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兄弟

蔣詩經(jīng)

1.武場受挫

北宋末年，天下紛爭，戰(zhàn)事不斷。宋自開國之初，重文輕武，習(xí)武之人漸少，如今到了用兵之際，卻少有悍將。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這一日，皇城之內(nèi)，一場盛大的武舉考試正在進行，奪得武狀元之人，可為國家重用，帶兵出征，保家衛(wèi)國。

考場之上，一個策馬揚鞭的年輕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這個年輕人叫羅勝，可謂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各種成績一直遙遙領(lǐng)先，特別是騎馬連射三發(fā)的“連環(huán)射”，箭箭靶心。如果不出意外，這次的武狀元就非他莫屬了。按慣例，各種考核結(jié)束后就是宣布武狀元的時候了。然而，今年卻有些不同，主考官劉丞相示意手下人宣布，還有最后一場考核——蹴鞠。

蹴鞠，古來有之，就是用皮革包裹米糠毛發(fā)制成的球，用腳踢。蹴鞠的玩法有許多種，在宋朝，最流行的玩法就是兩隊人排好陣式，爭搶蹴鞠，看誰踢得進球場中間的“風(fēng)流眼”。

蹴鞠不但體現(xiàn)了團隊精神，更是類似于兵家的排兵布陣。所以，劉丞相極力向皇上建議將蹴鞠作為考核的一項內(nèi)容。當然，劉丞相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他的外甥馬度是個蹴鞠高手。這一次，馬度也參加了武舉考試。馬度的比武成績略輸于羅勝，如果在蹴鞠技藝上加分，那武狀元到底歸誰，還是個未知數(shù)。

蹴鞠場上，馬度意氣風(fēng)發(fā)，腳法刁鉆，將蹴鞠玩得滴溜溜亂轉(zhuǎn)，就如同聽話的活物一般，引起場中無數(shù)聲叫好。羅勝自小習(xí)武健身，雖然偶爾玩過蹴鞠，但和馬度比，簡直就是個門外漢。

羅勝的父親羅大佐是個普通的莊稼人，對羅勝的要求卻異常苛刻，從小讓他習(xí)文學(xué)武，但卻不讓他參加科考。羅勝不解，問父親這是為何？羅大佐搖了搖頭說，等你成了家，娶妻生子之后自會告訴你。羅勝受不了父親的搪塞，他不想空有一身的武藝和抱負。幾天前的夜里，羅勝偷偷離開了家，來到了京城。他心想等拿到了武狀元，偷偷離家的罪過父親應(yīng)該就會原諒了吧？可現(xiàn)在，蹴鞠場上幾個高手在你來我往，而羅勝站在中間，呆頭呆腦，像個傻子。

最后，按照總分，馬度成為本次比賽的武狀元，羅勝只能屈居第三。第二名的也是個蹴鞠高手，名叫鄭霆。雖然如此，但結(jié)局不算太壞，羅勝畢竟進了三甲，如果可以去邊疆守衛(wèi)國土，憑著這一身的武藝也可以建功立業(yè)。

在他們正式收到任命之前，還必須在禁軍中培訓(xùn)三個月?？刹恢獮槭裁?，這一次禁軍教頭胡自峰卻讓羅勝他們只訓(xùn)練蹴鞠，仿佛他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征戰(zhàn)沙場。更讓羅勝郁悶的是，這樣的時刻，風(fēng)頭總是被馬度和鄭霆占盡。羅勝，只能在一邊默默地努力。

這一天，由馬度和鄭霆各帶一組隊伍對抗。馬度和鄭霆都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仍然戰(zhàn)成了平手。最后的關(guān)頭，馬度實在無力再將蹴鞠打入風(fēng)流眼，只好將蹴鞠踢給了離風(fēng)流眼最近的羅勝，只要羅勝將蹴鞠踢入，那么他們隊就贏了。羅勝知道這一腳的重要性，可笑的是，他一腳踢去，蹴鞠不但沒有飛向風(fēng)流眼，反而偏離了路線，傳到了鄭霆的腳下。鄭霆沒有絲毫地猶豫，抬腳將蹴鞠踢入了風(fēng)流眼。

