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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寶

    2018-06-22 04:27:26相裕亭
    民間故事選刊·上 2018年7期
    關(guān)鍵詞:娘家石板

    相裕亭

    天快黃昏時落起了雪,密密麻麻的雪粒兒,打在樹枝上、房檐上,沙拉拉地脆響亂蹦。西巷的瞎四姑,頂著漫天飛舞的雪粒兒,一路摸扶著墻,來了,又走,回頭又來了?;萆┚椭浪惺?,并猜測她家里十之八九又?jǐn)啻读?,隨手從墻角的草窩里抓了兩個凍地瓜跟她到巷口,一邊把地瓜塞到她懷里,一邊問她:“四姑,你是不是有啥事情?”

    四姑抓過地瓜的同時握緊了惠嫂的手,說:“回頭,你到我家來,我跟你慢慢說?!?/p>

    惠嫂是四姑的娘家人。

    按照北鄉(xiāng)家族這邊的輩分,惠嫂應(yīng)該叫她二大娘??苫萆┠罴澳锛业挠H情,來北鄉(xiāng)十幾年,一直沒有改口,始終叫她四姑。

    早年,四姑娘家那邊,是鹽河口有名的大財主。

    土改時,四姑家的鹽田被分了,房屋也變更了主人。全家十幾口人,唯有四姑一個人活下來,也被硬生生地許配給了鹽河北鄉(xiāng)患有癆病的吳家老二。四姑的眼睛,就是在那個時候哭瞎的。

    后來,吳老二病死了,給四姑留下兩間破茅屋和咳嗽的毛病。

    惠嫂看四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有些于心不忍。她見過四姑在娘家做閨女時的美貌,也見證著四姑錦衣玉食的那些好日月。

    “看大戲的時候,人家是坐在戲樓里的?!被萆┱f起四姑的過去,眼神里語氣里,滿是羨慕。以至現(xiàn)在,惠嫂一想到四姑在娘家做閨女時的金貴,依然認(rèn)為四姑是金枝玉葉。

    四姑呢,懂得惠嫂對她好,就把惠嫂當(dāng)親人,有事沒事常來惠嫂家坐坐。但是,像今天這樣,她頂著風(fēng)雪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顯然,非同尋常?;萆┎聹y,四姑一定遇到了什么難處。

    晚飯后,惠嫂來見四姑,老遠(yuǎn)聽見四姑又在咳嗽,想必是,天氣驟冷,四姑的咳嗽加重了。

    果然,進(jìn)門后,四姑長嘆一聲,捂著自個兒的胸口,對惠嫂說,她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她在西街賈郎中那賒的七服草藥,已經(jīng)吃完了……

    從四姑的語氣里,惠嫂以為她想借錢,沒料到,四姑竟說:“你可記得我娘家那套三進(jìn)院落的高門大院?”

    當(dāng)下,惠嫂嚇了一跳!心想,四姑今天怎么了,還敢提她娘家的祖業(yè),這還了得!

    惠嫂壓低嗓門說:“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你家的那套房子,前院和中院被改成了村小學(xué),后院分給改窮家了?!被萆]好說,你可別再提你娘家的田地和房產(chǎn),那些早已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你若再說這些,沒準(zhǔn)兒將要遭牢獄之災(zāi)。

    事實(shí)上,四姑自打被嫁到北鄉(xiāng)來,十幾年都沒有回過娘家。而今,她提起娘家祖宅,是想告訴惠嫂,她家有一罐鋼洋,埋在改窮家現(xiàn)在居住的廊檐下,也就是她祖宅的后院里。

    惠嫂略驚一下,說:“是嗎?”

    四姑說:“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藏鋼洋的具體位置說給你,你去改窮家與他們商量,讓他們挖出鋼洋后,給我?guī)讉€,讓我度過這個冬天?!彼墓脹]好說,她現(xiàn)在連吃藥活命的錢都沒有了。

    惠嫂點(diǎn)點(diǎn)頭,記住四姑所說的藏寶之地,連夜回了娘家。

    第二天,惠嫂帶著一臉疑惑回來。惠嫂說,昨晚上,她與改窮的父母,按照四姑所說的地方,挖找了大半夜,別說鋼洋,連個銅板都沒找到。

    那一刻,四姑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半天才嘀咕了一句:“怎么會沒有呢?”

    惠嫂說:“沒有。你說的那塊石板已經(jīng)掀開了,石板底下,都是黃土,根本沒什么瓦罐罐。”

    四姑低頭沉思半天,說:“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隨后,四姑便埋頭咳嗽起來。并向惠嫂打手勢,不提那鋼洋的事了。

    事后,惠嫂隱隱約約地覺得,四姑懷疑她與改窮家私分了她說的鋼洋。因為自從那天起,四姑就不再與惠嫂來往。以致,半月后,四姑投河自盡了,她都沒來見惠嫂一面。

    后來,惠嫂把四姑的死訊帶到娘家。改窮的母親用一塊紅布包了一撂鋼洋送給惠嫂,說是讓惠嫂買些糖果給孩子吃,其實(shí)她另有隱情。

    惠嫂有所不知,她來改窮家挖寶之前,改窮家的母豬在院子里拱食吃,無意中拱開了那塊壓在瓦罐上的石板。也就是說,人家早已經(jīng)找到那罐鋼洋了。

    而今,四姑死了。改窮的父母,不知是出于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給惠嫂送來一包鋼洋。

    惠嫂呢,拿到那包鋼洋,先替四姑還清債務(wù)。隨后,找了輛板車,去鎮(zhèn)上代銷店,買了一大車火紙,拉到四姑墳前,燒了一天一夜。

    選自《小小說選刊》20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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