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與畫的嬗變
——從鳥蟲書到花鳥字的演變研究①

陳原川（江南大學 設計學院，江蘇 無錫 214000）

一、源遠流長的鳥蟲書

1.文字的前身：記事繪圖

通過追尋文字的起源才發(fā)現(xiàn)，早在原始時期，原始人便以繪圖的方式記錄某個東西、某件事情或活動。后來繪圖得到進一步的發(fā)掘、拓展和應用，逐步簡化為更趨向于符號的形式，即為早期文字的雛形。漢字是一種思維意識的產(chǎn)物，囊括了客觀世界的萬物，每一種圖形文字都指代了一種或多種事物所傳達的意義。[1]

“文字權輿，始于圖像”即文字的前身是記事繪圖，文字作為符號，不可能如繪畫般去完全反映事物或事件，而甲骨文不僅包括象形文字，還有許多會意字，甲骨文的象形會意使古文字學進入了一個新時期。商代文字記錄以甲骨文居多，而在這一時期產(chǎn)生了金文，即“鐘鼎文” ，是鑄刻在青銅器的鐘或鼎上的一種文字，是繼甲骨文之后漢字較為系統(tǒng)的第二種字體。后由周代殷，以使用的角度來看，金文達到了巔峰，大有將甲骨文取而代之的跡象。東周時期，各地諸侯稱霸，青銅器物任意鑄造，文字展現(xiàn)出“言語異聲、文字異形”的景象，銅器上的銘文的裝飾性也逐漸展現(xiàn)，有的以鳥飾、以蟲飾、以魚飾，可以被稱作我國文飾之先河，“鳥蟲書”就產(chǎn)生于這種瑰麗的文化之中。

2.鳥蟲書的緣起：泉山鳥蟲書

在春秋戰(zhàn)國、秦漢時代，部分青銅器上的銘文，通常以篆書為基礎，回環(huán)盤曲，添加羨畫，如圖1的王子午鼎銘文，這些銘文中，工藝的審美原則展示的、隨性的書寫被制造的、工藝的審美原則所取代，裝飾紋樣包括鳥、蟲和魚等。

最初的鳥蟲書就出現(xiàn)在這些青銅器的銘文中，以現(xiàn)存的青銅器銘文推論，鳥蟲書出現(xiàn)在春秋的末期。在東南的吳、蔡、楚、宋、越等國風靡一時。青銅器銘文始于商，西周最盛。東周后，各諸侯國各自稱霸，自制青銅器又表現(xiàn)出濃厚地域性，深受諸國文化影響下的徐州泉山，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為了鳥蟲書的發(fā)源地。

徐州自古具備豐富的自然森林資源，古時就有“窮北富南、寶地在泉”的說法，大量地將鳥作為圖騰的東夷的部族精英被其充裕資源和宜人的自然環(huán)境吸引而來。人們不僅在文字的筆畫里融合了類鳥形態(tài)的圖騰符號，還將“普通鳥”美化與神化，如文字筆畫中的基本鳥的形態(tài)被設計成創(chuàng)造成鳳凰，后泉山因“鳳凰字”的流傳而出名，被叫成鳳凰山。

圖1 楚國的王子午鼎銘文中的鳥蟲書

秦始皇時代把這種文字叫做“蟲書”，這個名稱出自《說文解字》：自爾秦書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鳥蟲書隸屬于秦始皇時期的“八體”，在金文的基礎上，將簡單字形、筆畫、結構的筆畫輔之以鳥、蟲、魚的自然形象圖案進行修飾，使字體含義形象化，是開文字裝飾之先河的字體。

到了新莽時代，它又被稱為鳥蟲書。《說文解字點敘》云：“及亡新居攝，時有六書，其六曰鳥蟲書”。“新莽六書”包含了了古文、奇字、篆書、佐書、繆篆和鳥蟲書。對“鳥蟲書”的定義是“所以書幡信也”。

