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寫的夏天 探訪葡萄牙自然公園

Emily

在歐洲大陸的西南端有一個有些神奇、又有些靜謐的國度，“陸盡于此，海始于斯”說的就是這里。它曾經(jīng)是大航海時代的霸主、水手的故鄉(xiāng)，它是歐洲第一批崛起的帝國，更是這里的人發(fā)現(xiàn)了美洲新大陸。昔日的航海巨人如今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但它美麗的風景依舊存在，不論你去或不去，歷經(jīng)風雨的它，寵辱不驚。這里既有充滿歷史味道的古城，又有眾多清新優(yōu)美的自然公園，這里，就是葡萄牙—炎炎的7月，不如來此過一個大寫的夏天！

葡萄牙，這個位于歐洲最西端的國家，大陸部分在西班牙國土的半包圍之中，顯得有那么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除了大航海時代的輝煌，如今，這里似乎顯得有些低調(diào)，然而，葡萄牙卻是個旅行的好去處：這里比德國、法國靜謐，沒有如織的人流;這里又比鄰居西班牙消費低廉，飲食也更加適合中國人的胃口;而且這里同樣擁有典型的歐洲建筑特色，保持著歷史遺跡的風貌，同時還擁有眾多生態(tài)良好的自然公園，人們質樸而友好。

色彩之城

在蘇黎世轉機，抵達波爾圖已是傍晚時分，趕緊蒙頭大睡倒時差。想不到，第二天一早醒來卻很有一種驚喜遇見的感覺。拉開窗簾就能夠俯瞰穿城而過的杜羅河（Douro River），走出酒店才發(fā)現(xiàn)，酒店坐落在一幢經(jīng)過翻新的歷史建筑里，雖然里面是舒適的酒店，而建筑的外面卻依然保持著它原有的樣子，斑駁與時尚就這么奇異地融為一體。上午半日的自由時間，我和同伴就在波爾圖的老城里閑逛，街道的地面大都是石板鋪成的，街邊的一幢幢房屋展現(xiàn)著歐洲各個不同時期的建筑特點，或繁復或華貴抑或精巧細膩，時不時看到有正在維護翻修的建筑，人們似乎都在盡量保持著這里本來的樣子，讓歷史的印記不至遺失在時間的長河中。時間在這里似乎減緩了流速，緩步行走在青石鋪就的小巷中，有種行走在時光中的恍惚，偶爾遇到一位圍著頭巾坐在自家門口悠閑曬太陽的老婦人，經(jīng)過時我們互相點頭，也許并不需要語言，一個溫暖如陽光的微笑就已經(jīng)足夠刻入旅人的回憶。

順著街道隨意游走，抬頭仰望，發(fā)現(xiàn)城市雖然古樸，但同樣充滿色彩與活力。墻面上有各種不同的顏色裝飾，到處都能看到漂亮的涂鴉圖案，甚至每座房子外面的電箱都被各種有趣的涂鴉圖案裝點得可愛俏皮，凸顯著主人們的個性。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窗戶了，各種不同樣式和顏色的窗戶讓人目不暇接，人們在窗戶的裝飾上顯然花費了很大的心思，有的被繁花點綴，有的周圍畫著各種漂亮的圖案，還有的貼上一圈非常有味道的彩色瓷磚。如果想要拍下一扇扇各有特色的窗戶，我想大概拍滿一整張存儲卡也不成問題吧。

時光短暫，在波爾圖短暫的半日走馬觀花，卻在我心中留下了一顆還要再來一次好好穿街走巷待上幾天的小種子。

自然之美

我們這次的主要目標，其實是葡萄牙北部的幾處自然公園。中午與向導和司機碰面，我們驅車沿著杜羅河駛出波爾圖，杜羅河沿岸是葡萄牙著名的波特酒產(chǎn)地，有不少酒莊分布在沿線，如果有機會在這里來一次葡萄酒莊的探訪之旅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體驗。出了波爾圖，我們的車駛向東北方向，經(jīng)過兩個小時左右的行駛，我們進入了葡萄牙與西班牙交界的山區(qū)地帶。

