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父的愛情

文/佟才錄

插畫摘自杜玉曦繪畫《韓寶山相親》

去年喜遷新居時，在一本發(fā)黃的舊相冊里，我無意中看到一張老爸老媽年輕時的合影。泛黃的黑白照片上，老爸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卻驚詫于老媽年輕時的秀麗端莊。過后，不免心生疑竇：這么極不般配的兩個人是怎么成為戀人和夫妻的？忍了多日，終于忍不住，偷偷向老媽刨根問底。聞言，老媽一下子就陷入了她昔日戀情的過往中。

那時，爸爸只是一個街道小廠的工人，因為模樣丑，工作也不怎么樣，連個對象的影子也沒有，被廠里人稱作“婚姻老大難”。這可急壞了我的爺爺和奶奶，他們發(fā)動身邊一切可以發(fā)動的人士，為爸爸介紹姑娘張羅親事。姑娘倒是介紹了不少，但只要姑娘和爸爸一見面，就再沒下文了，用當(dāng)下時髦的話說——“見光死”。為此，奶奶整日愁眉不展、唉聲嘆氣，爸爸也一度失去了找對象的熱情。

一天，爸爸工廠里的師傅又給爸爸介紹了一個姑娘，定在禮拜天上午九點在公園假山旁的長椅處見面。當(dāng)時把爺爺奶奶高興壞了，奶奶破天荒給了爸爸二十元錢，叫爸爸去“一百”買了一身新衣服，還去街邊理發(fā)部理了頭發(fā)。禮拜天那天早晨，爸爸打扮一新，早飯也沒吃就急匆匆地來到公園的假山旁，坐在長椅上等姑娘?？勺蟮炔粊恚业纫膊粊?，爸爸低頭一看手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到了兩個小時。爸爸憨憨地笑了，他站起身無聊地在公園里閑轉(zhuǎn)，突然聽到一聲呼叫：“快來人啊，快來救救我媽媽——”

爸爸飛步向那呼救聲跑過去，老遠就看到一個中年婦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個年輕姑娘一邊呼救，一邊試圖背起中年女人。但那個中年女人有點胖，姑娘又有些瘦小，根本背不起來。爸爸跑到近前，二話不說背起中年女人就往公園大門口跑。爸爸背著中年女人跑了有兩里多路，終于找到最近的一家醫(yī)院，經(jīng)過醫(yī)生的救治，中年女人轉(zhuǎn)危為安。見中年女人蘇醒過來，爸爸才猛然一拍大腿，想起和姑娘見面相親的事，撒腿就往公園方向跑，等到了公園的假山旁，哪還有姑娘的影子。

那姑娘很生氣，說爸爸沒誠意。爸爸的師傅向姑娘怎么解釋姑娘也不諒解，就這樣，爸爸的相親又一次以失敗告終。俗話說，好心有好報。時隔不久，爸爸在公園里遇見的那年輕姑娘，輾轉(zhuǎn)找到爸爸的工廠，對爸爸深表謝意。她聽說了爸爸因為救人相親未遂的事，心里更是過意不去，也更加敬重爸爸了。再后來，那姑娘總是有意無意地去找爸爸，一來二去就相互喜歡上了，再再后來就結(jié)婚了。你一定猜到了，那個姑娘就是我老媽。

我問老媽：“你那時不嫌老爸丑嗎？”老媽卻反問我：“你爸爸真有那么丑嗎？我怎么一直都沒覺得。”妹妹笑著逗老媽說：“你那是‘情人眼里出帥哥’唄！”媽媽佯裝伸出巴掌欲打，妹妹夸張地驚叫著跑開了。媽媽對我說：“那個年代，人們是不太看重一個人的外貌的，更注重的是一個人的心靈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