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動詞重疊的條件

王瑋婧

摘要：據(jù)有關學者研究，在現(xiàn)代漢語中，并不是所有的動詞都可以重疊。本文主要從語義、結構和語境三個方面闡釋了制約動詞重疊的條件。在語義方面，動詞能否重疊受動詞本身的影響；在結構方面，動詞重疊受到的制約較多，多與動詞本身結構和動詞重疊在句子中的位置有關；在語境方面，動詞重疊能表達委婉、緩和的語氣，并且會產(chǎn)生新的語法意義，而新的語法意義的含義還是要根據(jù)上下文判斷。

關鍵詞：動詞重疊 語義 結構 語境

中圖分類號：H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07-0083-02

據(jù)張曉濤（2005）統(tǒng)計，“《動詞用法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中所收集的1328個動詞考察后發(fā)現(xiàn)，除兩個三音節(jié)動詞外，單音節(jié)動詞共有638個，能重疊的就有401個，占單音節(jié)動詞的62%；雙音節(jié)動詞共有688個，能重疊的只有274個，占整個雙音節(jié)動詞的40%”。[1]這組數(shù)據(jù)表明并不是所有的動詞都可以重疊。那么，動詞重疊究竟受哪些因素制約呢？這是我們研究動詞重疊必須解決的問題?？偟膩碚f，這些因素可歸納為動詞的語義、結構和動詞所出現(xiàn)的語境三個方面。

一、語義方面

動詞重疊語義方面的制約因素是由動詞本身所決定的。動詞的理性意義、附加意義和語法意義都對該動詞能否重疊產(chǎn)生影響。

（1）理性意義?？词欠袷莿幼鲃釉~，一般動作動詞可以重疊，如“做、想、看、笑、討論、休息”等。像一些非動作動詞則不可重疊：如：

1）判斷動詞，如“是、為”。

2）存現(xiàn)動詞，如“在、存在、有、發(fā)生、演變、發(fā)展、生長、死亡、消失”等。因為此類動詞不可反復或表示持續(xù)的狀態(tài)。

3）心理動詞，如：“愛、怕、恨、喜歡、羨慕、討厭、知道”。這里需特別指出，近幾年，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的一些關于此類動詞的不規(guī)范用法，如：

①我好怕怕。

將“怕”重疊，并不是常規(guī)用法，所以不算特例。還有，像“羨慕、知道”的重疊在一些句子里是可接受的。如：

②我也要買輛車，讓你們羨慕羨慕。

③我要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羨慕、知道”重疊后，它們的詞義有所減輕，可以起到表達輕微、短時的作用。

4）趨向動詞，如“上、下、進、出、來、去、上來、進來、下來”等。

5）能愿動詞，如“能、會、愿意、敢、應該、要”等。這類詞表意愿、可能，并無動作義。

（2）當動詞所表達的動作是發(fā)出者可控制的，帶有主觀性的，則可以重疊，如：跳、聊、嘗等。一些非自主性動詞，主體不能控制的，如：病、吐、漲、流、做夢等，則不能重疊。但是也有一些非自主動詞在特定情況下可以重疊，如：

④你老說我這不舒服是裝出來的，不信你也病病看。

⑤讓她吐吐就好了。

非自主動詞可重疊的條件是出現(xiàn)在致使句中，這是因為非自主動詞不能被主體控制，但是可以讓另一個主體或力量將意愿轉移到原來的主體上，促使其動作的發(fā)生，這樣解釋了為什么有些非自主動詞可以重疊。

（3）從感情色彩上看，褒義和中性動詞可以重疊，如：幫、表揚、鼓勵、微笑、計算等。而與之對立的帶有貶義或者消極意義的動詞一般不能重疊，如：病、陷害、犧牲、背叛、破壞等。若這些非積極意義的動詞重疊，所表達的效果往往要減弱。如：

⑥a.敵人一直想陷害他，可找不著借口。

b.敵人一直想陷害陷害他，可找不著借口。

（4）從語體色彩上看，動詞重疊一般用于口語，在正式的場合不宜用動詞的重疊。如：

⑦你得上醫(yī)院檢查檢查，可不能把病耽擱了。

⑧考考你，這是哪位畫家的大作？

動詞重疊口語色彩較濃，隨意性較強，可用于非正式場合下的口頭交際。

二、結構方面

（1）帶有補語的動詞不能重疊。如：帶有程度補語的，“玩得痛快”；帶有結果補語的，像“寫錯、聽懂、打死”；帶有趨向補語的，像“走進、送來、拿出來、縮回去”；帶有可能補語的，像“聽得懂、干不完、看得清楚、走得了”；帶有數(shù)量補語的，像“走一趟、買一回、看兩眼、等了三年”。

（2）雙音節(jié)動詞中，前一個語素是實語素，后一個語素是虛語素的動詞不能重疊。如：“等于、礙于、在于、在乎、加以、除以”等。這類動詞動作性不強，故不能重疊。

（3）動賓式的動詞可重疊的不多。據(jù)王建軍（1988）對《動詞用法詞典》所作出的統(tǒng)計，在全部39個動賓式動詞中，只有6例可重疊，其余的都不可重疊。不過像“洗澡、理發(fā)、吃飯、冒險”等離合詞可重疊成AAB形式。[2]

（4）聯(lián)合式動詞的重疊形式一般是ABAB的形式。如“斗爭、研究、幫助”可重疊為“斗爭斗爭、研究研究、幫助幫助”。若聯(lián)合式動詞由反義語素組成，則重疊形式為AABB。如“來往、進出、來去”可重疊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來來去去”。

