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的早期傳播

李良明

[摘 要]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在十月革命的影響下，湖北武漢地區(qū)產(chǎn)生了李漢俊、董必武、陳潭秋、惲代英、林育南等一批初步具有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創(chuàng)辦學校、發(fā)行報刊、發(fā)表文章，并建立了名為共存社的黨的活動小組，熱情宣傳馬克思主義。中共湖北早期組織的創(chuàng)建，重點將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對象由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轉向工人階級，并由一般宣傳發(fā)展到建立黨團組織，發(fā)動工人階級斗爭，從而推動了湖北武漢地區(qū)工人運動的蓬勃發(fā)展。

[關鍵詞] 馬克思；馬克思主義；十月革命；湖北武漢；《大漢報》；李漢俊；陳潭秋；惲代英

[中圖分類號] D231；B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8129（2018）05-0027-11

十月革命后馬克思主義是怎樣在湖北武漢地區(qū)早期傳播的？通過哪些途徑傳播？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傳播后，對湖北武漢的革命運動發(fā)生了什么影響？本文謹就上述問題作一概述。

一、組織力量

中國人找到馬克思主義，是經(jīng)俄國人介紹的。毛澤東指出：“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1] 1471。十月革命的消息是1917年11月中旬傳到武漢的。11月12日的《漢口新聞報》《大漢報》刊登《東京專電》稱：“得俄國危急形勢之報告”“因俄國政變，股票界有多少搖動。”13日和14日，兩報又以《俄國之大政變》和《俄國政變與歐戰(zhàn)前途》為題，進一步作了報道?！洞鬂h報》報道稱，11月7日下午，俄國兵士委員會開非常會議，“黎雷氏（即列寧）大受歡呼”?！稘h口新聞報》報道稱，“俄國之政變蓋勞兵會推倒克倫斯基政府……此次擾亂魁首為烈尼思（即列寧）一派”。11月23日的《大漢報》還以《俄國政變中心之兵士委員會》為題，介紹了俄國士兵委員會的情況。

除報紙刊載的這些零星消息外，也有人前來武漢演講俄國革命。據(jù)1918年12月16日《大漢報》稱，14日晚7時，文華公書林圖書主任沈祖榮介紹美博士戴衛(wèi)士演講“俄國革命及其衰敗之原因，是夕來賓往聆者極形踴躍?！?/p>

經(jīng)過報紙的零星介紹，應該說，湖北武漢先進的知識分子對十月革命是有所了解的。但是，由于湖北督軍王占元的專制統(tǒng)治，加之演講人階級立場的偏見，因此，這些報導和講演，大都是片面的、不完全的，有時甚至是歪曲的。湖北武漢人民還不能夠完全理解十月革命的意義。然而，畢竟還是受到啟迪和鼓舞。正如董必武所說：“十月革命畢竟開世界革命的先河，畢竟為全世界被壓迫民眾解放的起點……這當然給帝國主義以一個最巨大的創(chuàng)傷，同時卻予各國被壓迫的弱小民族以求自由解放的指南針，尤其給予中國革命以深厚的影響?！盵2] 1“看了這件事，不期然而然地都振奮起來了，自重心與自信力都油然而生了?！盵2]

同全國一樣，受到十月革命影響并在湖北武漢首先學習、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是少數(shù)先進知識分子。李漢俊、董必武、陳潭秋、惲代英、林育南等，便是其中的優(yōu)秀代表。特別是當俄國蘇維埃政府于1917年7月和1920年9月兩次發(fā)表對華宣言，宣布廢除帝俄時代與中國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放棄在中國的一切特權，支持中華民族獨立，更使包括湖北武漢在內的全國所有先進知識分子從思想到生活，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使他們開始用無產(chǎn)階級的世界觀作為觀察社會的工具，重新考慮本國的問題。

十月革命期間，李漢俊留學于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深受日本進步學者河上肇先生的影響，由最愛數(shù)學轉而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經(jīng)濟學。1918年底學成回國，帶回不少英、德、日文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在上海開始從事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的研究，并撰寫和翻譯了多篇贊揚十月革命、歌頌社會主義的文章，先后在《新青年》《勞動界》《共產(chǎn)黨》《星期評論》《建設》以及上海《民國日報》副刊《覺悟》《隨感錄》等報刊上發(fā)表，是我國早期傳播馬克思主義及新思想頗有影響的人物之一。

