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開遍映山紅

谷一

“寒冬臘月喲——盼春風——”

的確是寒冬臘月，我站在劇場外一邊跺腳一邊想著。

已是12月底了，周圍的一切都明晰而清冷，連呼出的白霧都不溫暖，身邊的女孩子卻穿著白襯衫和紅裙子，笑容燦爛地哼著歌。

劇場里正在唱《在陽光燦爛下》，下一個節(jié)目是我們班的《映山紅》。

“來，我們把最后一部分再排一次?！敝笓]昂著頭，手臂向左輕輕一揮，長笛聲便流動了起來，隨后是層層疊疊的歌聲——那聲音像溫柔的浪花一樣包裹著我。耳畔最后一句卻是舞臺上飄來的“我們在時代的春風里”……冬日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在腳邊，灑在潔白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映出每個人認真的表情。

即使已經(jīng)排練過多次，真正登臺時，沒有人不緊張。大家進入候場室，排好了隊等待著，沒人再說話了。上個節(jié)目即將結束，我的心跳有些急促，不由自主地扭頭看了身后的同學一眼，話還沒說出口，她卻輕輕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我一愣，很快笑了。

“下一個節(jié)目，高二13班——《映山紅》！”

隊伍前行，我昂起頭，緊緊跟上。穿過一排排綠色幕布，看不到觀眾，臺下傳來掌聲，頭頂是橘黃的巨燈，看不真切，兩旁的帷幕隨著氣流微微擺動著，不知怎的，我已不再緊張，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一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放輕松，一定會大獲全勝的。我們面向觀眾，指揮微微鞠躬，熟悉的伴奏聲響了起來。那些排練的情形一幕幕涌入腦海：有放學后不吃飯留下來的加練，有去音樂教室走的那條充滿歡聲笑語的路，有負責的同學因為訓練不理想的焦急神情，有抽屜里那張已被摸得皺皺巴巴的歌詞單……我的目光緊跟著指揮，他的雙唇微動，小聲和著歌詞；吹長笛的女生微垂著頭；還有鋼琴伴奏的同學的側臉，他們隨著音樂輕輕搖晃著。

我的心里生出莫名的感動——這是我們的青春。我笑著、唱著，我的眼睛從未這樣清朗過，我凝望著觀眾，像凝望著那些日子里努力的自己、努力的所有人。我聽得見身旁女生清亮的聲音，甚至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慢慢地，我什么都聽不到了，我像一滴水，融進了歌海里……

以前總以為合唱節(jié)就是一項娛樂活動，這一刻突然福至心靈，感受到了合唱之美。我笑了，即使看不見，我也知道，身后的他們也一定笑了。

演出結束后，大家捧著手機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地欣賞著演出視頻，抱在一起瘋狂地尖叫著——團體一等獎、指揮一等獎、伴奏一等獎！取得這個成績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白襯衫和紅裙子，比賽之前曾被我們百般嫌棄，可在舞臺上卻“先聲奪人”，美麗大方?！皾M山開遍喲——映山紅?！币曨l里，我們這樣唱著。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這句話實在很老套，但事實上，這些年少的記憶、身邊的人、為同一個目標而奔跑的日夜、每一次回眸、每一次感動，匯成了那些在寒夜擺渡你的溫柔的海水。我靜靜地看著身邊嬉鬧的同學，心底一片柔軟，他們是我心里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