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肚里能撐船

王開林

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這說明什么？肚量大是宰相的基本功。唐朝宰相李林甫口蜜腹劍，肚量狹窄，他排斥異己，動輒打擊報復，因此留下千古罵名。當然，正面典型不乏其人，蔣琬的表現(xiàn)就令人信服。

蔣琬是三國時期蜀漢的第二位丞相，是諸葛亮器重的頭號文臣。起初，蔣琬隨劉備入蜀，治理廣都時，對公務(wù)不太上心，也不夠起勁，時常喝得醉醺醺。劉備治蜀，對官員要求極為嚴格，甚至嚴厲，蔣琬的表現(xiàn)不好，考評很差，劉備決定殺了他，以儆效尤，孰料諸葛亮竟對這位不合格的公務(wù)員贊不絕口，他說：“蔣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為政以安民為本，不以修飾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币馑际?，蔣琬是國家偉器，不是治理縣政的小才。他能安民，從不作偽，請求劉備刀下留人。事實證明，諸葛亮沒有看走眼，多年后，蔣琬接替諸葛亮的相位，實現(xiàn)了“邊境無虞，邦家和一”的穩(wěn)定局面，那段和平時期堪稱蜀國最安定、最繁榮的黃金時期。

蔣琬既具休休之容，又有恢恢之度，可謂雅量宏大，睿識高明，《三國志·蔣琬傳》給出了兩個頗具說服力的例證：“東曹掾楊戲素性簡略，琬與言論，時不應(yīng)答。或欲構(gòu)戲于琬曰：‘公與戲語，而不見應(yīng)，戲之慢上，不亦甚乎！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從后言，古人之所誡也。戲欲贊我是耶，則非其本心；欲反我言，則顯我之非，是以默然，是戲之快也。又督農(nóng)楊敏曾毀琬曰：‘作事憒憒，誠非及前人?；蛞园诅?，主者請推治敏。琬曰：‘吾實不如前人，無可推也。主者重據(jù)聽不推，則乞問其憒憒之狀。琬曰：‘茍其不如，則事不當理，事不當理，則憒憒矣。復何問耶？后敏坐事系獄，眾人猶懼其必死，琬心無適莫，得免重罪。其好惡存道，皆此類也?！?/p>

丞相府東曹掾楊戲沉默寡言，金口難開，蔣琬與之談?wù)摴珓?wù)，時常沒回音，有人指出楊戲的表現(xiàn)傲慢無禮，蔣琬卻認為這恰恰是楊戲性情直爽、頭腦聰明的地方：如果他隨聲附和，就會違背本意；如果他當眾反對，就會使首長露拙。如果說楊戲是個悶葫蘆，那么楊敏就是個大喇叭，這位督農(nóng)竟斗膽批評蔣琬辦事糊涂，能力遠不如前人（諸葛亮），這么惡議丞相，那還了得，主管者要逮捕楊敏，蔣琬卻不準立案，他自認遠不如賢相諸葛亮高明，對方的議論完全屬實，何罪之有？后來楊敏犯事被抓，蔣琬并沒有乘機修理他的羽毛，甚至借故結(jié)果他的性命，楊敏得以輕判過關(guān)。

在任期內(nèi)，蔣琬的大度非止一端，他包容正直之士和批評之聲，馬屁精和鉆營者的官場份額便被壓縮到了最低限度，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水云間摘自《羊城晚報》2018年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