鳥蟲書的極強裝飾感所蘊含著的是對于美的事物的追求和精神層面的富足，鳥蟲書所具備的特殊書寫形式非其他字體所能呈現(xiàn)，由于其特殊性以及字樣元素的豐富裝飾性，鳥蟲書的內(nèi)涵和表達極其豐富，有最原始的崇拜，蘊含著敬畏自然的心理和對精美裝飾的追求。

3.鳥蟲書的發(fā)展：篆刻中的鳥蟲書

鳥蟲書是中國最早并專為特殊用途所意匠的美術字[2]，起源于青銅器中銘文的鳥蟲書在發(fā)展過程中有了更豐富的載體，出現(xiàn)在璽印、瓦當、磚壁等物體上。

璽印印章歷史悠久，現(xiàn)在可以看到的璽印最早可追溯到戰(zhàn)國時代。戰(zhàn)國的璽印雖然簡單，但其細膩、深入的構型方手法巧妙地展現(xiàn)了璽印的特征，對后世而言，鳥蟲篆璽印有一種范例作用。如圖2是戰(zhàn)國時期璽印。如圖3是秦始皇所用的一枚璽印，璽上的文字皆為鳥蟲書，傳承了春秋時期鳥蟲書整體字形修長、華麗秀美、并且字中飾以鳥形的特點。又如圖4的“王莫書”印，字形和鳥形同構，彎曲盤繞，相比秦王的印璽來說，它整體的字形筆畫偏粗，少一分秀氣，添一分質樸，逐漸向漢代的藝術風格過渡。

圖2 戰(zhàn)國時期的璽印上的鳥書

圖3 秦始皇印璽上的鳥書

圖4 秦時期“王莫書”私印

圖5 漢代“山濤”鳥蟲篆印

漢代，古代璽印發(fā)展到了頂峰時期，這也是古代的鳥蟲篆印章的巔峰時期。它有著極大的發(fā)展與完善，形成了一種能夠同時表達具象化與抽象化的模式。具象化是具有明顯裝飾動物圖案且無損于原字的結構、筆意、向背，抽象化是線條流暢精煉、盤曲流動填滿整個印面（如圖5）。

在漢代，鳥蟲書除了出現(xiàn)在璽印上，也開始大量出現(xiàn)在了瓦當、磚壁上。此時，鳥蟲書的圖案效果已基本取代文字意義，且裝飾中大多不作具象模擬而以屈曲盤繞、充實空間來實現(xiàn)。[3]瓦當上作為裝飾的鳥蟲書，排列合理，構圖講究。例如圖6，為西漢景帝時期的文字瓦當“千秋萬歲”，中心是一只展開翅膀的鳥，環(huán)繞著“千秋萬歲”四個字， “千秋”兩個字以鳥形裝飾，“千”字的形態(tài)舒展優(yōu)雅，別出心裁，“萬歲”兩個字并沒有顯眼的鳥形裝飾，但是其筆畫與“千秋”兩個字的呼應體現(xiàn)在彎曲的特征上。除了瓦當，在漢代的部分磚壁、少量的銅器上也能看到鳥蟲書的身影。

圖6 漢代“千秋萬歲”瓦當及截面圖

在秦漢印之后，歷經(jīng)幾百年，明清興起的文人篆刻開始獨領風騷。明代中期，篆刻藝術產(chǎn)生了新發(fā)展，復雜繁瑣的九疊文淡出了印壇,明清的篆刻藝術開創(chuàng)了一個繁榮的局面。明清之際，流派印欣欣向榮，但鳥蟲印的數(shù)量還是較少，此時大多數(shù)人把鳥蟲印看作小家之技，汪關、何震、錢松等人的鳥蟲印也只是稍帶漢代銅鳥蟲印的蟲書意趣。

