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者傳說

哈尼瑞·拉米拉

不管是因為環(huán)境所迫，還是出于某種病態(tài)的心理，對我們人類而言，吃人肉一直是種禁忌。但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中，人吃人的現(xiàn)象確實不止一次地發(fā)生過。

“我把她們的肉從骨頭上剔下來，先是腿，再是手，然后再把內臟掏出來。肉我喜歡加點鹽直接煮著吃，但在吃內臟之前，我會先進行一些儀式……”這段聳人聽聞的陳述來自一位巴西男子_這名男子因深信邪教理論“吃人肉可以凈化靈魂，”以請保姆的名義先后誘騙了9名年輕女子上門，然后將她們肢解并烹食了。上述那段話是在2015年6月，他在法庭上坦白自己如何肢解那些女子的經過，在場的陪審員們聽后無不感到毛骨悚然，他們表示：“這個人_定是瘋子，是變態(tài)！一個正常人肯定干不出這么可怕的事情！”

但當我們冷靜下來，仔細審視這個事件，我們或許會發(fā)現(xiàn)，雖然現(xiàn)在我們人類自詡生活在一個文明的時代，但食人這種普遍被認為是野蠻的、落后的陋習，好像并沒有離我們太遙遠。

關于“食人”的暗喻

我們人向來都是雜食動物，從茹毛飲血的時代走來，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沒有什么是我們不吃的，唯獨在食人這件事上，我們還是很忌諱的。

但盡管如此，在我們的日常語言文化中，還是常常會透露出一些帶有“食人”意味的影射。比如，當兩個人在挨著說悄悄話的時候，—方如果湊得太近了，另—方可能就會說：“你稍微過去點兒，你都快把我耳朵給咬下來了。”當我們遇到了自己心儀的對象時，我們會情不自禁地想：“我好喜歡他啊！真恨不得把他給一口吃掉！”當我們很輕松就擊敗了對手之后，我們會不屑地表示：“他還不夠我塞牙縫的?！边@些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語中，都帶有“食人”的暗示，為什么會如此？難道人性中天生就帶有食人的傾向？

食人的歷史

“食人族”這個詞的出現(xiàn)，是在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美洲大陸之后。哥倫布在聽當地土著人講加勒比人如何吃掉自己的俘虜時，聽錯了一個音，所以才有了和加勒比人同詞源的另一個詞——“食人族”。食人族的存在，意味著人吃人的事件并非偶然，而考古學的證據也表明，過去人吃人的現(xiàn)象曾經非常普遍，人類食人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80萬年前。

在1994年，考古學家在西班牙北部的阿塔普?？ǖ囊粋€山洞里，發(fā)現(xiàn)了最早來到歐洲的“先驅人”的化石。研究證實，這些史前人類也是食人族，而且他們尤其喜歡吃兒童的肉，因為洞里發(fā)現(xiàn)的遺骸都來自兒童和青少年，化石層的分布顯示，這種食人行為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持續(xù)在發(fā)生的。專家還表示，這些先驅人居住的地方動植物資源非常豐富，這意味著他們并不是因為缺乏食物而食人，他們食用的可能是其他族群的兒童，因為在當時，這是防止其他族群擴大，和他們爭奪有限資源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公元前133年，在努曼西亞城被羅馬軍隊包圍之后，因為食物緊缺，努曼西亞城中也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食人現(xiàn)象。最開始，努曼西亞人只吃自然死亡者的肉，但漸漸就出現(xiàn)了弱肉強食的現(xiàn)象。為了生存，強者會聯(lián)合起來殺掉較為弱小的人，再分食他們的肉。

除了威懾敵人和饑荒是食人的原因，在不少的意外事故中，也有食人行為的出現(xiàn)。1846年，美國一支87人的淘金隊伍被困在了冬天的山區(qū)，在吃掉了牲畜、皮帶和毛毯后，他們不得不吃掉死去的同伴為生，最后，這87人中只有48人活了下來。1972年，赴智利比賽的烏拉圭橄欖球隊所搭乘的烏拉圭空軍571號航班墜落在了安第斯山脈，在糧食斷絕了后，饑餓戰(zhàn)勝了所有人對生命的尊重，剩下的人開始吃死去人的尸體，最后，其中一部分人頑強地存活了下來。這次事件還被美國導演弗蘭克·馬歇爾改編并拍成了電影《天劫余生》。

食人習俗背后的意義

如果說為了求生而吃人肉是不得已而為之，那把食人作為一種傳統(tǒng)習俗來遵守，在我們今天的文明社會看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了。但在很多的食人族部落中，食人行為就像其他的風俗習慣一樣，因為有著一定的意義，所以被代代相傳了下來。

從巴布亞新幾內亞森林中的食人族部落，到亞馬遜盆地和斐濟島的原始部落中，都有著食族外人和族內人的傳統(tǒng)。他們會把從敵對部落俘虜來的人吃掉，以此作為對神明的獻祭，希望神明能保佑本族的部落永遠強大。這絕不是單純?yōu)榱顺匀?，因為他們不是什么俘虜都吃的，他們只會挑最勇猛的俘虜來吃，他們相信只要吃掉最勇猛的敵人，就能獲得他的力量和勇氣。他們不僅自己吃敵人的肉，還會給孩子吃這些肉，讓孩子從小就能獲得更多的力量，以后才能戰(zhàn)勝其他部落的敵人。

