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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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情感是相通的,心跳的頻率是相似的。那些似曾相識的感動,有人把它稱之為“心靈共振”。當(dāng)一個文章題目觸動你寫作的神經(jīng),當(dāng)一篇文章的絲絲情愫勾起你傾訴的欲望,那就“同題共振”吧!歡迎各地教研室、名師工作室組織相關(guān)工作并投稿,投稿郵箱:408884252@qq.com,本期刊登的稿件來自微信公眾號:水先生的語文生活。
我們教研室在古城的市中心。兩棟粉墻黛瓦的小樓呈“L”形,環(huán)抱著一個古色古香的小院。小院南側(cè)是大門,傳達(dá)室造得像座小廟。西側(cè)是圍墻,墻邊立了幾棵高大的梧桐。東、北兩側(cè)依著小樓的是連通的小池,池畔也有大樹,池上有座小石橋,池中有紅色的錦鯉。小院剛建成時,幾只貪嘴的野貓先后淹死在池里,讓大家唏噓不已。后來不知為什么,小池也未加蓋,卻再沒有貓無端落水了。
我的辦公室在二樓,正對著走廊上的一排樓窗。抬眼望去,窗外永遠(yuǎn)只有一樹梧桐,黃了又綠,綠了又黃。忙里偷閑,倚著樓窗,能看見庭中的樹,樹下的池,池里的魚??上н@樣的時候很少,教研室里的老師們,走路都是小跑的。
不過,特別疲勞的時候,也會發(fā)會兒呆。于是,我的窗就會牽著我的目光看向遠(yuǎn)方。幾層樹葉的后面就是甘熙宅第的深宅大院,重重屋宇,座座樓臺,都曾是一幅幅美麗的風(fēng)景。上世紀(jì)五十年代,流落南京的少女嚴(yán)鳳英,悄然走進(jìn)這個戲曲世家習(xí)京昆,不但沒遭嫌棄,還深得老爺子甘貢三的欣賞,又得梅派傳人、甘家女婿汪劍耘的真?zhèn)?,后與甘家三公子甘律之喜結(jié)連理。歲月流逝,不知那園里的臘梅,是否還記得斯人輕舞霓裳、眼波流轉(zhuǎn)的嫵媚,是否還記得那個年代不得不離散的愛情。絲竹聲聲,依稀可聞,數(shù)百年的老宅,在我的窗外微笑著看著我。
越過老宅,越過熱鬧的熙南里,我的目光會停在車水馬龍的三山街路口?!叭桨肼淝嗵焱狻?,這是李白走過的路嗎?專家告訴我,李白沒來過,但李白飄然而去八百年后,大才子金圣嘆來過,而且在這里倒下,再沒起來。不錯,這里是清初著名的法場,因?yàn)榭藜Z案而被牽連的金圣嘆在這里問斬。傳說,那年雪早,紛飛的雪花是響應(yīng)“天公為我報丁憂,一夜江山盡白頭”的悲鳴,還是同情“蓮子(憐子)心中苦,梨兒(離兒)腹內(nèi)酸”的才子?街市還在,傳說依舊,人卻走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
如果我的目光足夠長,我還可以順著這條路望見長干里,就算那里已經(jīng)沒有騎著竹馬的小二郎;我還可以望見秦淮河,從小杜的詩里流來的秦淮河,從吳敬梓筆下流來的秦淮河,每到夜晚,依然“煙籠寒水月籠沙”;我還可以望見雨花臺,遂想起《儒林外史》里那一幅特別的畫:
(杜慎卿)坐了半日,日色已經(jīng)西斜,只見兩個挑糞桶的,挑了兩擔(dān)空桶,歇在山上。這一個拍那一個肩頭道:“兄弟,今日的貨已經(jīng)賣完了,我和你到永寧泉吃一壺水,回來再到雨花臺看看落照?!?/p>
似這般“販夫走卒皆有煙水氣”的地方,怎能不令人遐想?
可我不能,不能沉迷遐想,得把目光拽回到我的辦公桌上。這座城,這條街,這方窗外射進(jìn)的暖暖的日光,都仿佛在我心頭微微蕩漾。于是端起瓷杯抿一口茶,重新把手放回到電腦鍵盤 上。
(江蘇省南京市教學(xué)研究院;2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