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開放

東芳

男人給女孩打來電話說：“我家陽臺上的曇花快開了，今晚你能過來一起看嗎？”

女孩先是一愣，但不久就爽快地說：“好的?！?/p>

男人是女孩的同事。

男人和女孩的辦公桌挨著，兩人在一間辦公室里面對面辦公。女孩剛來時，碰上工作上不懂的地方，常問男人。每一次，男人都講得很仔細(xì)，也很耐心。有時候，碰上自己心中沒底的事，女孩也讓男人幫她出主意。雖然女孩來辦公室的時間不長，但女孩能感覺出，男人的工作很出色，更重要的是，男人有一副好心腸。

如今，好心腸的男人似乎已經(jīng)絕版。

一天，門外走進(jìn)一個漂亮、干練的女人找男人。男人介紹道：“這是我妻子，這是我們辦公室新來的小林?！迸撕湍腥苏f了幾句話后，向女孩頷首點(diǎn)點(diǎn)頭就走了。女人走后，女孩真誠地對男人說：“你好福氣啊，找了這么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p>

男人淡淡一笑，說：“算是吧，我們是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p>

女孩心里羨慕極了！女孩在大學(xué)時也有過一個男朋友，但是畢業(yè)時，兩人分手了。

有一段時間，隔壁的局長有事沒事地常來他們辦公室，局長關(guān)切地問女孩這問女孩那，女孩感覺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挺有人情味的。但是有一天，局長走后，男人悄悄跟女孩說：“咱們局長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對年輕女孩太那個了，小林你以后可要當(dāng)心啊，以前就有幾個女孩子吃過虧。”

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

不久后，一天下班時，局長笑盈盈地走進(jìn)他們辦公室，對女孩說：“小林，今晚局里有個飯局，你能一起去嗎？”

女孩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臉一下漲得通紅。

一旁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女孩說：“小林，你弟弟打電話來說你爸病了，你還來得及去醫(yī)院嗎？”

女孩一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對局長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下班后要去醫(yī)院呢?！?/p>

局長后來沉著臉走了。

女孩從此在內(nèi)心里很感激男人……

男人的妻子出差了，男人正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那盆曇花已由陽臺移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男人的家小小的，但女孩能感覺出，男人的家很溫暖。

女孩還是第一次看到曇花，鋼針般尖利的刺葉間，已探出一朵粉嘟嘟的花苞。

女孩感覺，男人挺浪漫挺有情調(diào)的，那么匆忙的日子里，還不忘欣賞曇花開放。

男人和女孩淡淡地說著單位上的人和事。

男人也說他的大學(xué)時光，他的妻子以及他們小小的家。女孩能感覺到，男人挺幸福的。

窗外，城市的夜終于靜了下來。

男人忽然孩子似的對女孩說，看：“曇花要開了！”

就像一把小小的白色的自動傘，被人一按按鈕，嘭的一下，曇花一下綻開了。

粉粉嫩嫩，如雪如銀，如紗似夢，潔白無瑕，整個房間里都彌漫著一陣淡淡的花香。

女孩睜大眼睛靜靜地看著自己面前那一朵白色的剛剛綻開的曇花，女孩的耳朵里滿是曇花花開的聲音。女孩感覺，男人鼻孔里呵出的氣正熱熱地噴在自己脖根上。女孩忽然覺得，自己內(nèi)心里空蕩蕩的，她不知道自己此刻需要什么。

女孩靜靜地望著男人。

男人也靜靜地望著女孩。

女孩的耳朵里滿是曇花花開的聲音。

只片刻，男人別過臉，說：“看，曇花要謝了！”

可不是，那剛剛綻開的花瓣，似乎正慢慢地蜷縮在一起。

曇花，曇花，美麗的曇花，它的花期為什么這么短暫呢？

女孩在內(nèi)心里感嘆著。

男人后來對女孩說：“小林，天已晚了，我送你回家，免得你父母牽掛?！?/p>

第二天，男人沒有見女孩來上班。

第三天，女孩依然沒有來上班。

幾天后，男人聽說，女孩辭職去了遠(yuǎn)方另外一座城市。

后來，男人收到女孩寄來的一封信，女孩在信里對男人說：

“謝謝你讓我看見了世界上還有那么美麗的曇花，雖然只是曇花一現(xiàn)，但那花香已永遠(yuǎn)留在我心里……”

選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