董必武早年參加辛亥革命，是“中山先生的信徒。”[2] 39十月革命爆發(fā)時，他在鄂川交界的萬縣、利川一帶從事兵運工作，設法從當?shù)亟烫媒鑱硪恍┩馕膱蠹?，從中知道了十月革命的情況，新思想在他頭腦里翻騰起來[3] 369。1919年2月，他來到上海，認識了李漢俊，從此，李漢俊的思想和活動，便直接影響到湖北武漢。董必武曾回憶說：“漢俊介紹日本新出的雜志如《黎明》《新潮》等，我們雖然看不懂，也勉強去看……彼此都說現(xiàn)代社會已發(fā)生毛病了，傳統(tǒng)的觀念、道德、方法都要改變了……?！薄袄顫h俊告訴我們一些俄國的情況，告訴我們一些馬克思主義……說要搞俄國的馬克思主義”[3] 369-370。董必武就是這樣通過李漢俊，接觸到馬克思主義書刊。他對在十月革命影響和列寧號召下發(fā)生的五四運動表示“歡迎”，從中看到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力量。

陳潭秋在中學時代就關心國事。十月革命爆發(fā)的時候，他就讀于武昌高等師范學校?！霸谑赂锩挠绊懴?，他開始團結同志，對社會問題進行研究。”[4] 5并參加了武漢的五四運動。五四運動后，陳潭秋到南京、上海參觀學習。在上海經(jīng)老同學倪側天介紹，結識了董必武?！坝捎谥就篮希覀円灰娙绻??！盵4] 1兩位戰(zhàn)友相互交流了學習馬克思主義的心得，暢談了改造中國和世界的抱負，同時商定用辦報紙、辦學校的方式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開展革命活動。

惲代英是武漢新文化運動的開拓者。1915年，當日本帝國主義脅迫袁世凱簽訂了賣國的“二十一條”時，他立即組織學生走上街頭，抵制日貨，舉行反帝愛國游行。1917年10月，他在中華大學組織革命團體互助社，時刻不忘“伺候國家”“伺候社會”。他“受了偉大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影響，身感蘇維埃俄國對中國平等、和平政策的友誼，他的思想更向前進?！盵5] 204他對《新青年》《新潮》等刊物由衷喜愛，經(jīng)常同陳獨秀及《新青年》雜志社通信，交流思想和學術。他的文章立意深刻，尖銳潑辣，曾得到陳獨秀的贊譽。1919年，他是武漢五四運動的主要領導者和組織者之一。五四運動后不久，他和李大釗、鄧中夏取得了聯(lián)系，從此，受李大釗的影響，刻苦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和各種新思想。

林育南是惲代英的摯友，互助社的最早十人成員之一。他憂國憂民，是《新青年》最熱心的讀者，深受陳獨秀和《新青年》等刊物的影響，熱情學習和研究新思想，并于1919年3月創(chuàng)辦了《新聲》半月刊。這是武昌“第一個新文化出版物”“是全國響應北大新思潮的先驅者?！盵5] 125五四運動時，他是武漢學聯(lián)代表，并在上海全國學生聯(lián)合會任職，也是武漢五四運動的主要領導者之一。同年9月，他和互助社的成員又創(chuàng)辦了另一個刊物——《向上》，積極從事新思想、新文化的宣傳和研究。與此同時，他還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創(chuàng)辦了浚新小學和一所通俗演講社，向農民積極宣傳新思想。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之所以能早期在湖北武漢地區(qū)廣泛傳播，是由于在十月革命和五四運動的影響下，產(chǎn)生了以李漢俊、董必武、陳潭秋、惲代英、林育南等一批具有初步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具有強烈的反帝反封建革命思想，成為五四運動后在湖北武漢地區(qū)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骨干力量。這是五四運動后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廣泛傳播的必要前提。