佩內(nèi)達·熱爾自然公園（Parque Natural da Peneda Gerês）位于葡萄牙的西北部，地處上米尼奧和德拉什烏什蒙特什之間。這里可以說是人類活動與自然和諧共存的世外桃源，朱尼亞斯皮唐斯（Pit?es das Júnias） 和圖雷姆（Tourém） 村中，顯然還保留著古老的價值觀和傳統(tǒng)。在村子的一處高地上，我們看到一些用青磚壘起來的小房子，外表顯得有些斑駁，四角用石柱支起，而它的大小明顯不是給人居住的。通過向導的介紹才了解到，這些原來是當?shù)厝说挠衩琢婪浚呀?jīng)存在了至少兩百年。以前，每家每戶都會有一個這樣的晾房用來存放收獲的玉米，而根據(jù)晾房的大小，能夠看出各家的收成以及財富狀況。支起的四腳自然是為了防潮，而柱子頂端蘑菇狀的石頭，是用來防老鼠的。這簡單而又實用的設計，充分體現(xiàn)出勞動人民的智慧。如今，這些古老的晾房已經(jīng)失去了它真正的作用，但人們并沒有拆除它，而是作為一處景觀，同時也是歷史的記錄而保留在這里。

夏季的熱爾山，滿眼都是深淺不一的綠色，茂密植被中有葡萄牙唯一一處冬青林，以及一些本地特有的物種，比如，紫藍色的熱爾百合使田野變得亮麗迷人。河流與小溪流經(jīng)公園各處，匯成佩德拉貝拉瀑布一泄而下之后又伸展開來匯入水庫。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夠看到這里的標志性動物雄狍，更常見的是體型嬌小的矮種馬，自由地在山地間奔跑。毛色漆黑的卡斯特羅拉博雷羅犬（Castro Laboreiro）是當?shù)靥赜械娜N，它們護衛(wèi)著隨季節(jié)變換而遷移的牧群。這些村落與山區(qū)有著歷史悠久的游牧傳統(tǒng)，不過如今人們只牧牛了，冬季，會去山谷和低緯度的牧場，而夏季則會視牧場情況往高處走。

自然公園盡最大可能保持著它最原始的樣子，甚至連道路都沒有進行過多的修繕和擴建。為了維持生態(tài)，政府在這里采取的是法律保護的機制，有專門的基金來進行維護，對于非法狩獵有非常嚴苛的懲罰，同時規(guī)定，在河流中不允許任何有燃油排放的船只行駛，只能是純?nèi)肆Φ拇旁试S進入。2009年，這里被評為世界自然文化遺產(chǎn)，為了保持生態(tài)的單純，禁止任何的外來物種進入。公園中分布著一些大小不一的水壩，其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旱季儲水，水對于國家公園的生態(tài)保持是非常重要的，能夠保障旱季時居民以及動物的飲水。夏季是自然公園的旺季，每到這個時候，也會采取限流措施，以保持生態(tài)的平衡，不讓公園超負荷運轉。

行至傍晚，忽然，我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光影斑駁的樹林，金紅色的夕陽從樹枝的縫隙中射入，一條窄小的土路從中穿過向遠方延伸，雖然簡單卻美得玄幻。向導掏出手機給我們看里面的照片，這里兩周前居然還是一幅潔白的雪景，而如今卻已經(jīng)是夏天的景象了。大自然的創(chuàng)造力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葡萄牙中北部的自然公園，多以生物多樣性而著稱。在蒙德斯紐自然公園邊上，有一個叫作Vinhais的小型生態(tài)公園，這里專門給一些受傷的動物做治療，治療后再放歸自然。有些已經(jīng)無法獨立生存的，就養(yǎng)在這里，同時也可以供人們參觀。這個公園的標識是一種已經(jīng)滅絕的鳥類，據(jù)說，這種鳥類本是當?shù)厮赜械?，雄鳥的胸前有自然的馬蹄花紋，人們認為這象征著幸運，結果被大量捕殺制作成標本，這個幸運的花紋卻給這種鳥帶來了滅絕的災難。公園把這種鳥類作為標志，也是為了警示人們。