比賽結(jié)束，馬度在眾人的面前大罵羅勝是個廢物，說他根本就不配待在禁軍之中，為什么還不快回去種田？羅勝哪里受過這樣的羞辱，當即跳出來要和馬度單挑。馬度是知道羅勝武藝的，一時有點下不來臺。正在馬度有些為難之際，突然一聲威嚴地斷喝，禁軍教頭胡自峰沉著臉走了過來。

羅勝因為不服管教，逞個人英雄，被關(guān)禁閉反省三天。馬度得意地笑了。

2.身不由己

羅勝獨自在小黑屋里待了三天，感到異常憋屈，為什么先罵人的是馬度，而受罰的卻是他？難道只是因為馬度是羅丞相的外甥？如今抱負不但沒得到施展，還受了一肚子的氣。想到這里，羅勝在心里暗暗地決定，一出小黑屋，就離開這里。

三天后，羅勝來向胡自峰辭行?？珊苑鍏s冷冷地看著羅勝說：“你以為我這兒是菜園門，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羅勝有些不解，難道自己連自由也沒有了？

胡自峰沒有解釋，反而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已經(jīng)幫你報名參加了蹴鞠隊。三個月后的蹴鞠大賽非同小可，關(guān)乎國家顏面，如果你報了名還要離開，那就是叛國！”羅勝傻了，看著胡自峰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他知道是有理也講不清了。只是羅勝有些不明白，蹴鞠大賽是怎么回事？

這次蹴鞠大賽，大宋皇上邀請了遼、金、西夏幾國共同來參加。在此期間，各國達成協(xié)議休戰(zhàn)，并派大使來觀看?；噬舷胪ㄟ^這次比賽，可以和各國大使聯(lián)絡(luò)，調(diào)停戰(zhàn)爭，促成盟約。所以皇上非常重視，到時候，他會親自接見最后戰(zhàn)勝的蹴鞠隊，和他們共進晚餐，并有豐厚的獎賞。

羅勝終于明白，從一開始胡自峰為什么只讓他們訓(xùn)練蹴鞠，原來是為這次大賽做的準備。可是以羅勝這樣的水平，如果上場，恐怕不能給蹴鞠隊帶來幫助，甚至?xí)狭舜蠹业暮笸?，憑什么要讓他參加？胡自峰擺了擺手：“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你的武功根底扎實，想學(xué)會蹴鞠技巧并不是難事，難的是你想不想學(xué)！”不想學(xué)又怎么樣，羅勝現(xiàn)在還有選擇嗎？

蹴鞠隊很快開始了全方位的訓(xùn)練。因為馬度確實是此中高手，所以成了當之無愧的隊長，鄭霆則成為副隊長。這一戰(zhàn)，不但關(guān)乎個人的獎勵，更關(guān)乎國家的榮譽，所以大家都嚴陣以待。

羅勝滿以為可以在蹴鞠隊中從頭學(xué)起，可是馬度根本沒把羅勝當一回事。在大家訓(xùn)練的時候，馬度只讓羅勝在一邊撿蹴鞠。也就是說，有人把蹴鞠踢飛的時候，羅勝的任務(wù)就是快速地去把它撿回來，不耽誤大家訓(xùn)練。羅勝非常郁悶，卻又無可奈何，在蹴鞠隊，和行軍打戰(zhàn)是一個理，一切聽從隊長的指揮。羅勝因為得罪過馬度，馬度分明在公報私仇。