“鳥蟲篆”印在漢代以后，一直到了近現(xiàn)代，才有人以它為自己的主要印章風格，而其之所以漢代以后的一千多年之中，少有人問津，許是篆刻家不屑之故。明代篆刻家朱簡認為，以鳥、獸、龍、虎、人物等象形文字入印，不過是印鑒防偽的一種方法，不入印章主流。他這么說是非常有道理的，馬國權先生就認為，“新莽六書”中，“鳥蟲書，所以書幡信也”，的確是因為“鳥蟲書”比較復雜，“書幡信”用以防偽。這類用以防偽的印章，當然是篆刻家們不愿多為的。歷史上“鳥蟲篆”印為者不多的另一個原因，恐怕因為“鳥蟲篆”屬于美術字，“是當時在篆書結構基礎上的一種圖案化的花體字”（馬國權《鳥蟲書論稿》），用之入印，就等于把印刷用的“宋體”刻到印章中一樣，全無篆刻的藝術性了。

二、走向民間的花鳥字

1.花鳥字的興起與發(fā)展

花鳥字是由東周時期鳥蟲書發(fā)展演變來的，源于東周，興于漢代，發(fā)展于魏晉南北朝時期，成熟于唐宋，盛行于明清，流傳至今。

到了漢代，人們已經(jīng)開始使用以竹子、木頭、毛等為原料的刷形扁形筆，例如泉山板筆的發(fā)明，泉山地區(qū)的工匠們對筆畫工具展開創(chuàng)新與改良，創(chuàng)造了泉山板筆，這也意味著筆畫線條開始有了明暗化特點，筆畫線條也因此豐富起來，增加了字的維度，有了點、線以及面的節(jié)奏感和層次感。

漢代的漢隸和草書走向成熟，出現(xiàn)了楷書及行書，紙張被發(fā)明和應用，統(tǒng)治者倡導鳥蟲書，漢靈帝還召見 “工鳥篆者”。漢代的蔡邕自行研究竹帚掃出之痕跡，結合用筆之勢，創(chuàng)造出“飛白書”。

泉山板筆的發(fā)明和使用、“飛白書”的發(fā)明等因素都促進了鳥蟲書向花鳥字演變，而“花鳥字”的名稱真正出現(xiàn)是在東漢后期。手工藝人們在銅器、磚壁、石刻、泉刀、陶器、瓦當、玉器、木制品和建筑物等載體上大量運用裝飾時，文字的筆畫圖案此添彼消、彼此借鑒，使鳥蟲書的內(nèi)涵更加豐富，出現(xiàn)了新氣象，在手工藝人們創(chuàng)造的“鳥蟲隸書”“鳥蟲草書”“鳥蟲楷書”中，漢字筆畫漸漸有花鳥魚蟲和山水等圖案的替換，結合竹木刷形扁筆的使用，東漢后期，名為“鳥蟲書”的字又發(fā)生了質的變化，“花鳥字”的名稱也就應運而生。

到了魏晉南北朝，隨著這一時期行書的興起，以及顧愷之等一大批文人士大夫熱衷的繪畫藝術興起，迎來了飛白書的巔峰時期。飛白書是一種獨特風格的書法，筆畫間絲絲留白，模仿墨水不足的枯筆的書寫，別具韻味。它受到不少文學家的喜愛，甚至為之吟詩作賦。例如歐陽修的《仁宗御書飛白記》、蘇東坡的《文與可飛白贊》等，可見魏晉“飛白”的流行之勢，這一時期成為花鳥字的初步快速發(fā)展時期，除了匠人們對于字的創(chuàng)作積淀，更多地融入了文人氣息，文人詠頌，傳之遂廣，極大地促進著花鳥字的發(fā)展。

隋唐時期，唐代迎來了創(chuàng)作裝飾文字的巔峰時期,改字、造字等風靡一時潮，例如唐代的武則天時期有“升仙太子之碑”（圖7），碑額書“升仙太子之碑”六個字，巧妙地隱藏了十個鳥形的筆畫，又在筆畫之外裝飾鳥形，也有用鳥形替換筆畫的裝飾手法。上述的創(chuàng)新的形式就是“飛白板書”，也叫“飛帛板書”。它是一種在字體筆畫中飾有動物生靈的意匠之巧。[2]飛白書的工具是特制的，材料為竹片、木片等，筆的形態(tài)如板，由此稱為“板書”之名。它不像其他工藝性很強的文體樣式在緩慢的節(jié)奏中消費情緒，而是把所有精神情感凝聚在板寸的筆上一氣呵成，如同將靈魂的軌跡留在紙上[4]。