范德堡大學的人類學家貝絲·康克林，在1985年到1987年之間曾深入美洲的食人族部落，研究他們的食人習俗。她發(fā)現(xiàn)，這些食人族不僅吃敵人的肉，他們連親人的肉都吃。因為在他們看來，在親人逝去之后，唯有吃下他的肉，才是對他最好的告別。他們相信，吃下已逝去親人的肉，才會讓親人和他們融為一體，親人的血和肉留在了他們的體內，也會讓他們獲得來自親人的智慧和勇氣。就像達·芬奇曾說的：“我們的生是建立在他人的死之上的。在死者體內，無知無覺的生命潛伏著，等待與另一生者的胃結合，重獲知覺與智慧。”

病態(tài)的食人欲

除了為求生而食人和群體性的食人習俗之外，還有一些人，是出于某些病態(tài)的心理而食人的。2001年，一個名叫阿明·邁維斯的德國男子公開在“食人社區(qū)”網站上發(fā)布廣告，尋找一位“18到30歲之間，體格強壯，愿意被吃掉的人”。更難以置信的是，竟然有一個名叫布蘭德斯的人主動聯(lián)系了邁維斯。兩人約在了圣誕節(jié)見面，隨后邁維斯將布蘭德斯分尸煮食并將這個過程錄制成了50多卷錄像帶。在被警方逮捕后，邁維斯一直狡辯稱，他這不能算是謀殺，他只是“幫助”被害人按他自己選擇的方式死亡，但德國法庭依然以謀殺罪名判處了他終身監(jiān)禁。更諷刺的是，入獄后的邁維斯變成了一名素食主義者，他還積極幫助警方處理食人相關的案件，據他透露，在德國至少還有100名以上的食人者。

2013年11月，德國男子德特爾夫在一個關于屠宰和食人幻想的網站上邀約了一名波蘭商人來到他位于山上的度假屋中，隨后他花了5個小時將這個波蘭人肢解，并吃掉了他的生殖器官。但由于警方沒有掌握充足的證據證明波蘭人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德特爾夫最后僅被判入獄8年半。

除了以上兩位，歷史上著名的食人魔殺手還有被稱為“布魯克林吸血鬼”的亞伯特·費舍（1870-1936），他至少侵犯了數百名兒童，還對其中一些兒童進行了閹割，并食用了他們的肉。醫(yī)生診斷他為偏執(zhí)狂精神病患者，他最后死在了美國監(jiān)獄的電椅上。

還有被稱為“俄羅斯食人魔”的安德烈·奇卡提羅（1936-1994），他至少殺害了52名婦女和兒童，每次行兇都有一個殘忍的共同點，就是將被害人的眼球取出，他甚至聲稱自己最喜歡飲用被害人的鮮血。在奇卡提羅被捕后，他還試圖以精神分裂癥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稱自己在正常生活中是模范丈夫和父親，只有在某種特定情形下才會成為一個屠夫，他說：“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同環(huán)境中會有不同的自我，我無法控制自己拿起刀的手，就好像被魔鬼控制了一樣，盡管這違背我的本性，但我無法抗拒。”

食人魔殺手除了男性之外，也有女性。德國女子安娜·齊默爾曼就是一位罕見的女性食人魔，她于1981年謀殺了自己的男友，然后分多次食用了他的肉。

解析食人欲

盡管關于食人魔殺手的案件層出不窮，但這些食人魔都是因為犯有謀殺罪而被起訴的，還沒有一種專門的罪名叫“食人罪”，因為食人在法律意義上并不是一種罪，只是道德和人性層面上的一種禁忌。食人這一行為甚至沒有被列入《精神疾病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相關的醫(yī)學研究也少得可冷，對于食人這一敏感的話題大家始終諱莫如深，最后只能籠統(tǒng)地給這些食人者都貼上了“心理變態(tài)”的標簽。

心理專家認為，這些食人魔殺手可能都患有人格障礙，他們的性格中都包括了反社會性、自戀性、邊緣性、沖動性的成分，有些人可能還有虐待狂的傾向，喜歡通過施虐來達到興奮狀態(tài)。對這些患有人格障礙的人來說，一旦他們自身的沖動控制能力較弱，心理調節(jié)能力較差，很容易就會將內心的“食人惡魔”釋放出來，用這種殘暴的方式來發(fā)泄自己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欲望。

不過，心理專家的這種分析，僅適用于生活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中的食人者，以食人為習俗的食人族不在討論范圍之內。因為食人這種在現(xiàn)代人看來極其野蠻、落后、可怕的行為，對于食人族來說，是種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人類學家弗朗西斯·埃德加·威廉姆斯在研究了多年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食人族后，寫了一本名叫《食人社會》的書，他在其中寫道：“現(xiàn)代人對食人族帶有根深蒂固的偏見，認為他們野蠻、原始、未經教化，這種想法其實非?？尚?。因為在食人族看來，現(xiàn)代人選擇埋葬逝去的親人，任由親人在泥土中腐爛，才更是一種野蠻、無情的體現(xiàn)，只有像他們一樣食用掉逝去親人的肉，讓親人身體的一部分融入生者骨血，才能讓親人得到永生。”同時，他還表示，食人族并不因為食人行為本身，而比自詡文明的現(xiàn)代人更殘忍，相對食人而言，人類還有更多的暴行需要反思。

[譯自西班牙《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