羅勝以為忍受一段時間，會有好轉(zhuǎn)，可是不然，馬度不但從來不讓羅勝參加訓(xùn)練，反而更加頤指氣使，讓大伙兒看他的笑話。羅勝不想再忍，那等待他的又將是處罰，怎么辦？羅勝想到了胡自峰，既然胡自峰袒護馬度，那還不如直接面對胡自峰，說不定還能讓他把自己開除，然后就解脫了。胡自峰聽完羅勝的怨言之后，根本就不當一回事，而是輕描淡寫地說：“明天我來和馬度說?！?/p>

第二天，羅勝剛來到訓(xùn)練場，馬度就晃晃悠悠地過來笑道：“昨天向教頭哭訴去了？這樣吧，我給胡教頭一個面子，以后就派你去住到街頭的蹴鞠鋪里去，陪著老呆制造蹴鞠，省得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說不定，等到比賽的時候，你也能造一個像樣的蹴鞠出來。”馬度說罷，整個隊伍都發(fā)出一聲哄笑。唯一沒笑的只有鄭霆。鄭霆好像對這樣的爭斗并不感興趣。

羅勝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但轉(zhuǎn)念一想，哪怕就是去蹴鞠鋪，也比在訓(xùn)練場這樣受辱好，至少不用看到馬度的小人嘴臉。想到這里，他沒有再爭辯，而是默默地離開了訓(xùn)練場。

蹴鞠鋪比羅勝想象的還要破，而且整個作坊里只有老呆一個人。羅勝走進了屋里，首先聞到了整個屋子里充滿了皮革的腥臭，讓人作嘔。屋子的一角堆滿了皮革、米糠、毛發(fā)，零亂無比。匠人老呆正坐在這些材料的中間，精心地縫制著皮革。

羅勝微笑著打了招呼，可老呆只抬眼看了羅勝一眼，繼續(xù)低頭干活。羅勝不禁有些尷尬。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老呆突然放下手中的皮革，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就是那個在武場，蹴鞠成績?yōu)榱愕牧_勝？”羅勝臉一紅，但還是點頭承認了。老呆看了看羅勝，指著旁邊的一個小凳說：“坐吧，剩下的這兩個多月你就和我做伴吧。”

深夜，陰冷的房間里，老呆的鼾聲此起彼伏。羅勝怎么也睡不著，他真沒料到來到京城，會落得如此結(jié)局。可是如今卻已身不由己了。

3.怒發(fā)沖冠

不知過了多久，羅勝才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睡夢中他猛地聽到了一聲大喝：“起來干活！”喝罵的正是老呆。

羅勝無奈地爬起床，外面的天還沒有亮透。老呆就讓羅勝去搬柴做飯，去干各種活，羅勝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氣。老呆卻心安理得地使喚著羅勝，仿佛羅勝就是派來給他當下人的。

到了下午，老呆開始讓羅勝試蹴鞠。蹴鞠的制作工藝雖然不是很復(fù)雜，但是制作的好壞卻非常講究，里面填充的糠和毛發(fā)的比例一定要正好，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做好之后，還要一一用腳試踢，才能確保能做出一個完美的蹴鞠來。

試踢蹴鞠并不復(fù)雜，就是讓羅勝在腳尖不停地顛動，然后感覺蹴鞠的重量和腳感。羅勝哪里懂得這些，可是老呆卻不由分說地讓他去顛。每個蹴鞠至少要連續(xù)顛動一百下，并且不落下來，才為過關(guān)。到了晚上，羅勝的兩條腿又酸又脹，倒在床上，頭剛挨到枕頭，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基本都是這樣過來的。老呆不是讓羅勝干活，就是讓他試蹴鞠，而且花樣百出。比如老呆遠遠地放一個筐子，讓羅勝將蹴鞠一個個的踢進去，試蹴鞠的速度。要不就有時候老呆將蹴鞠扔起來，讓羅勝從各個角度來踢。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雖然辛苦了一點，但羅勝卻感覺和老呆在一起至少不用看馬度的臉色，不用忍受大家的嘲笑，倒也自在。