隋唐之后迎來兩宋繪畫鼎盛時期，以五代南唐、西蜀創(chuàng)立的畫院為基礎，進一步創(chuàng)立了翰林圖畫院。宋徽宗時創(chuàng)立了畫學，并納入科舉考試制度之中，畫家的地位進一步提升，藝術迎來很好的發(fā)展，文人匠人皆繼續(xù)潛心研究鳥篆、飛白書等字體的書寫技法，因此，隋唐兩宋時期推動花鳥字逐漸走向成熟。

圖7 唐代“升仙太子之碑”和其中的“升”字 、“仙”字

圖8 清代的河北寧河的木版畫上的“精氣神”三字

到了明清時期，資本主義萌芽出現(xiàn)且緩慢發(fā)展，市民階級興起，扎根于市民階級的意匠文字也迎來新氣象，一是花鳥字被用于中堂畫、對聯(lián)或年畫之上，受市民階級的日常生活氣息影響，字與畫得到了巧奪天工的融合。如圖8， “精氣神”三個字，出自清代，是河北寧河木版畫，相比之前的花鳥字更加多姿多彩，三個字中都由鳥、花、樹和石等形態(tài)組成，告別了單一的鳥形，漢字的筆畫里包含四個季節(jié)的代表性植物，植物象征生命與希望，“精”字中的“青”筆畫的結構里包含春季的桃花，偏旁米字旁里包含夏季的荷花，“氣”字里出現(xiàn)了秋季的牡丹花，“神”字里包含“冬梅”，除此之外，“神”字里出現(xiàn)了“喜鵲登梅”的圖案，象征著美好、喜慶與好運。二是明代印刷業(yè)的繁榮。在印刷業(yè)的繁榮下直接帶來的影響便是刻本的流傳，例如具有代表性的有明代《三十二篆金剛經(jīng)》。藝人們也有了全面學習這些書體的系統(tǒng)教材，在成熟的基礎上全面發(fā)展。

2.流傳至今的民間花鳥字

圖9 黑龍江哈爾濱民間花鳥字“美滿”

花鳥字在民間還被稱作“龍鳳花鳥字”“藏字畫”“民間板書”、“意匠文字”或“民間美術字”等（圖9）。皆是形容一種圖形化文字，名字卻是各有來由和意義，有的從表象特征出發(fā)，有的從獨特書寫工具材料出發(fā)，有的從其趣味性出發(fā)，有的則是對其深度概括，具備意匠之美。

流行至今的民間花鳥字是飛帛板書的延續(xù)[4]。經(jīng)過明清時期市民階級的興起，廣泛流行的花鳥字在民間得以留存下來，并且以全新的面貌、氣象呈現(xiàn)出來。而在民間這樣更為寬裕的環(huán)境下，花鳥字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雅俗共賞的特點，既有明清時期文人的意匠之風，又有后來民間匠人們和百姓的淳樸表達，依附于各類載體，如年畫、版畫、刺繡、器物、建筑等，增加了用途的廣泛性，同時利于流傳。在節(jié)日、婚禮和壽宴上都可以看到民間花鳥字。

當然在世界很多其他地方也不乏民間花鳥字的傳播，僅在羅馬一地，就曾有大量花鳥字藝人風靡廣場的事跡報道。相信正是這樣一特別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和字本身所承載的千百年的積淀，有趣有意，獨樹一幟，讓民間花鳥字流傳至今。

3.花鳥字的意蘊特點

花鳥字是一種字體，也是一種別致的藝術表現(xiàn)的形式。字的形態(tài)下所承載的是花鳥字獨有的意蘊特點，以字載畫、直意或暗喻、求福納吉。

一是以字載畫?；B字首先是字，作為介質，把花、山、草、魚、鳥、蟲、水等形態(tài)巧妙結合，融于筆畫抑或是加以添飾，表現(xiàn)出的畫面感更是傳達了不同字意。通過創(chuàng)造者的筆下技法含蓄且別具韻味的融于字中、藏在畫里。