（5）不和表示否定的“不”和“沒”一起使用，如：

⑨我沒看看那本書。

⑩他不想試試那件衣服。

但有時“不”和“沒”能和動詞重疊同時出現(xiàn)在疑問句和反問句中，有時也會出現(xiàn)在陳述句中，如：

B11現(xiàn)在有了條件，為什么不享受享受？

B12媽媽的手在我背上震動了一下：“什么病？你沒問問嗎？”

B13到了蘭州不說說蘭州拉面似乎說不過去。

另外，動詞重疊的否定式還可以出現(xiàn)在“不……不……”的句式中的前一個“不”后，如：

B14不打聽打聽不容易知道他住哪兒。

對于這種情況，我們發(fā)現(xiàn)句子的含義可以理解為“應該……”。所以將這種特例解釋為肯定式的動詞重疊結構經(jīng)過某種改動引用于否定式中的形式。

但對于AABB式動詞重疊來說，并不受此限制，如：

B15革命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講條件，不怕困難，不挑挑揀揀。

B16他最不樂意開會，也不愿意和人家拉拉扯扯。

（6）“著、了、過”對動詞重疊的限制。虛詞“了”有兩個，“了1”是動態(tài)助詞，“了2”是語氣詞。[3]單音節(jié)動詞重疊的形式中帶“了”的有“A了A”和“A了一A”式，兩者中的“了”都屬于“了1”，表示已然?！傲恕彪m然能出現(xiàn)在一部分動詞重疊式的中間，但不能緊挨著動詞重疊之后出現(xiàn)。如：

B17我沒事的時候喜歡在公園里走走了。

B18媽媽讓他整理整理了房間。

“著”和“過”分別表示現(xiàn)在和完成時態(tài)，也不能和動詞重疊一起使用，如：

B19大家打掃打掃著房間。

B20我曾經(jīng)想想過這個問題（*我曾經(jīng)想過想過這個問題）。

動詞重疊本身已帶有一種時態(tài)性質，可表示未然、已然或者是常態(tài)。若再加上“著、了、過”表示時態(tài)的時間副詞，就造成了同類符號的相克，所以兩者不能共現(xiàn)。

雖然有些句子中動詞重疊后有“了”，但與動詞重疊無關，如：

B21你忙了這么久，該休息休息了。

B22這個問題我們得商量商量了吧。

句中的“該……了”和“得……了”屬于固定句式，不是動詞重疊的附加部分。

（7）“把”字句里的主要動詞一定要重疊[4]，如：

B23把刀磨磨。 B24您把皮鞋再擦擦吧。

（8）由“再”“就”“才”連接的相繼發(fā)生的兩個動作的前一個動詞一定要重疊。[4]如：

B25試試再買。 B26我去看看他就來。

B27想了想才說。

三、語境方面

語境即語言使用的環(huán)境，指的是交際主體進行言語交際活動的環(huán)境。具體來說，語境包括上下文、交際環(huán)境和性質、話語雙方的身份地位等。人們在交際的過程中，都是在特定的事件中理解話語含義，不能脫離語境。那動詞重疊必定也將受到語境的制約，如其語法意義與語境緊密相關，不能單從動詞本身判斷，能否使用動詞重疊也要看上下文和事件所處的場所。

（1）動詞重疊出現(xiàn)在祈使句中時不像用動詞原形時表示要求、請求、命令、勸告等，而是表示請求、敦促或建議，語氣較委婉。如：

B28往里面走走。/往里面走。

B29你得體諒體諒我的難處。/你得體諒我的難處。

處的語境不同，會產(chǎn)生新的語法意義，而新的語法意義的含義還是要根據(jù)上下文判相比之下，前面的句子的語氣較委婉，說話人的態(tài)度較緩和，不像后面的句子生硬?？梢哉f動詞重疊在交際中是一種交際策略的表達方式，說話人在所處的語境中考慮到聽話人的心理感受，通過將動詞重疊使整個句子表達出自己委婉的建議和請求。

（2）大多數(shù)情況下動詞重疊的語法意義是“少量、短時”，但由于動詞重疊所處的語境不同，會產(chǎn)生新的語法意義，而新的語法意義的含義還是要根據(jù)上下文判斷。如：

B30這帽子不錯，你戴戴吧。

B31這帽子戴戴就大。

前一句的“戴戴”是讓聽話人試試，動作持續(xù)時間短；后一句的“戴戴”從語境上判斷是表示帽子戴的時間長后，帽子就大了，和前一句的“戴戴”語法意義截然不同。這就是由于語境的制約作用而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

（3）帶有動詞重疊的句子在語氣上較緩和，沒有那么嚴肅，所以一般用在日常生活和輕松的氛圍下，不在嚴肅、正式的場合使用。試比較：

B32a.我們主張用公心、事實、和負責的態(tài)度平等地討論問題。

b.請大伙兒一起討論討論，找出解決的辦法。

B33a.當我們有能力幫助他人時，我們就有責任幫助他人。

b.請你給我出個主意，幫助幫助我吧。

B34a.各級領導對于群眾的疾苦和問題，應當積極幫助解決。

b.讓她給您解決解決呀。

a組的句子出現(xiàn)在莊重、嚴肅的場合，態(tài)度較為強硬；b組的句子都出現(xiàn)了動詞的重疊，用于相對輕松的氛圍，代表說話人一種委婉、商量、提議的語氣和態(tài)度。

參考文獻：

[1]張曉濤.動詞重疊的語義條件考察[J].學術交流，2005（7）：143-145.

[2]王建軍.動詞重疊與語義、結構及語境的關系[J].徐州師范學院學報，1988（3）：15-19.

[3]黃伯榮，廖序東.現(xiàn)代漢語：下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4]毛修敬.動詞重疊的語法性質語法意義和造句功能[J].語文研究，1985（2）：34-41.

責任編輯：景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