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毅
知足常樂,是母親這輩子感悟出來的幸福之道。
我母親名叫崔占英,1937年生人,屬牛,今年81歲。每每回憶過去的日子,她總覺得自己是個有福之人。
母親總是說能幫助別人是件幸福的事兒,她一直堅信這個老理。由于母親童年缺少營養(yǎng),錯過了長身體的黃金年齡,個子只有l(wèi).5米多一點,現(xiàn)在老了又縮了許多。有些農(nóng)活干起來是很吃力的,但是她從沒有因此落在別人后面。記得有一年初冬,村里的場院著了一場大火,眼瞅著幾個麥垛就要被燒盡。那些麥秸能幫農(nóng)民燒多少飯呀!聽到大隊的廣播,母親幾乎是第一個挑著水趕到現(xiàn)場滅火。也不知來來回回挑了多少桶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終于撲滅了大火。只見母親全身濕透,分不清是汗水和井水了。只記得那天母親回家就躺下了,晚飯也沒吃。我問她:“您累了不會休息一會再干嗎,少挑一桶水沒人說您。”她說:“作為村民應(yīng)該有責(zé)任心,那可是咱公家的財產(chǎn)呀!個人累點不算什么,只要能保住咱村的財產(chǎn)就是幸福的?!?/p>
母親老早在家中就用上了獎賞機制:看到我們考試得了高分,她會多炒幾個菜,搞個家庭小聚會慶祝一下;每次期末考試前她總要炒上一盤雞蛋為參加考試的孩子們補補腦子。1983年我考上了北京農(nóng)學(xué)院林學(xué)系,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總是不由自主地和別人說起:現(xiàn)在政策好了,兒子有機會上大學(xué)了,以后的日子會越過越好。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母親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匠心獨具的教導(dǎo),不但影響了我,也影響到她的孫子輩。去年我兒子如愿以償?shù)乜忌涎芯可?,給母親帶去不少的歡樂。
母親還是種地的一把好手,尤其種子撒得均勻。分田到戶后左鄰右舍種地都請她幫助,不管自家多忙,她從沒有拒絕過??粗鴦e人家的莊稼長得苗齊稈壯,母親自己也感到很幸福。她是個好心人,看見別人困難總要幫一把。母親只讀過《三字經(jīng)》和《百家姓》,卻能說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話來。一次一個外地人急著要破兩百元零錢,母親看他著急的樣子就說我們家賣菜有些零錢,我給你破吧。她前腳回家拿錢,那個外地人后腳也跟著進(jìn)了門。她從柜子里拿出零錢交給外地人,外地人數(shù)也不數(shù)就拿走了。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就讓街坊鄰居給看看錢的真假,結(jié)果有一張百元票是假錢。那需要她賣多少菜才能掙回來呀!鄰居們說母親不應(yīng)該幫不熟悉的人,她卻說:“幫人家就是幫自己,吃虧是福?!彼倫郯巡蝗缫獾氖峦锰幭?。她常說:常為善,福未至禍已遠(yuǎn)去;常為惡,禍未至,福必遠(yuǎn)去;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由他去吧。興許那個外地人也不是惡意的,要是惡意的還不把我家柜子里的錢都拿跑了,我一個老太太想攔也攔不住。幫人沒有錯,能幫人就是一種幸福。這件事很久之后她才和我說起,但怕多病的父親傷心母親一直沒跟他磨叨過。
母親屬牛,性格中也帶有牛的吃苦耐勞的堅韌勁。我們兄弟姐妹說她是奶牛,吃的最差卻奉獻(xiàn)給我們最好的東西。她卻說自己是蠟燭,愿意燃燒自己,給子女們照亮。母親養(yǎng)活了四個孩子,生活壓力可想而知。每天都是第一個起床,最晚一個休息。怕我們吃不飽飯,一直是最后一個吃飯,有時孩子們把飯搶光了,她只好胡亂的對付幾口。好不容易把兒女們養(yǎng)大成家立業(yè)了,可母親還是放心不下。上世紀(jì)90年代初我們哥倆前后腳在縣城買房子,母親沒有存款,只好向鄰居和親戚朋友借款。姑家三干,大爺一千,東家五百,西家兩百,硬是給湊了8000元。在那個年代,8000元對農(nóng)村來說可算得上是天文數(shù)字了??吹絻鹤佑忠B(yǎng)孩子,又要還欠款,母親硬是用種糧、種菜、種瓜的收入還了這些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