凝固時光

葡萄牙的自然公園大都范圍廣袤，其中分布著不少各具特色的小村莊，大都沒有經(jīng)過開發(fā)，保持著原本的樣子，時光仿佛停駐在這里。如果有時間，不妨選幾個探訪，甚至在其中住上幾天，與當?shù)厝肆牧乃麄兊墓适隆?/p>

蒙德斯紐山自然保護區(qū)中，分布著92個生態(tài)小村落，而我們在村中游逛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些小村中大都幾乎只有老人和孩子，很少看到青壯年的身影。在一個村子里我們遇到一位健談的老奶奶叫作瑪瑞亞，她有6個孩子，只有60歲的大女兒沒結婚一直住在村里陪在她的身邊，在當?shù)貏辙r(nóng)，負責放養(yǎng)家里的11頭牛。兩個兒子，一個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一個在法國，還有三個女兒在瑞士生活，都很少回來。老奶奶已經(jīng)85歲，老伴87歲，兩人生活在村子里，自己種菜。老奶奶說年輕人都不想留在村子里，只要有機會都會去外面的大城市，尋求更多的收入和更舒適的生活。而她自己卻并不喜歡大城市，覺得現(xiàn)在村子周圍生活也很方便，為什么一定要遠離家鄉(xiāng)。奶奶告訴我們，村里現(xiàn)在大約有50多人生活，近30年來，年輕人逐漸出走，留下的人越來越少。這大概也是所有山村所面臨的問題，對于旅人來說，這里是時光停駐的美好村落，而對于當?shù)啬贻p人來說，他們卻更想去外面的世界。

曾被評選為葡萄牙最美的7個村莊之一的Onor村，房屋大都是用片麻巖蓋起來的，雖然時代變遷，可這里依然保存著各種古老的傳統(tǒng)和節(jié)日。這里位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邊境地區(qū)，一條河流把村莊分為兩半，有趣的是，村中的常住人口有12人是西班牙人，60人是葡萄牙人，而這里的通用語言也是一種西語和葡語融合的語言，形成了當?shù)氐莫毺胤窖?。在村中，我們遇到了一?1歲的老木匠，他的小屋里有各種手工制作的木制工藝品。跟他攀談得知，他并不是村里的原住民，是5年前從里斯本搬來這里的。他說，村里原來的一些年老的手工藝者大都已經(jīng)去世了，而年輕人又不愿繼承，他們更愿意到外面的大城市生活。而他自己是在14歲的時候偶然來到北部旅游，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里，之后就多次來此探訪，終于在5年前搬到這里定居。

有人愛上山村的傳統(tǒng)與寧謐，不惜放棄大城市的家來村中居住;而有人卻不想生活在生長的村莊中，有機會就遷往外面的城市追尋更好的收入?，F(xiàn)代文明的發(fā)展與文化傳統(tǒng)保持的沖突，以及不同的人們理念的碰撞，在任何地方都是那么相似。保持傳統(tǒng)還是追尋時代的步伐，這永遠都是矛盾的，也許沒有對錯，跟隨自己的內(nèi)心就好。

在所有探訪的村莊中，最讓我驚艷的是一個被譽為最葡萄牙的村莊—蒙桑托（Monsanto）。這里是一個中世紀的城堡村落，格局和建筑幾百年來都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在1938年，蒙桑托被評為葡萄牙最美鄉(xiāng)村。走入小村，你會覺得這里簡直就是個石頭的世界，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依著石頭建的，有的甚至房頂上就頂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村子里安靜得無聲無息，偶爾會看到幾位老人坐在家門口曬太陽。我們在村里一個小小的露天咖啡館坐下，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不到三米的地方，那塊看上去足有幾十噸重的巨石，不由心里發(fā)虛。服務生端著咖啡從門里走出來笑著說：“不必擔心，它至少已經(jīng)在那兒待了幾百年了?！?/p>