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天，羅勝去送蹴鞠，突然一陣馬蹄聲疾速傳來，羅勝趕忙閃到一旁，卻見騎馬的不是別人，正是馬度。馬度在大街上縱馬，旁若無人。羅勝本來想躲開馬度，不與他照面，可正在這時，遠處一個纖弱的女子正在街心，來不及躲閃，眼看就要被快馬撞上。

說時遲那時快，羅勝看見這一情形，根本沒有多想，迅速拋起手中的一個蹴鞠，拼盡全身的力氣踢了出去。那蹴鞠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向了快馬，不偏不倚，正打在了馬的眼睛之上。與此同時，羅勝本人也狂奔而出，趁馬受驚嘶鳴的一瞬間，閃電般地伸出手，又快又準地抓住了馬轡，使盡平生的力氣，生生將那匹快馬拉停。此時，那馬離女子不過一尺之遙。

馬的嘴角被勒出了血，一聲嘶鳴，前蹄高抬，將馬背上的馬度掀翻落地。馬度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怒容，等發(fā)現(xiàn)將馬強行勒停的人竟然是羅勝，更如同火上澆油，拿著馬鞭指著羅勝大罵。羅勝看著灰頭土臉的馬度，反而笑了，不卑不亢地說道：“你可以當街縱馬，不顧他人安危，我當然可以將馬勒停，防止出事?！?/p>

圍觀過來的行人，都紛紛指責(zé)馬度。馬度又羞又氣，但他知道，這樣鬧下去，對自己是沒有好處的。于是他搶過羅勝手里的馬韁，翻身上馬，準備離去，想想又不甘心，猛地回頭，用馬鞭向羅勝抽去。羅勝根本沒有防備馬度會來這一著，被馬鞭抽中了額角，瞬時血就流了出來，此時的馬度，已催馬離去。

羅勝救下的女子是個女真人，名叫納蘭秀，正是隨著金國蹴鞠使團來到此地的，不曾想剛才竟遇到如此危險。納蘭秀見羅勝額頭流血，執(zhí)意要給羅勝包扎。之后羅勝才明白，納蘭秀正是金國使者納蘭虹的女兒。

過了幾天，納蘭秀來蹴鞠鋪找羅勝。羅勝正有些手足無措，老呆卻猛地站了起來，冷著臉讓納蘭秀滾，說他這兒不歡迎女真人。納蘭秀并不受漢族那些禮制的約束，更沒有把老呆的話放在心里，而是看著羅勝說：“我是來找你的。”

羅勝一時有點懵，卻又不想在納蘭秀的面前和老呆發(fā)生沖突，就讓納蘭秀先走。納蘭秀一走，羅勝冷著臉問老呆為什么？老呆冷哼了一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女真人一直在和我們打戰(zhàn)？”

羅勝也生氣了：“我來你這里是幫你做蹴鞠，并不是什么都要聽你的。”老呆也不甘示弱：“只要在我這兒，就必須聽我的?！笨粗洗舻牟豢衫碛?，羅勝將手中的皮革一扔：“我不干了，離你們這些人都遠遠的，行嗎？”老呆又是一聲冷笑：“想不到你爹是個逃兵，你也是個逃兵！”

羅勝不解地回過頭來問道：“你認識我爹？”

4.驚天陰謀

二十年前，有義結(jié)金蘭的兄弟四人，人稱“邊疆四虎”，在邊疆殺敵衛(wèi)國，英勇無比。可是回朝之后，他們卻處處遭到壓制，根本得不到重用。直到有一天，老大鄭飛虎因為被一個文官羞辱，失手將對方打死。隨后不管其他三位兄弟如何求情，鄭飛虎仍然被處斬了。

鄭飛虎死后，三兄弟都受到了牽連，意見也有了分歧。其中老二羅大佐，憤而離開了京城，歸隱山林，并發(fā)誓永不回朝。另外兩個人，老四如今也不過是個禁軍教頭，叫胡自峰；還有老三，更慘，已淪落成了一個蹴鞠匠人，就是老呆。

