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陽
久坐湖畔,看細碎的星光鋪滿沉靜的湖面,獨自垂釣一份安然。兩側嵯峨的山峰之間,鄱陽湖無聲的呢喃,似是一道深藍的弦月。
1972年,NASA公開了一組照片,那是探月行動的最后一次任務,也是人類第一次以局外人的姿態(tài),俯瞰我們所處的地球。撒哈拉沙漠,印度半島,太平洋以及深不可測的云霧昭示著自然的魔力。人們?yōu)檫@組照片起名為“藍色彈珠”。
人與自然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無論是儒家的“天人合一”,抑或是道家的“順其自然”。我們與自然相依共存,早在農耕時代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人與天地之間仿佛有一條臍帶,親密時,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力量,然而離得遠時,便愈能感到靈魂撕扯的不適與焦灼。
曾有人提出了核冬天的猜想:當世界性的核戰(zhàn)爭爆發(fā)時,世界將進入寒冬,在死寂中等待,萬物凋亡。美蘇冷戰(zhàn)時期,這種對死亡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就像有一個世界末日的按鈕,被兩國輕輕地撫摸。這樣的陰影籠罩在全人類身上,包括貝加爾湖,在那兒的無人區(qū),有過上百次核實驗。
我不知道湖泊失去了什么,就如我未曾見過的鄱陽湖江豚在透明的星空下產卵,冰冷的湖水穿過它血色的魚鰓,留下一攤化工廢油,正如我不知道,千里外的荒原里,或許正騰起一朵蘑菇云,而貝加爾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就像一道藍色的傷疤。
2012年,NASA又公開了一組照片,拍攝的是地球暗面,而本該混沌的地方,一處處被人類點亮,美國西岸,中國沿海,歐洲各地。而鄱陽湖、貝加爾湖,卻黯淡,像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人們將這組照片稱為“黑色彈珠”。
辛波絲卡曾說“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當一件事情的客觀性,已無需外物作證時,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正如人與自然之間的限度。這限度,不只環(huán)境學家會知道,人們都會知道。正如軀體被解離為星辰,默默無聞死去的象龜喬治會知道。正如叫聲變得嘶啞,如落葉般蕭瑟的蒙古百靈會知道。濫用資源,不懂節(jié)制的詛咒,國家會知道。眼睜睜地看著綠洲變?yōu)榛哪?,牧民會知道?/p>
徹夜無眠,我曾想用一把尺丈量我與自然之間的距離。但良久,我閉上了眼。
待到我們用種子播撒信念,古樹支起蒼穹的那一天,自然會知道。自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這一點我們終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