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群英[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 四川 綿陽 621010]
張大千詩詞創(chuàng)作中,巴蜀山水的書寫,巴蜀相關人、事、物的巧妙引入,巴蜀文化的滲透都大大拓展了他繪畫藝術所包含的內涵,為巴蜀文學做出了獨特的貢獻。張大千借助其題畫詩,使更多的人熟悉和了解了巴蜀的山水自然,更使張大千對其故鄉(xiāng)的情懷彰顯無遺,而詩詞所滲透的巴蜀特點,成為張大千詩詞創(chuàng)作中最顯著的特征之一,探究張大千詩詞創(chuàng)作的巴蜀特質,無疑可以進一步認識張大千詩詞創(chuàng)作的內涵和審美特征,推動對張大千詩詞創(chuàng)作的進一步認識。
巴蜀山水歷來就以優(yōu)美、雄奇著稱,眾多的名勝古跡和美麗的山川成為巴蜀地域得天獨厚的資源,在這樣的山水自然和人文氛圍之中,巴蜀之地出了不少優(yōu)秀的杰出的文人,大詩人李白和大詞人蘇軾就是在巴蜀文化影響下創(chuàng)作了浪漫豪放的詩歌和詞,而現代巴蜀作家郭沫若的詩歌與何其芳的詩歌,或豪放,或婉約,都充分彰顯了巴蜀詩歌的大氣和柔媚的不同風范。而事實上,獨特豐厚的自然資源和人文資源成為巴蜀作家書寫的重要內容,畫家張大千在盡情捕捉巴蜀自然的同時,融入了更多對巴蜀的情意,與一般巴蜀作家所不同的是,張大千因長期漂泊,尤其是長期在海外生活,對故鄉(xiāng)的情意因時空的距離而變得更為濃烈,以巴蜀山水自然的書寫來寄托自己揮之不去的思鄉(xiāng)之情成為張大千詩詞的重要特色之一。
而張大千對巴蜀山水的書寫,表現在對巴蜀的名山名川的無盡贊美,更寄予了張大千在山水之間觀賞、游覽所感受到的清靜、自在和安閑的愉悅之情,充滿了對山水自然的無盡喜歡和贊美。而最特別的是,在自然萬物之中,張大千作為畫家,對外界有相當敏銳的觀察力,而面對巴蜀山水,又充滿奇思妙想,融入了對其充分的想象。就以張大千描寫的自然山水為例,可見其對巴蜀自然的偏愛,以青城山、峨眉山這兩大名山寫下的組詩中,青城山組詩分別是《青城借居》《題扇面〈青城借居〉易稿》《青城第一峰》《上清宮》《青城山上清宮》,而峨眉山組詩分別是《峨眉山》《清音閣》《龍門洞》《洗象池》《金頂觀佛光》,而除了組詩,還有其他單篇涉及寫峨眉的,可見張大千對巴蜀名山的偏愛。在《峨眉山》中,“千重雪嶺棲靈鷲,一片銀濤護寶航。五岳歸來恣坐臥,忽驚神秀在西方”①,寫出峨眉的神秀的特點,也寫出了神奇的云海,而且一個“恣”字道盡了非常享受這種美妙自然的愜意心情,一個“驚”字道出了對峨眉山神奇的無以言語的驚喜和感嘆,在畫家張大千的筆下,這些名山激發(fā)了他的創(chuàng)作熱情,同時,也為他顛沛流離的生活提供了一些清幽的環(huán)境,所以,留戀于山川,使張大千內心極為放松和安適,也激發(fā)了他的靈感,他用內心真誠的感受書寫了這些名山給人帶來的驚喜。而張大千在飽覽巴蜀自然之時,也寫了川北紀游組詩、西康游屐組詩,對劍門關、千佛巖、二郎山、飛仙關、五色瀑、瓦寺溝等進行了描寫,張大千在神奇的自然面前,充分利用自己的想象和細致的觀察,把自然的雄奇和靈秀以獨特的方式呈現出來,最重要的是,詩句里呈現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自豪和愉悅之情,因為這是故鄉(xiāng)的山川。而對故鄉(xiāng)的水,在《蜀江秋靜》中這樣寫道:“虛舟臥灘水,白石冷平崗。近日乘秋漲,端思下蜀江”,看似較為客觀寫了蜀江,但一個“臥”字引發(fā)了多少情懷,一種特有的閑適之情透露在字里行間,蜀江秋水多少有些安靜,隱隱寄予了對蜀江秋水的真實情感。靜態(tài)之中又有動態(tài)之美,一個“漲”字寫活了秋水,打破了寂靜之態(tài),一種欣然向往之情由然而生。
張大千對巴蜀山水可謂是情有獨鐘,因為這些山水給予他創(chuàng)作的靈感,更使他在外漂泊后再回到巴蜀,能領略自然之美帶給他的心靈放松,更讓他馳騁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古代故事和各種傳說與當下的感受結合得非常巧妙,用獨特的方式呈現了巴蜀山水的美。