羅勝聽完這一切后，目瞪口呆，他從來不知道父親羅大佐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段過往，難怪父親不讓他參加科舉。只不過，老呆又憑什么認出自己就是羅大佐的兒子？

老呆苦笑了一聲：“你會‘連環(huán)射絕技，又恰巧姓羅，那還會有錯？你以為胡老四私自給你報名參加蹴鞠隊，是為了懲罰你？你以為你被送到我這兒來，是因為馬度的欺負？你都錯了。你爹當年不愿再走仕途，那是他的事，而你既然來到了京城，我們就有義務(wù)幫助你施展抱負?！?/p>

抱負？聽到這里，羅勝氣不打一處來，他受盡了窩囊氣不說，還怎么施展抱負？老呆看著羅勝，竟然笑著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還有什么不平的？在這次蹴鞠大賽上，你如果能一展身手，還怕得不到重用？”

羅勝更是不信，關(guān)于蹴鞠技法，他根本不懂。老呆哈哈一笑：“這兩個月來，你雖然在試蹴鞠，但我教你使用的全是蹴鞠技法，加上你本身武藝高強，一般人還真不是你對手。”羅勝這才想起，那天他下意識地就將蹴鞠踢中了馬的眼睛，救下了納蘭秀，看來都是這些天練習(xí)的結(jié)果。想到這里，羅勝不由得也笑了起來。只是還有一點，要和馬度成為隊友，讓羅勝不禁有些泄氣。

老呆這時候拍了拍羅勝的肩：“蹴鞠，不但要顯示個人技法，更是團隊精神的體現(xiàn)。當我們面臨敵人的時候，個人的恩怨還重要嗎？”

大賽的日期越來越近了。羅勝回到了蹴鞠隊，可能是因為胡自峰的干涉，馬度將羅勝劃給鄭霆那一組去訓(xùn)練，兩人倒也相安無事。羅勝想向鄭霆請教，可鄭霆卻從來像看不見羅勝一樣。羅勝有些郁悶，不說好了蹴鞠是團隊精神的體現(xiàn)嗎？為什么被孤立的只有他一個人？

大賽明天就要開賽了。羅勝覺得應(yīng)該和鄭霆談一談，如果在蹴鞠場上，他無法找人配合，也只能算是個聾子的耳朵。傍晚，羅勝剛走到鄭霆的住所前，卻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子走了進去。那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納蘭秀。

納蘭秀怎么會認識鄭霆？羅勝的心頭浮起一片疑云。這時，里面?zhèn)鱽砹藸幊陈暋Ａ_勝雖然有些不恥于偷聽，但由于好奇心太重，還是悄悄地貼在了墻根邊。這一聽不要緊，聽完之后，羅勝不由得眉頭倒豎。

納蘭秀進屋之后，就和鄭霆發(fā)生了爭吵。即使兩人的對話已經(jīng)壓低了聲音，但羅勝仍聽得一清二楚。

鄭霆雖是漢人，可自小卻流亡到了金國，被納蘭虹收養(yǎng)，所以和納蘭秀兩人情同兄妹。這一次，鄭霆負有特殊“使命”，要在這次蹴鞠大賽上，幫助金國奪得勝利。然后在慶功宴上，金國的蹴鞠武士們，在大宋皇上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時，齊心協(xié)力地刺殺。之后金國會趁大宋皇上駕崩之亂，迅速發(fā)動和大宋之間的戰(zhàn)爭，奪取天下。

納蘭秀此行，是勸阻鄭霆，想讓他拿出真正實力幫助大宋贏。因為一旦金國的計劃得逞，雖然看似勝利，但這些金國武士以及父親納蘭虹都將會成為刺殺的犧牲品，他們很難從慶功宴上逃脫。再者一旦戰(zhàn)爭爆發(fā)，所有的百姓都會遭殃。她現(xiàn)在才知道，大宋的臣民并不像金國人說的那樣十惡不赦，而是和天下人一樣的普通，善良。