二、傳播途徑

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的早期傳播，第一步主要是在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中進行，通過創(chuàng)辦學校、建立社團、發(fā)行報刊、發(fā)表文章等途徑展開。

1919年冬，董必武和陳潭秋等商議籌建武漢中學。董必武回憶說：“私立武漢中學設在武昌，是幾個抱有革命宗旨的人創(chuàng)議辦起來的一所中學，我是創(chuàng)議人之一。”[2] 503他們當時對北洋軍閥不滿，有反抗軍閥的民主革命意圖，想在舊社會里辦點新事。武漢中學就是所辦的新事之一。其時，教育救國的思想在全國頗有影響，董必武毫不例外地也受到一定影響，想從湖北教育著手，來改造“荊天棘地”“滿目傷心”的中國。即通過教育等各個“局部”事業(yè)的改造，達到整個國家“全局”的改造。然而當時的湖北教育界，被代表封建勢力的經(jīng)心書院派所把持，死氣沉沉。在這種環(huán)境下，要創(chuàng)辦新校，改造教育，談何容易！董必武的思想一度產(chǎn)生了矛盾：“在上海時，想回武昌；住在武昌，又想回上海?！盵6] 44

他把這一思想寫信告訴李漢俊，李漢俊立即給他回了一封《改造要全部改造》的長信，向他宣傳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信中說：“我向來不信局部的改良，不信有局部的改良，不信局部能夠單獨的改良。因為局部是全部的有機的部分，全部是局部的有機的集合體。全部局部無論是合理的不合理的，局部是因為全部的必要、歷史的命運的存在的，他在全部里面，抵抗力是頑強的，只要全部存在，你改不了他的。你要改他，非先將這個有機的全部破壞了不可?！盵6] 69信的最后說：“我們湖北不只教育會糟，因為湖北全部糟，才容教育會糟。我們中國不只湖北糟，因為中國全部糟，才容湖北糟。我們現(xiàn)在要救中國，只有大破壞、大創(chuàng)造，大破壞?。?！大建設?。?！”[6] 80這封信無疑對董必武產(chǎn)生很大影響，促使他堅定信心，把武漢中學建成宣傳馬克思主義，傳播新思想、新文化，培養(yǎng)革命人才的陣地。

董必武在該校擔任國文教學。為了傳播馬克思主義，培養(yǎng)革命人才，他除了在課堂上注意對學生進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教育外，還引進大量的馬列著作和進步書刊供師生傳閱。他還指導學生會主辦《武漢中學月刊》，編寫《政治問答》讀本，讓學生交流讀書心得，議論時事政治，發(fā)表反帝反封建的文章。陳潭秋在武漢中學則利用教外語的有利條件，在課堂上公開向學生宣傳十月革命，講解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并語重心長地對學生們說，不懂得馬克思主義，就等于是聾子瞎子，找不到路。

除武漢中學外，1921年，陳潭秋、錢介磐等還在武漢創(chuàng)辦了共進中學；惲代英、林育南等又在黃岡續(xù)辦了浚新小學；隨后吳德峰等也創(chuàng)辦了武昌崇實中學。這些都是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文化的基地。

在湖北武漢早期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文化最著名的社團，是惲代英和林育南、李書渠等人1920年2月創(chuàng)辦的利群書社。利群書社“是一個文化運動的場所，是一個修養(yǎng)會社的結晶體，是一個社會服務的共同生活的雛形?！盵7] 250他們創(chuàng)辦書社的目的不是為了盈利，在于介紹新文化，專門經(jīng)銷《共產(chǎn)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等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和《新青年》《每周評論》《新潮》等刊物，客觀上成為長江中游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的陣地，為追求進步的青年提供了大量的精神糧食，給他們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利群書社和《新青年》社以及長沙的文化書社建立了密切聯(lián)系。

