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警察自殺人數(shù)居高不下

李忠東

形勢十分嚴峻

2017年11月4日凌晨2點30分左右，巴黎十二區(qū)的文森森林，發(fā)現(xiàn)一具吊在樹上的男子尸體。警方消息稱，此人是馬恩河谷省的一名警察。他的妻子透露丈夫幾個星期前就有自殺傾向，曾在文森森林試圖用警槍自殺，結果被救了回來。

2017年11月7日晚，法國瓦茲省憲兵隊一名隸屬于監(jiān)視和干預小組的憲兵在營房內自殺身亡。據(jù)了解，該憲兵今年39歲，初步調查為個人原因，他在進入PSIG小組之前曾在西雷萊然洛憲兵隊任職。

2017年11月12日，曾任全國打擊惡棍流氓總局長的警察高官安托萬·布托內被發(fā)現(xiàn)在其辦公室里用配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法國足聯(lián)主席弗雷德里克·希瑞茲是布托內的好友，說他不但在打擊流氓尋釁滋事方面業(yè)績突出，而且還是位人道主義者。在當天晚些時候，佩皮尼昂地區(qū)發(fā)了一名女警的另一起自殺事件。

在法國警界，布托內并不是第一位選擇走上絕路的高管。2015年1月7日，在法國恐怖襲擊案主犯謝里夫與薩德·寇阿奇襲擊法國諷刺漫畫雜志《查理周刊》總部殺害12人與兩名警察后不久，45歲的法國利摩日市警察局副局長弗勒杜開槍自殺。據(jù)報道，他生前曾參與對受害者家屬的調查，并在死前提交過一份關于此次襲擊案的調查報告。來自法國“陣線聯(lián)盟”的帕斯卡·卡瓦拉表示：“弗勒杜為人一貫友善且隨和，我們對他自殺身亡感到十分驚訝。”弗勒杜的同事稱，他曾受到2013年利摩日市三名警察自殺事情的打擊，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佳。弗勒杜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尸體，其中一人則留下了一張寫有“個人原因”的紙條。

自殺是糾纏法國警方的一個老大難問題，過去25年來法國共有1133名警察自殺，一半以上使用配槍。1996年有71名警察選擇自行結束自己的生命，2014年達到峰值，共有85名警察和憲兵自殺身亡。此后，自殺的警察人數(shù)每年維持在40～50人之間。據(jù)法國媒體報道，嚴重時一天內傳來數(shù)名警察相繼自殺的消息。

根據(jù)相關調查，法國警察的自殺率高于公職人員自殺率，同樣也高于全國平均值，至少是3倍以上。法國一名參議員曾表示，在1萬名警察當中有35人自殺，而同樣是在1萬人當中，全國自殺的人為16.5人。大部分自殺人員供職于人口眾多的大巴黎區(qū)，這里警力集中，有大約3.6萬名警察。全國從2017年夏季結束至今自殺的至少10名警員中，大巴黎區(qū)有7人，包括少校級警官、反黑組警員和其他國家軍警人員等。自殺影響到所有的階層和年齡，但以男性居多，2017年以來自殺的警察中只有3位是女性。法蘭西島地區(qū)是受影響最嚴重的地區(qū)，配槍被用作所有案件中50%的自殺方法。

2017年警察自殺人數(shù)飆升引起愛麗舍宮警惕，法國總理愛德華·菲利普要求不要輕視這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因為“我們非常需要警察、憲兵和軍人”。迄今為止，沒有導致警察自殺成風原因的記錄文件。內政部長熱拉爾-科隆要求全國的警局、憲兵隊和內部安全機構的負責人“評估所采取的旨在預防安全部隊人員自殺的措施”，并將與警察和憲兵代表以及主要警察工會人員會晤，聽取后者訴求，采取措施預防和制止這一自殺浪潮。

然而媒體質疑，政府能否有所作為。有85名警察和憲兵自絕生命的2014年對警察來說是“黑色”的一年，當時政府提出的方案包括各省均成立“警戒中心”、為警察局招募心理專家、要求警察下班后把槍鎖進辦公室抽屜等，旨在預防警察自殺行為。時任內政部長卡澤納夫還承諾減少警察的上班時間，讓他們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但現(xiàn)實仍是這般模樣。

原因錯綜復雜

人員和經費減少帶來職業(yè)倦怠。10年前，法國警察還擁有“全球最佳反恐力量之一”的美譽。由于警力充足，加上有效的運轉，全國1995～2012年間治安狀況良好。但2012年前后，政府削減了約1萬名警察和憲兵，使得擁有1000多萬人口的巴黎地區(qū)僅剩3萬多警力。在信息爆炸的年代，警察們每天要忙于處理網絡監(jiān)控等各種信息，還有追蹤疑犯、面談調查等日常工作。按照規(guī)定，他們每兩周能休息一個周末，但實際上大部分人每6周才能休息一個周末。隨著治安形勢惡化，本就有限的警力還要負擔日常巡防，人人都在超負荷工作，承受的壓力前所未有。

