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謝幼宇
自行車,一副架子,兩個輪胎,文雅的稱它單車,洋氣的,比如山西人,叫它“洋馬”,也有土氣的,江蘇啟東一帶的人,叫它“二蹬車”,杭州人既實在又形象地稱呼它腳踏車。
老底子,我說的老底子其實時間不長,也就三十來年的光景,腳踏車、縫紉機(jī)、手表被杭州佬兒列為“三大件”,腳踏車榮登榜首,它顯赫的歷史地位可想而知。有了它,擁有者地位提升;有了它,毛腳女婿上門,丈母娘高看一等,提親成功的概率大大的提升!
我對自行車有印象,大概在“文革”開始前后。一個周末的晚上,臨近春節(jié),按照杭州人的老習(xí)俗——新年添大件!三五牌鬧鐘,響當(dāng)當(dāng)?shù)钠放?,此鐘,父母心儀了很長時間。
那晚在家吃完晚飯,父母推著自家的一輛二手腳踏車,馱著三歲的我和五歲的哥哥,前往青年路、惠民路交界處的“亨得利”鐘表店。
我家住在新華路,轉(zhuǎn)道慶春路,再過解放路,這一路來回,少說也得走三個多小時,如果沒有腳踏車推著走,夠嗆!
我買第一輛腳踏車,年頭可以追溯到1985年12月。那一年我完成了“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的神圣使命,回到杭州。11月,服從組織分配,進(jìn)入機(jī)關(guān)工作。12月,臨近元旦,我拿到我的第一筆工資,沒有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53元左右。
“五十大洋”,那是我有史以來可以自我支配的最大的“錢財”,干啥西?我沒有片刻遲疑,買腳踏車!買什么牌子的腳踏車,倒是我必須弄弄靈清的現(xiàn)實。
當(dāng)時的實際情況,要是拿到現(xiàn)在來講,會被年輕人笑話。時間拉回到六七十年代,買洋火柴要票、買針線要票,你想想看,購買腳踏車這樣的大件,能不要票嗎!每年一個大單位最多才能分到十幾張購車券,得到購車券的人,都是名副其實的幸運兒。
說來你別奇怪,上世紀(jì)七十年代末,風(fēng)靡全國的腳踏車品是永久、鳳凰和飛鴿。騎“永久”就像現(xiàn)在開奔馳,有“鳳凰”就像現(xiàn)在有寶馬。
不過話又說回來,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已經(jīng)有幾年,社會上大眾物資已經(jīng)逐漸豐富起來,電視機(jī)、錄音機(jī)等高檔家電已經(jīng)陸續(xù)進(jìn)入尋常百姓家。腳踏車不僅上海、天津等大城市能生產(chǎn),像杭州這樣的中型城市也能做出來。
杭州自行車廠出產(chǎn)了一款斜擋、線剎、咖啡色女式腳踏車,它取名牛叉——海獅牌, “相貌兒”絕對噱頭,價格一百二十來塊。
53塊工資,除去一個月食堂吃飯的飯票錢,所剩不多。無招的我只有向父母開口,要回我的復(fù)員費,共計240塊錢,并且和父母敲定多還少補(bǔ)。
買回“海獅”,拉高座位,車把往后壓,盡量弄出賽車的形狀。下雨天不騎、外出沒有安全停放處不騎、晚上盡可能少騎;扳牢時間——星期天上午沖洗、擦車、上機(jī)油,如此這般“伺候”,半年后它依舊如新。
北方人說,好馬配好鞍,杭州人話,鍋子配鍋罩。海獅牌陪我風(fēng)光了好一段時間。那時候的我已經(jīng)完成從兵到民的轉(zhuǎn)型,頭發(fā)已經(jīng)養(yǎng)長,并且拉了卷,穿上時髦的直筒褲,套上三節(jié)頭皮鞋,“人模狗樣兒”的外形已經(jīng)打造完畢!
周末臨下班前,利用主任撒尿的空隙,偷偷用主任辦公桌上的電話,與心儀的杭州姑娘兒約好“位兒”——杭州解放路百貨商店腳踏車停車場見!
翌日一早,泡飯直接吞了下去,燙的
嘴里起泡,早起的父親問我,急啥急,不睡懶覺啦!我說,不睡了,有事!拿起車鑰匙,打開鎖,踏腳板上踩了幾下,只聽“咯吱”一聲,“海獅”輪胎不轉(zhuǎn)了,彎腰查看,鋼絲斷了。事后回憶,當(dāng)晚黑燈瞎火的,洗車時,我力道過猛,把鋼絲弄斷了。
推著“海獅”出門,找到修理攤位,嗚呼,前面有三個人等著修車、補(bǔ)胎。出門不利,碰到“癩痢”,等我修完“海獅”,趕往約會地點,姑娘兒連個人影子都不見了。
1989年11月,我清楚地記得這個日期,杭州百貨大樓開張,樓前摩肩接踵,像下鍋的餛飩一樣多,我也去湊熱鬧。等我逛完大樓,回到停車位,我的“海獅”早已被人拖下了?!底吡?!停車場我來回找了半個多小時,再也不見“海獅”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