1920年到1921年上半年，是惲代英由急進的民主主義者向馬克思主義者轉變的時期。他學習宣傳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的實踐活動，留下了他轉變的印跡。惲代英曾受到無政府共產(chǎn)主義、新村主義的影響，1920年初開始傾向馬克思主義。這年4月，他受少年中國學會的委托，在編輯《少年中國學會叢書》時，明確提出將馬克思及其學說列在所要研究的26個書目的首位[7] 38-39。在這同時，他先后發(fā)表了《駁楊效春君“非兒童公育”》《金錢與工作》《再駁楊效春君“非兒童公育”》等文章，宣傳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關于私產(chǎn)制度是社會不公平的最根本的原因等基本觀點。10月，他翻譯了這篇名著的部分內容，以《英哲爾士論家庭的起源》為題在《東方雜志》第十七卷第十九期上發(fā)表。他在譯文中說：“英哲爾士為馬克思的摯友，終身在宣傳事業(yè)中聯(lián)合努力。讀馬氏傳的，無有不知他的。”[7] 220表明惲代英對馬克思、恩格斯的無比崇敬。接著，他又應陳獨秀之約，翻譯了考茨基《階級斗爭》一書，由新青年社1921年初以“新青年叢書”第8種出版。該書不僅使利群書社的成員第一次懂得了要推翻黑暗統(tǒng)治，必須搞階級斗爭，而且對毛澤東、周恩來、董必武等深有啟發(fā)。毛澤東曾兩次提到這本書對他的影響。一次是在會見埃德加·斯諾時說：“有三本書特別銘刻在我的心中，建立起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我一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是歷史的正確的解釋后，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就沒有動搖過。這三本書是：《共產(chǎn)黨宣言》，陳望道譯，這是用中文出版的第一本馬克思主義的書；《階級斗爭》，考茨基著，《社會主義史》，柯卡普著。”[8] 131另一次是，1941年9月13日，毛澤東在《關于農村調查》中說：“記得我在一九二〇年，第一次看了考茨基著的《階級斗爭》，陳望道翻譯的《共產(chǎn)黨宣言》和一個英國人作的《社會主義史》，我才知道人類自有史以來就有階級斗爭，階級斗爭是社會發(fā)展的原動力?！盵9] 378-379與此同時，惲代英撰文表示對馬克思主義關于道德是隨經(jīng)濟演化而演化的這一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很信”，并準備另文陳述自己對唯物史觀的具體意見[7] 124。他對無政府主義也開始進行批判，稱無政府主義是“割肉飼虎的左道，從井救人的誣說?！盵7] 119他對迷戀于工讀主義的青年也大聲疾呼：“工讀雖是好事，究竟在生活能力不充實的人，不是容易做到的事，不要輕易的盲從妄動呢”[7] 174。惲代英闡發(fā)的這些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雖然不十分精當，但無疑在當時是起過重大作用的。同時應該指出，惲代英這時還沒有劃清科學社會主義和新村主義的界限。1920年10月，他發(fā)表了《未來之夢》。盡管文中承認“個人主義的新村是錯了的”，然而企圖避免用革命手段推翻剝削階級的統(tǒng)治，希望通過“共同生活的擴張”和在鄉(xiāng)村發(fā)展教育、實業(yè)，從而由經(jīng)濟方面壓服資產(chǎn)階級，使全世界變?yōu)椤吧鐣髁x的天國”[7] 248的思想則是明顯的。這種思想在當時的中國帶有普遍性。圍繞著“共同生活”這一問題，利群書社社員展開過近半年的討論。后來絕大多數(shù)成員都拋棄了這種幻想。

此外，這里要提到劉仁靜。他對中國早期宣傳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也是有貢獻的。劉仁靜亦是互助社最早十人成員之一。1918年夏于中華大學附中畢業(yè)，后考入北京大學。五四運動后，他在北京大學加入李大釗組織的我國第一個“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并且是北京中共早期組織的成員。他和惲代英等利群書社成員一直保持書信聯(lián)系。1920年12月2日，他在北京給惲代英寫信，宣傳了俄國勞農革命，批評了空想的社會主義。信中明確指出，鄉(xiāng)村教育“難以收效”，鄉(xiāng)村企業(yè)亦“不可靠”“中國社會也必出于流血一途，是無疑的?！盵10]他在北京還和林育南經(jīng)常討論中國社會的改造問題，極力主張暴力革命，在中國建立勞農專政，對惲代英、林育南等利群書社成員的思想向著馬克思主義轉變，起了推動作用。恰在這時，中國展開了關于社會主義的討論。陳獨秀在批判張東蓀改良主義的同時，對《未來之夢》也提出了批評。他指出：“在社會底一種經(jīng)濟組織、生產(chǎn)制度未推翻以前，一個人或一個團體決沒有單獨改造的余地，試問福利耶以來的新村運動，像北京工讀互助團及惲君的未來之夢等類，是否真是癡人說夢？”[11] 90這無疑使惲代英的思想受到震動。通過革命的實踐，惲代英終于徹底認識到新村主義是錯誤的。