隨著大幅減員，撥給警察和憲兵的經費越來越少。憲兵總局局長丹尼斯-法維爾稱，3000多座憲兵營交不起房租，拖欠水電燃油費高達1600萬歐元（大約合1.25億人民幣元），很多警車行駛超過30萬公里，不少接近報廢。從2007年起辦公電腦就沒有更換過，過去兩年沒有買一輛新車，其他設施也陳舊落后。他呼吁政府“立即解凍”財政預算，以便能支付房租、汽油和新增車輛等開支。

恐怖襲擊威脅構成心理壓力。警察工會的戴維一奧利弗·雷弗迪認為，警察體系內確實存在嚴重問題，警察自殺背后的直接原因很復雜，有的是因為病情嚴重，有的是因為失去了至親至愛。特別是法國境內日益增加的恐怖威脅令人猝不及防，致使警察處于高強度、高風險的工作狀態(tài)。事實上，從2012年起至今，法國-直處于恐怖襲擊的陰云之下。

2012年3月19日，一名槍手在法國南部城市圖盧茲一所猶太學校門前開槍打死3名學生和一名教師，震動法國社會。11日和15日，有4名軍人分別在圖盧茲和蒙托邦市遭到槍擊，其中3人死亡，1人重傷。2013年5月25日，一名在巴黎郊區(qū)執(zhí)行任務的法國士兵突遭一名男子襲擊，身受重傷。2015年1月7日，巴黎《查理周刊》雜志社總部遭遇恐怖襲擊，包括主編在內的12人喪生。此后法國境內又發(fā)生數(shù)起襲擊事件，除被擊斃的武裝分子外，共造成17人遇難。2015年6月26日，法國東部伊澤爾省一家工業(yè)氣體工廠內發(fā)生襲擊事件，一人死亡，多人受傷。2016年7月14日晚間，法國南部城市尼斯發(fā)生卡車沖撞人群事件，造成73人死亡，數(shù)百人受傷?？ㄜ嚿涎b載著武器和手榴彈，說明是—起有預謀的恐怖襲擊事件。

FRA

據(jù)統(tǒng)計。2017年法國已有45名警察和16名憲兵自殺。特別在11月份。一星期內就有6名警察和兩名憲兵自殺，令人震驚。2014年法國曾出現(xiàn)警察和憲兵自殺的高峰，全年共有55名警察和30名憲兵自殺身亡。

2016年6月13日晚，巴黎西部馬尼亞維勒鎮(zhèn)的警察局副局長在家門口遭到恐怖分子伏擊，腹部被捅數(shù)刀，當場斃命。女警奧萊麗曾先后自殺過兩次，幸好大難不死?！翱忠u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身心壓力。每個人都得投身反恐戰(zhàn)斗，但并非每個人都接受過反恐培訓、配備了新式武器。”她坦言道，“我的個人生活出了問題，跟子女也關系不睦，感覺每個人都拋棄了我。我全身心投入工作和生活，但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對自己說，這個世界沒有我也許會更好?！?/p>

為了保護公眾的安全，警察和憲兵頻頻出動，精神健康狀況堪憂。此外警察都配備槍支，這也為他們自殺提供了便利?！熬烀刻烀鎸θ碎g疾苦、暴力犯罪及人性的陰暗面，他們自身卻得不到足夠的關心。”雷弗迪指出，“這一切讓他們無法忍受，最終導致悲劇發(fā)生?！?/p>

社會矛盾激化產生不安全感。警察作為社會秩序的維護者，經常首當其沖地成為社會矛盾的“替罪羊”。自從法國政府公布了新勞工法草案，反對聲浪便此起彼伏。示威游行時很多反對草案的人把怒火發(fā)泄到了警察身上，他們圍堵警察，拋擲自制的爆炸物。示威者中相當一部分是反資本主義者或無政府主義者，在他們眼里，警察是國家機器的象征，而國家是資本主義的象征。據(jù)統(tǒng)計，僅在針對此次勞動法改革的示威游行中，就有350名法國警察受傷。公眾日益上漲的敵對情緒讓越來越多的警察失去了安全感。他們選擇上街游行，呼吁公眾放下仇恨、理性對待執(zhí)法人員。

警方的執(zhí)法方式引起了爭議。不久前在一場以環(huán)保為主題的游行中，警察向人群投擲震爆彈，擊中一名游行者導致其身亡。一名警察拳擊一名高中生，還朝一名婦女的腹部狠踢了幾腳。這些事件激起了公眾的強烈憤慨，巴黎、尼斯和南特等多座城市爆發(fā)示威游行，抗議暴力執(zhí)法。全國警察局長工會秘書長賽琳娜·貝爾通表示，那只是個別警察所為，不能代表警界的執(zhí)法方式，而對方也付出了被送上法庭的代價。在示威游行中，受傷的警察比受傷的游行者多得多。“警察不該受到如此對待。自從2012年發(fā)生嚴重恐襲事件以來，我們就沒過上一天舒心日子?！彼г沟溃懊總€人都在沒日沒夜地工作，不知年假為何物，早已筋疲力盡?！?/p>

法國科學研究院政策研究專家法比安·喬巴認為，確實有一小撮人對警察懷有敵意，雙方產生了沖突。警察拿著納稅人的錢，本該承受這些壓力，解決麻煩是他們的工作和職責。不過他也承認，在多重壓力下，法國警察的境遇并不樂觀。如果困擾他們的問題得不到改善，自殺名單上的人數(shù)恐怕將繼續(xù)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