納蘭秀的一番話雖然有理，但鄭霆卻仍然一意孤行，說哪怕陪葬也在所不惜，因為他一要報納蘭虹的養(yǎng)育之恩；二要為生父報仇，正是大宋的狗皇帝殺死了他的親生父親。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二十年了。

納蘭秀和鄭霆不歡而散。羅勝知道了一切以后，趕忙找到了胡自峰和老呆告知這一消息。明天的蹴鞠大賽，比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胡自峰聽完后眉頭緊鎖：“這件事，如果現(xiàn)在就匯報朝廷，可大賽還沒有開始，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jù)。納蘭虹本屬于金國來使，肯定無法審問，就算真的能審問，那么只能加深兩國怨恨，那這次大賽想促進和談又從何而言？”

老呆這時突然向羅勝問道：“你說鄭霆本是漢人？還說他要報二十年前的殺父之仇？”羅勝茫然地點頭。老呆起身激動地說：“老四，他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尋找了二十年的孩子。走，我們?nèi)フ宜！闭f完，老呆就向門外走去，想了想又轉(zhuǎn)回頭，從箱子里取出一面锃亮的“護心鏡”，摩挲著上面刻著的“鄭”字喃喃地說道：“大哥，但愿你在天有靈，讓我和老四找到您失蹤多年的兒子。”

5.悲情決戰(zhàn)

一切都風(fēng)平浪靜，蹴鞠大賽如約進行?；噬嫌H臨現(xiàn)場，陪同各國使者坐在高臺上觀看。因為大宋是蹴鞠的發(fā)源地，技藝嫻熟，所以其他幾國以金國為首共建一支番邦蹴鞠隊，和大宋的蹴鞠隊決一雌雄。

蹴鞠賽規(guī)定在一個時辰內(nèi)完成。番邦隊魚貫而入，個個看起來都矯健而強壯。納蘭虹的臉上有一股讓人不易察覺的笑容。大宋隊在馬度的帶領(lǐng)下也進入了蹴鞠場，比賽隨即開始了。唯一奇怪的是鄭霆，賽場又不是戰(zhàn)場，竟然戴了一枚“護心鏡”。

一上場，馬度就開始組織大伙兒發(fā)動了進攻。一枚小小的蹴鞠，在馬度的腳下滴溜溜亂轉(zhuǎn)，很快來到了風(fēng)流眼下。馬度得意地一笑，抬腳將蹴鞠向風(fēng)流眼踢去。番邦隊果然是有備而來，其中不乏高手，就在蹴鞠飛向風(fēng)流眼之際，斜刺里一人一躍而起，將蹴鞠打落。繼而，進攻的一方變成了番邦隊了。

一場蹴鞠大賽，你來我往，熱鬧非凡。羅勝在場上不停地奔跑，卻很少有踢到蹴鞠的機會。因為馬度根本沒打算把蹴鞠傳給羅勝，只和鄭霆相互配合。鄭霆好像也心照不宣，沒有把蹴鞠傳給羅勝一次。羅勝成了在場上一個極力奔跑，卻毫無功勞的閑人。

很快半個時辰就過去，雖然馬度拼命奔跑，但鄭霆卻有些力不從心，場上的比分是三比三。納蘭虹激動地從使者的位置上走了下來，來到了場邊，向著場中的隊員大聲的呼叫著什么?；噬祥_心的大笑。這本是一場比賽，金國使者竟如此認真。

番邦國的隊員突然開始奮力，番邦隊很快連得兩分。羅勝焦急萬分，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這場比賽很可能就會輸。羅勝焦急地看了場邊胡自峰一眼，而胡自峰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一直盯著鄭霆，仿佛他才是這場比賽的主角。