1921年7月16日至21日，惲代英、林育南等在黃岡浚新小學召開會議，決定成立共存社，公開宣布擁護階級斗爭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表明共存社是一個具有共產(chǎn)主義性質的革命團體。

在利群書社創(chuàng)建的同時，林育南等領導的黃社等社團，也積極開展革命活動。黃社是在漢學習的黃岡進步青年的組織（以后改為誠社）。他們常利用寒暑假回到家鄉(xiāng)，向農民宣傳反帝反封建思想，在陳宅樓、八斗灣、楊鷹嶺、回龍山等地巡回發(fā)表演說和表演文明戲。林育南還先后在黃岡創(chuàng)辦過平民教育社、平民書報室和平民俱樂部，購置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思想的通俗書報，供農村進步青年學習。

在湖北武漢地區(qū)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文化最有影響的報刊是《武漢星期評論》。1919年6月上?！缎瞧谠u論》出版不久，黃負生、劉子通等便創(chuàng)辦了這張“以改造湖北教育及社會為宗旨”的報紙。該報“如日初升，生氣勃勃”，發(fā)表的文章“很尖銳，很有戰(zhàn)斗性”[12] 484，在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和新思想，抨擊湖北政治、教育、社會等諸問題上，發(fā)揮了戰(zhàn)斗作用。例如林育南的《五七、五四與五一》、蕭楚女的《資本主義的漢水流域》和夏之栩的小說《佃戶》，深刻揭露了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以及資本家對工人、地主對農民的殘酷剝削和壓迫，指出了中國人民貧窮困苦的根源，號召人民團結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和推翻國內剝削階級的統(tǒng)治；李漢俊的《中國思想界的寒暑表兼晴雨表的梁啟超先生》，批判梁啟超販賣的改良主義，明確指出改良主義在中國是行不通的，只有徹底反帝反封建，中國的革命才能勝利；陳潭秋的《五一的意義》《趕快組織“女界聯(lián)合會”》《婦女運動》，指出了工人階級的偉大歷史作用，鞭笞了吃人的封建禮教對婦女的束縛，教導工人階級認清自己的歷史使命，鼓勵婦女聯(lián)合起來，謀自己的解放光明之道；劉子通的《改良湖北教育之意見書》，猛烈抨擊了封建腐朽教育制度的黑暗，提倡男女共學，主張徹底改革舊的教育制度和教學方法。這些文章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密切聯(lián)系湖北武漢地區(qū)的實際，短小精悍，語言通俗樸實，道理講得透徹。

利群書社的內部刊物《我們的》《互助》，在傳播馬克思主義和新文化方面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這兩朵開放在武漢的姊妹花，主要刊載書社成員從事革命活動和學習研究討論馬克思主義及新思想的有關文章和通訊，是他們探索革命真理，走上革命道路的真實記錄。

此外，還有林育南和施洋1922年創(chuàng)辦的《真報》和李求實創(chuàng)辦的《日日新聞》。同年，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武漢分部還創(chuàng)辦了《勞動周報》。這幾份報紙用馬克思主義教育工人，在提高工人的覺悟、鼓勵他們?yōu)樽约旱慕夥哦窢幍确矫嫫鸬搅酥卮笞饔谩?/p>

三、傳播方式變化

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的傳播，自中共湖北早期組織成立后更加深入，開始由面向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為主轉向以面向工人階級為主；由一般的宣傳鼓動，進入到建立發(fā)展黨團組織，發(fā)動工人階級斗爭。