張大千詩詞在表現巴蜀自然山水的同時,另外一個顯著特點就是通過詩詞表現對巴蜀的人、事、物的無盡牽掛,寄托了對故鄉(xiāng)的情意,這種強烈的思鄉(xiāng)情懷又與張大千長期漂泊海外息息相關,尤其是年老以后不能回到大陸,使張大千更是對故鄉(xiāng)魂牽夢繞,常以詩詞來抒發(fā)情感,寄托了無盡的思鄉(xiāng)情懷。
因為思鄉(xiāng)的因素,張大千詩詞中蘊涵的巴蜀人和事成為他詩詞創(chuàng)作中非常顯著的特色,表現了張大千內心苦澀和甜蜜交織的復雜心情。張大千的詩詞中常提及巴蜀的人、事、物,容易把人帶往遙遠的過往,更容易被作品所蘊含的情感深深打動。在現實的生活中,張大千在巴西偶然路過一個地方發(fā)現很像成都平原,所以就定居下來,而他所住的房子周圍,栽滿各種花草和竹子,儼然是成都故鄉(xiāng),在這樣的貌似故鄉(xiāng)的生活環(huán)境中,張大千找到了家鄉(xiāng)的熟悉感覺,內心充滿一種喜悅。
張大千在《東坡拄杖圖》中,想到東坡肉、竹林,勾起他對故鄉(xiāng)風物的懷念。在《懷鄉(xiāng)》里,流露的是對故鄉(xiāng)巴蜀言語的留戀和對蜀山的眷戀,其實是對故鄉(xiāng)的牽掛,因為此時的張大千已離開祖國八年,對故鄉(xiāng)是魂牽夢繞的,詩句的最后一句“夢中滿意說鄉(xiāng)關”,道出了張大千內心真實的感受,離開故鄉(xiāng)愈久,就愈思念家鄉(xiāng)的一切。在《故鄉(xiāng)牡丹》中:“不是長安不洛陽,天彭山是我家鄉(xiāng)?;ㄩ_萬萼春如海,無奈流人兩鬢霜”,寫出了故鄉(xiāng)彭州的牡丹盛開狀況,由此感嘆自己年老在海外生活的郁悶之情。
從上面的詩詞中,可見張大千漂泊之苦,時間愈久,對巴蜀的一切便更為牽掛,從中能深深體會到張大千詩歌的情感魅力以及獨特的審美韻味。
張大千詩詞中所蘊含的巴蜀文化,集中體現在對古老巴蜀的悠久歷史文化、神話傳說、歷史人物的觀照,由此自然巧妙地寫出了巴蜀文化的神韻。對巴蜀文化的自由書寫,是因為浸透到張大千骨子里的巴蜀文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張大千詩詞中的巴蜀文化,使其詩詞具有明顯的標識,更使作品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
張大千在《牡丹》中寫道:“長安醉客靴為祟,去踏沉香亭上塵”,他在寫牡丹時,想到李白的節(jié)操和氣度。在《〈迎賢店〉贊二首》中,他書寫了川劇著名的傳統(tǒng)折子戲“迎賢店”的表演,充滿了贊美。在《題吳子深畫墨竹圖》中寫道:“試起李夫人與語,華堂驚看鳳來儀”,李夫人是五代西蜀女名畫家,這首詩歌既體現了對現代畫家吳子深的贊美,也提及巴蜀古名畫家李夫人的墨竹畫,而如此自然的書寫巴蜀的歷史文化,使詩歌更帶有很深厚的歷史感。在《東坡稼軒圖題贈孫派名票李東原兄》中,自然寫道巴蜀詞人蘇東坡詞的豪放高亢。在《鳳尾竹》里,也提到東坡,因東坡也極愛竹。在《題人像》中,一句“我是西川石居士”,作者以石居士自居,顯示了自己清高的人格,而石居士是宋代名畫家,成都郫縣人,一種悠遠的歷史感被凸顯出來。在《櫻桃園》中“解得文園病渴身”,文園是指司馬相如,西漢成都著名的辭賦家。在他的《調寄杏花天·題巫山神女十二峰》詞中,寫了神話傳說,寄予了作者對蜀中美景十二峰的無限深情。而寫峨眉山時,張大千又常提及佛教文化。所以多姿多彩的關于巴蜀的文化書寫,增添了作品的無窮想象力。
張大千詩詞中,自然融入的關于巴蜀文化的點點滴滴,把整個山川河流寫得更有滋有味,更具有深遠的歷史感,容易把人帶入古老的過去,巴蜀的歷史故事和人物等被自然書寫進詩詞中,增添了詩詞的文化底蘊。
張大千在詩詞創(chuàng)作中,最明顯的標識是在不少詩詞中常流露出對巴蜀的眷戀和不舍,因為巴蜀的自然山水,巴蜀有關的人、事、物和巴蜀的傳統(tǒng)文化早已融入他的生活之中,通過巴蜀的一切來寄托他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之情,表達了一個離開家園的游子無處不在的牽掛和有故鄉(xiāng)不能歸的失落。從中可以尋求到張大千詩詞中獨特的情感魅力和審美特質及濃厚的巴蜀文化韻味,增添了作品的詩意想象,也使巴蜀自然和人文得到廣泛傳播,彰顯了張大千詩詞內在的巴蜀情懷。
①本文所引用詩詞皆出自:張大千:《張大千詩詞集(上下卷)》,李永翹編,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