蹴鞠凌空飛起，跟隨蹴鞠飛起的正是鄭霆。鄭霆在空中，力將腳踢出，正是一記漂亮的“倒掛金鉤”，全場都不禁為鄭霆這個漂亮的動作叫好。然而，蹴鞠并沒有如大家所愿，向風(fēng)流眼飛去，而是直接飛到了羅勝的腳下。羅勝接過蹴鞠，沒有片刻猶豫，顛動著蹴鞠來到了風(fēng)流眼下，抬腿將蹴鞠向風(fēng)流眼踢去。這時，一個番邦隊員飛奔過來，直接出腳向羅勝的腿上踢去。羅勝此時根本躲閃不及，只能在心里暗叫一聲不好。恰在此時，卻見鄭霆竟然快速地用自己的腿攔在了羅勝的面前，生生的擋住了番邦隊員的這一擊。鄭霆砰地一聲倒地，抱著腿不停地翻滾，臉色蒼白。在剛才撞擊的一剎那，羅勝甚至聽到了骨裂的聲音。此時，羅勝踢出的蹴鞠正入風(fēng)流眼。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一剎那。羅勝得分了，但鄭霆卻因為救羅勝而骨折下場。羅勝不明白鄭霆為什么要這么做。但當鄭霆被抬下場的時候，羅勝分明看見他凄楚地一笑。這么久以來，這是羅勝第一次看見鄭霆的笑。此刻，場邊的胡自峰和老呆卻流下了熱淚。只有他們知道，鄭霆已經(jīng)拋棄了個人恩怨，也許他只有選擇這條艱難的路，才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也給納蘭虹一個交代。

比賽還在繼續(xù)，只剩下半炷香的工夫了，番邦隊還領(lǐng)先一分。羅勝開始頂替了鄭霆的位置，拼命的拼搶。眾人皆以為，大宋隊少了一個鄭霆，會更加艱難。殊不知，場上少了鄭霆，番邦隊反而失去了更多得分的機會。

羅勝搶到了蹴鞠之后，傳遞給了馬度，然后尋找到一個最佳的位置，等待馬度的回傳，可是馬度卻沒有傳給羅勝，而是單刀直入，卻被對方狠狠地踢倒在地。羅勝上前扶起了馬度，嚴肅地說道：“如果你再不信我，我們是贏不了的，那樣你也沒有一分功勞，不是嗎？”

馬度艱難地起身，終于點了點頭。不一會兒，羅勝終于接到馬度傳來的蹴鞠，對方像拼了命一樣地飛鏟過來。羅勝靈活地轉(zhuǎn)身，讓過對手，將蹴鞠直接射入了風(fēng)流眼。比分打平，時間越來越少。對方終于意識到，羅勝也是潛在的一大威脅。于是幾個人包抄過來。羅勝拿到蹴鞠之后，盤帶過人，也不傳球，完全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就在羅勝快要抬腳的一剎那，對方一個武士狠狠地一腳踹在了他胸口。羅勝胸口氣血翻涌，但他仍然拼盡全力，將蹴鞠踢向了正在奔跑中的馬度。馬度在無人盯防的情況下，輕松將蹴鞠再次射入了風(fēng)流眼。

比賽結(jié)束，大宋終于艱難取勝，全場一片歡呼之聲。馬度來到倒地不起的羅勝面前，面帶愧色地把手伸向了羅勝。羅勝寬容地一笑，伸出手讓馬度將自己拉起，兩只手緊緊地相握……

大賽之后，納蘭虹氣憤地回了大金，并沒有帶上已經(jīng)骨折的鄭霆。納蘭秀來和鄭霆、羅勝揮淚道別，卻又默默無語。老呆無微不至地照料著鄭霆，如果不是他們的勸說，鄭霆就不會受傷，也不會回歸大宋。

不久，金國仍然發(fā)動了戰(zhàn)爭?？菇鹦⒅?，出現(xiàn)了三個英勇的人物，人們稱他們?yōu)椤磅砭先值堋?。?jù)說他們都曾是名門之后，在國家危難之時，拋卻了很多個人恩怨，英勇地守在了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