1920年秋中共湖北早期組織建立后，繼續(xù)抓緊自身的學習，每周舉行一次讀書報告會，交流學習心得。李漢俊還利用這年冬回潛江探親之機，向小組成員講授唯物史觀，介紹社會主義各流派，促進了黨員馬克思主義水平的提高。1922年，李漢俊回到武漢，在武昌高師歷史社會學系執(zhí)教，繼續(xù)從事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和宣傳工作。5月寫了《研究馬克思學說的必要及我們現(xiàn)在入手的方法》等文，明確指出：“對于現(xiàn)在先進各國社會現(xiàn)象的由來、內容、結果、觀察得最切當、研究得最深刻，解說得最透徹的在現(xiàn)在只有馬克思?！彼f，馬克思的學說，可以分作理論與政策兩方面?！袄碚摰追矫?，又可以分作‘唯物史觀說‘經(jīng)濟學說‘階級斗爭說三大部分。政策底方面，就是所謂‘社會民主主義部分。”他強調“馬克思學說是一個有機的體系”，既要讀“研究馬克思學說全豹的書”，又要讀“專門研究一部的書?！盵6] 330他還介紹了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和學習目的。

參照上海的經(jīng)驗，中共湖北早期黨組織成立后不久，便建立了黨領導下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董必武和陳潭秋利用在學校任教的有利條件，把在五四運動中涌現(xiàn)出來的先進青年吸收到團組織里來?！扒嗄陥F的組織伸展到各個大中學校里。我們組織青年學習《資本論入門》和《新青年》《每周評論》等進步書刊，啟發(fā)他們同不合理的舊教育、舊制度展開堅決的斗爭?！盵4] 2

對工人階級的現(xiàn)狀進行調查，是向工人階級宣傳革命理論、組織工人斗爭的第一步。

在中共湖北早期組織成立以前，先進的知識青年便初步開展了這方面的工作。少年中國學會南京分會創(chuàng)辦的《少年世界》辟有工廠調查欄。該刊一卷二期（1920年2月1日）和六期（5月6日）分別刊登了梁空的《武漢工廠調查》和王崇植的《武漢工廠紀略》兩篇調查報告，就武漢造幣廠、粵漢鐵路機器廠、京漢鐵路機器廠、漢陽鐵廠、大冶礦廠、大冶鋼鐵廠、揚子江機器有限公司、武昌電話局、湖北兵工廠等工廠的沿革及現(xiàn)狀、機器設備、職工人數(shù)、工資待遇、勞動時間及罷工斗爭情況進行了詳細調查研究。湖北早期黨組織成立之后，進一步深入開展調查研究，在工人中進行組織和發(fā)動工作，組織成員編寫了《漢口苦力狀況》和《武昌五局工人狀況》兩篇調查報告，發(fā)表在《新青年》第八卷第一期上。包惠僧還寫了《我對武漢勞動者的調查和感想》，在1921年4月上?！睹駠請蟆飞习l(fā)表。這些調查報告和文章，深刻反映了當時中國工人階級的痛苦生活。通過調查研究，黨組織便對武漢工人階級人數(shù)的分布、工人的疾苦和要求心中有數(shù)，為有重點、有目的開展工人運動，打下了基礎。第二步便是黨組織成員分別深入工廠，和工人打成一片，宣傳革命理論，啟發(fā)他們的斗爭覺悟，到廠里辦夜校，或通過訪問學生家長，或通過同鄉(xiāng)、親戚、朋友的介紹到紗廠去，到鐵路上去，到黃包車工人中去，找工人談心，講解工人求解放的道理?！靶〗M在工人中辦識字班，接近工人。這種識字班，辦得很廣泛，連兵工廠都打進去了。主要有三個廠，即武昌的第一紗廠，漢口的英美煙廠和漢陽兵工廠，其他如裕華紗廠、震寰紗廠、南洋煙廠以及鐵路工人中也有這種識字班?！盵13] 182其時，在武昌第一紗廠等紗廠從事活動的有林育南等，派到粵漢鐵路徐家棚車站的有李書渠、唐際盛等，派到京漢鐵路江岸車站的有項德?。椨ⅲ┑?，派到漢陽鋼鐵廠的有許白昊等，派到武漢模范工廠的有張浩（林育英）等。他們聯(lián)系工人的痛苦遭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向工人宣傳革命理論，強調指出，工人的痛苦，都是資本制度的罪惡。要打破資本主義，就要搞階級斗爭。要搞階級斗爭，勞工就不應受資本家的控制，應以革命的態(tài)度，加強團結，只要工人攜手團結起來，就不怕資本主義了；因此，工人要盡快團結起來，為推翻資本制度，實現(xiàn)人類的福利而斗爭。