二是直意暗喻?；B字通過字本身就能表其意，與其創(chuàng)意豐富的形式離不開。或是花鳥字所運用的多樣花鳥元素與字義本身密切相關，如借仙鶴、祥龍寓意理想中的美好，借壽星、壽桃形象寓意長壽。同時，花鳥字所呈現(xiàn)出的民間視覺藝術蘊含著社會生活中的倫理關系，表現(xiàn)了在封建階級體系中形成的父子、夫妻、兄弟、朋友等倫理關系，以鳳凰、鴛鴦、仙鶴與黃鶯等禽鳥的形象比喻上述關系。

三是求福納吉。花鳥字形式的多樣化，多是指向于一種本能的訴求，即是求福納吉。在古時，人們的生活主要受到自然影響，生產(chǎn)力和認知力有限的條件下，崇拜于上蒼，受制于自然，于是有了最原始的本能訴求，體現(xiàn)出人們對美好、長壽、幸福的愿望祈求。美好的愿望同時通過字體形式的美感呈現(xiàn)出來，是當下普通百姓的審美，花鳥字是字體形式美與吉祥意蘊美的雙重表達。

三、從鳥蟲書到花鳥字的字畫嬗變

1.鳥蟲書與花鳥字的流變與聯(lián)系

有學者表示：“在民間美術中，直接繼承著鳥蟲書這一傳統(tǒng)書寫方式，并發(fā)展成專門用來書寫圖繪的形式”，由此可知，鳥蟲書為民間美術的發(fā)展提供了源流，有著奠定基礎的功能，后世的花鳥字就是一種被鳥蟲書催生的字體形式，帶有傳統(tǒng)特色，又有著新的風貌。

花鳥字相較鳥蟲書靈活巧妙的添加了花草、樹植、瑞獸、甚至是人的形象，鳥蟲書形式相對單一，同時書寫材料較簡單。其后在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條件下才出現(xiàn)的刷形扁筆，以及泉山板筆的發(fā)明等，花鳥字的書寫工具很是豐富，還有特制的竹片、木片等等。工具的豐富多樣直接帶來創(chuàng)作手法和內(nèi)容的革新，鳥蟲書表現(xiàn)得較為單一的內(nèi)容或是未能表現(xiàn)的內(nèi)容，花鳥字可以豐富的呈現(xiàn)?；B字載體范圍更加廣泛，在銅器、陶器、石刻、玉器、泉刀、瓦當、磚壁、木制品、建筑物等的裝飾上得到了廣泛應用與發(fā)展，甚至拓展到年畫、刺繡和木刻版畫；花鳥字相承于鳥蟲書的創(chuàng)作主題，又有所區(qū)別，花鳥字的創(chuàng)作主題更重于意蘊內(nèi)涵和傳達。

花鳥字帶有鮮明的鳥蟲書特征，它是鳥蟲書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字中皆有最基礎的鳥蟲的形態(tài)，這是流變中自始至終未曾改變的顯著特征，也是根本特征。