蒙桑托村坐落在海拔800米的?？藞D斯山上，腳下是開闊的塞拉達埃斯特拉平原，建于15～16世紀，曾經(jīng)是重要的戰(zhàn)略要地。坐落在山頂?shù)某潜ぐ殡S村莊一起誕生，歷史上曾有過三次重建加固，最后一次是在18世紀，拿破侖打到這里，由于地勢遇到阻撓，延緩了入侵的步伐。如今，城堡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的遺跡，村子里安靜的石子小巷、方方正正的紅頂小石屋、帶著鮮明色彩的窗框都有著濃重的葡萄牙色彩，不少建筑和門洞上裝飾著典型的16世紀葡萄牙晚期哥特式的煩瑣石雕花飾。這座小村似乎凝固了時光，就這樣靜靜地停留在這里。

旅者的腳步

特如國際地質公園占地5000多平方公里，是葡萄牙最大的地質公園，與中國的云臺山地質公園有著密切的互訪和交流。在一條大約3公里的化石之路上徒步，可以看到很多古老的化石遺跡，無聲地向人們講述著這里的地質變遷。這里在4億年前曾是海洋，有很多古生物化石，也發(fā)現(xiàn)過三葉蟲的爬行痕跡化石遺跡，地質學家通過研究來了解古生物的演變過程。

發(fā)源于西班牙東北部的杜羅河，有100多公里都是西葡的分界線。杜羅自然公園沿著西葡邊境綿延，也是一個兩國共同擁有的保護區(qū)。位于保護區(qū)中的米蘭達（Miranda）以前曾是葡萄牙東北部最重要的城市，是這里的政治宗教中心。然而，在18世紀西班牙入侵的戰(zhàn)爭中，這里被嚴重毀壞，主教堂和政治中心也逐漸轉移到了布拉干薩等附近的其他城市，原本繁華的城市一落千丈，兩三百年來都沒有什么變化。這里的人們質樸而友善，旅途中疲累時，可以到當?shù)厝思依?，他們就會熱情地招待你水和食物。杜羅河谷可以乘坐游船游覽，這里非常重視環(huán)保，水中有很多原生魚種，據(jù)說曾經(jīng)捕獲過60歲的大鰻魚。

我們途中入住了一家當?shù)氐木访袼?，老板娘安娜因為喜歡鳥兒就在這里開了家客棧，因為這片區(qū)域擁有100多種鳥類。而帶我們徒步的一位當?shù)叵驅t來自里斯本，他厭倦了城市生活，在這里待了20年，非常向往生活在自然中。帶客人走入自然，讓他非常享受。他說：“我做這個不是希望帶著你去旅游，而是希望能夠有更多人了解這里，讓當?shù)厝损B(yǎng)的牛和羊能夠成為他們的生活來源。來到這里的客人，能夠愿意購買奶酪和肉類，如此良性循環(huán)。我希望人們來到這里，是為了這里牧場出產(chǎn)的牛奶、肉類等產(chǎn)品，便宜又環(huán)保，而不僅僅是為了拍照而已。這樣，離開的年輕人會因此而回歸。”

旅行的時光永遠是短暫的，回國兩個月，葡萄牙的彩色記憶依然恍惚在眼前。中世紀的城堡、時光停駐的村莊、迷人清透的風景與耀眼的陽光，這就是葡萄牙給我的最深感受。想用葡萄牙文壇巨匠、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若澤·薩拉馬戈的話來作為結語：

“旅程從來都不會停止，只有旅者會停下腳步。

即使這樣，他們也能將旅行延伸，在記憶里、在回憶里和在記述里。

當旅者坐在沙灘上，說：‘沒有什么可看的了，他知道不是這樣。

一個旅程的終點只不過是另一個的起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