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生活（外三首）

梅玉榮

醫(yī)生說 你是一個嚴重的色盲患者

無法救治 然后扔給我

一大把同情的稻草

就揚長而去

我憤怒把窗玻璃砸個粉碎

那枚太陽 已變成黑色圓球

床單雪一樣刺眼

而遠方

火山一直在噴發(fā)巖漿 血一樣紅

狼的眼光在草原上消失 草一樣綠

黃河的流沙 越來越黃

我知道 那些色彩遠離了我

遠離到沙漠盡頭 城市邊緣

有些距離無法丈量

正如你 不了解我一樣

我是一個色盲患者

一片凄涼

在黑與白之間游走

我看世界

抱著孤獨

而流水 唱著聽不懂的歌

在床邊 在病房

在每一個我經(jīng)過的地方

黑天鵝

你垂下頭

倔強抗不過秋霜

渾濁為鏡

照出你的優(yōu)雅與凄迷

孤獨很輕 世俗的風掠過你的毛羽

留不下半點痕跡

游人喧鬧 近距離拍照

輕薄的笑聲比寒風凜冽

你高貴的翎被無形之手 慢慢剝落

孤獨很重 歷史沉積水底

水草豐美的時節(jié)不再

天藍日暖伙伴們歌聲清越

云端空留下幾行嘆息

你發(fā)出一聲悲愴的唳叫

黑黑的湖面

再也浮不起 天鵝的白

光影傳奇

世間最隱秘的故事

最細微的場景

都躲在光影背后

一絲感動 一縷艱辛

飛翔在鴿翅上的云

散落于風中

夢想的花雨繽紛

那些枯枝

在寒風中訴說什么

誰也不會去聆聽

正如每一個 覆滿寒霜的清晨

每一個日落無語的黃昏

城市與鄉(xiāng)村 一樣被忽略的天空面龐

誰也無法看清

此刻 季節(jié)后退 光影浮現(xiàn)

同時浮現(xiàn)的

還有我們的前世與今生

那些細密 清晰的筋脈呀

一頭 連著母親的臍帶

另一頭 牽扯出故鄉(xiāng)那條

最深最深的根

一只鳥的春天

它剛學(xué)會蹦跳

被一個孩子抓在手里

新生的羽毛有些零亂

小身子瑟縮著

眼珠 是兩顆惶恐的豆粒

孩子步履蹣跚 呀呀學(xué)語

小臉興奮成紅蘋果

眼里 滿是驚喜

煙柳外

燕子翻飛 黃鶯嬉戲

如織的游人滿懷春意

他們不知道

一只鳥的春天

被一個孩子抓在手里

（選自《銅陵文學(xué)》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