2.從“字”到“畫”的屬性轉變

早期原始時期，文字的前身是記事繪圖，“文字權輿，始于圖像”，文字所具備的字畫屬性就已呈現(xiàn)出來。首先，鳥蟲書和花鳥字都是具備字畫屬性的，但是在這種創(chuàng)作觀念的變化也影響著字畫屬性的轉變。早期鳥蟲書中，不難發(fā)現(xiàn)，字的呈現(xiàn)相對單一，很多都僅僅是添飾鳥形，其中鳥形的筆畫形式表達也相對簡單，融于筆畫，客觀看來，鳥蟲書更偏重于字，當時社會并未脫離原始部落很久，鳥蟲書的使用自然是多源自于在活動中為了便于信息的傳遞，在山巖或是洞穴中進行各類活動時,記事繪圖。隨著社會文明的進一步發(fā)展，人類對審美的需求愈加強烈，例如篆刻中的鳥蟲書，無論是戰(zhàn)國時期璽印，還是上至秦始皇之璽，下至百姓私印，鳥蟲書在璽印中都是具備特殊用途的字，盡管載體有所變化。尤以明清時期有的一股文人篆刻藝術熱潮，篆刻帶動著人們對書畫以及文字的考究，從璽印中看到的是鳥蟲書的整體文字的藝術感，而并非如同后面的花鳥字表現(xiàn)出的不再局限于文字的畫面感。不難看出，鳥蟲書兼具一定裝飾美化，具備裝飾之美，但主要功能還是用作字，而附帶些許裝飾感，傳遞信息還是其主要屬性，后面對裝飾美感需求的日趨強烈。

后期花鳥字應運而生，字中不僅是鳥形的應用，花卉、粉蝶、草蟲、瑞獸等等組合應用，也是生活中的或是高于生活的藝術形象在人們的智慧下，廣泛應用在字上，較之于之前的鳥蟲書更偏重于“畫”，而之所以重于“畫”，與工具的豐富多樣直接帶來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內(nèi)容的革新等因素密切相關，后來受到載體多樣化、廣泛化的影響，字中畫面的呈現(xiàn)愈加豐富多彩。花鳥字極其豐富多樣的表現(xiàn)形式固然也有受到書畫藝術發(fā)展的影響，明清時期繪畫藝術的漸趨成熟，市民階級的興起即形成了一股新氣息，自然地使字的結構與畫的構圖少了份嚴謹規(guī)整，多了份趣味自由，可以畫得精彩了。

從源遠流長的鳥蟲書到走向民間的花鳥字，之前的半書半畫的文字形式逐漸不被需要，鳥蟲書作為文字已經(jīng)失去了生存土壤，字與畫的分流也已成必然趨勢，在相對自由創(chuàng)作觀念影響下，有了從“字”到“畫”的屬性轉變。

3.花鳥字相承于鳥蟲書祝頌吉祥創(chuàng)作觀

在流變過程中，花鳥字相承于鳥蟲書的創(chuàng)作觀逐漸豐富與完善，在創(chuàng)作觀念的影響下，悄然發(fā)生著新的發(fā)展轉變的歷程。首先，早期人類社會有著自然圖騰崇拜的創(chuàng)作觀。二是理想化的創(chuàng)作觀，對自然界最初事物形態(tài)的美化、理想化處理，創(chuàng)作現(xiàn)實所沒有的近乎心中完美的形態(tài)。三是多重維度創(chuàng)作觀，拓展了字的空間維度。四是祝頌吉祥創(chuàng)作觀，吉祥是中國千百年來文化中所蘊含的觀念，而祝頌即為祝福贊頌，是人類最古老的精神寄托。

花鳥字是為鳥蟲書在發(fā)展中變?yōu)榧橐馕兜囊环N展現(xiàn)，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的祝頌吉祥的觀念不可分割。魯迅先生曾對漢字有點評：“中國文字有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而花鳥字作為詮釋此句再合適不過。時至今日，花鳥字依舊是極具美感地呈現(xiàn)在大眾面前，字與畫里是觀念的交織，是形式美到意蘊美的傳達：一為祝頌吉祥之意美；二為文字讀音之音美；三為豐富趣味之形美。花鳥字相承于鳥蟲書的祝頌吉祥創(chuàng)作觀，兼具字本身的形式美、字義美和內(nèi)在吉祥意蘊之美。從鳥蟲書到花鳥字，是字與畫的嬗變，是形式與內(nèi)在的結合，是美感與美好的傳達。

[1] 楊茂川，鄧珺.漢字在“新中式”空間設計中的視覺呈現(xiàn)[J].創(chuàng)意與設計，2014，（3）：10.

[2] 張道一.中國民間美術辭典[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01.

[3] 梁燕.古今文字形體的裝飾與美化[J].創(chuàng)意與設計，2015（10）：5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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