶兒子下山去醫(yī)院看病。周金鎖看了看兒子的燒傷,隨后不慌不忙地說:“不用去醫(yī)院,治療燒傷,用獾油最好了,愈合得快,還不留疤?!笨雌拮尤f分焦急的樣子,周金鎖又小聲對妻子說:“離咱家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洞里就有一只雄性的大獾,我??吹剿氉栽诙赐庾邅碜呷?,有時還凄涼地叫上一陣。平時我看這山中就這一只孤零零的雄獾了,一直沒忍心下手,今天咱兒子燒傷了,我就不客氣了。你娘倆等著,待月亮升起時,它肯定會出來覓食,我一槍就把它給辦了,前半夜還來得及熬出油來,誤不了給咱孩子涂抹。”
于是,周金鎖披上用野山羊皮縫制的大氅,帶上木炭和特制的火盆,拎起獵槍,急匆匆地出門了。他以一個專業(yè)獵人的機敏,輕手輕腳地靠近雄獾所在的小山洞,并很快選擇一處隱蔽的有利地形,放好壓上火藥的獵槍,等著那只雄獾出來。
誰知,等了許久,仍不見那只雄獾的影子。周金鎖又冷又困,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悄悄點著了預(yù)先準備好的專用來守夜的火盆,接著抽了幾袋煙,喝了幾口酒。他知道抽煙和喝酒是狩獵者的大忌,有些敏感、機靈的野生動物一嗅見煙酒味兒就不出來了。但是此時此刻,他困頓難捱,只能靠抽煙和喝酒提神。他要堅持下去,帶回那只可以為兒子治療燒傷的雄獾。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周金鎖感覺溫暖了許多,精神了許多,他感到一陣陣火熱在自己的胸膛燃燒。他甚至想到,為了生計,為了養(yǎng)家糊口,能在這深山的冬夜里狩獵,既是一個男人的責(zé)任,也是一個男人的榮耀。
那只長著一身灰色的茸毛、頭部有三條白色縱紋的雄獾,瞪著一雙深幽迷怔的小眼睛,終于出現(xiàn)在那個小小的洞口。周金鎖熟稔地舉起長長的獵槍,雙眼冒出欲望的火苗。
“嘭”地一聲槍響,周金鎖醒來了。原來剛才舉槍的場景是他的夢境,槍也不是他打的,是被山火燒響的,槍的棗木把手已在熊熊的火焰里化作灰燼,他的野山羊皮大氅的前襟也正煙火繚繞,他急忙脫下大氅,從地上爬起。眼前的火勢正借著強勁的夜風(fēng)吞噬著山坡,意外的山火正是被他在睡夢中弄翻的火盆引發(fā)的。
沖天的火光中,他看到自己家的小木屋也正在火海中顫抖,他快步跑向小木屋。這時,他聽到了妻子和兒子的哭喊聲,并看到妻子抱著兒子向他跑來。
妻子告訴周金鎖,她和兒子睡得正酣時,一陣劇烈的抓撓門扉的聲音把她吵醒了,她睜眼醒來時,還不知外面已經(jīng)失火,因為冬天的小木屋門窗都是全封閉的。抓撓門扉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才披衣下床開門看個究竟。當(dāng)她打開門時,兇猛的山火已經(jīng)離小木屋很近了,在翻卷的火苗、忽閃的火光中,她看到門外有一只蓬毛倒豎的大獾驚懼地和她對視一眼,才在襲來的火浪里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