在工人中宣傳馬克思主義和革命道理，遇到了資產(chǎn)階級及其走狗工賊的破壞。他們利用工人中存在的封建行幫思想影響，挑撥離間，破壞工人的團結。黨組織除組織工人打擊工賊的囂張氣焰，還花費巨大精力，對工人做深入細致的思想工作。《勞動周報》這時發(fā)揮了戰(zhàn)斗作用。該報第三期刊載了《京漢正太兩路驅逐工賊兩志》的報道后說，我們就上面兩件事，可以得出幾個教訓如下：“壓迫我們勞動階級的資本階級，處處是想謀害我們的階級利益，破壞我們的團結……所以我們要求我們勞動階級勝利，只有求戰(zhàn)勝資本階級。我們要求戰(zhàn)勝資本階級，是要我們有精密的團結。”[12] 119-120這一期還載了《省邦與階級》，文章深刻指出，“在資本家掌握生產(chǎn)機關的時候，所有的工人，都壓迫在奴隸般的地位。所受的痛苦，絲毫沒有差別……把工友分成什么廣東幫、兩湖幫、三江幫、福建幫、天津幫及本地幫等，弄到七零八落，互相排擠，互相爭斗，釀成各地工友互相不容的惡感，使資本家得大利。唉，這不是自己殺自己嗎？”[12] 117-118經(jīng)過黨組織的教育，武漢工人階級團結起來了。

馬克思主義指出，哲學把無產(chǎn)階級當做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地，無產(chǎn)階級也把哲學當做自己的精神武器。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閃電一旦真正射入無產(chǎn)階級這塊沒有觸動過的園地，無產(chǎn)階級便會由“自在”的階級變?yōu)椤白詾椤钡碾A級，成為真正的人。在中共湖北早期黨組織的宣傳、教育、組織下，武漢的工人階級同全國工人階級一樣，終于成為我國政治歷史舞臺上的主人。1921年9月，黨領導的粵漢鐵路武（漢）長（沙）段工人的罷工斗爭取得勝利，12月又領導漢口人力車夫舉行了勝利罷工。“武漢因鐵路工人與人力車夫工人兩大罷工，開了當?shù)匾粋€新紀元，職工運動從此有一個順利的發(fā)展?！盵14] 1326與此同時，漢陽鋼鐵廠、漢陽兵工廠也舉行了勝利罷工。1922年10月10日，武漢工人階級建立了全市工人統(tǒng)一的組織——武漢工團聯(lián)合會。武漢的工人運動更是蓬勃發(fā)展，掀起了罷工風潮。正如鄧中夏所說，在中國工人階級第一次罷工高潮中，“以工業(yè)中心城市罷工浪潮而論，當時應首推武漢?！盵14] 13711923年2月，京漢鐵路工人舉行的政治大罷工，則把中國第一次罷工高潮推向了高峰。

在紀念馬克思200周年誕辰之際，回顧馬克思主義在湖北武漢地區(qū)的早期傳播及其影響，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中國革命勝利的主要武器不是機關槍、大炮，“而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盵1] 1469以李漢俊、董必武、陳潭秋、惲代英、林育南等為代表的湖北先進知識分子，經(jīng)過痛苦的實踐探索，自找到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后，便義無反顧，終生奉行，矢志不渝，用以指導革命實踐。他們這種信仰馬列主義的堅定信念，是永遠值得我們學習的。而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進入新時代，我們更應該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堅持“四個自信”，“為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實現(xiàn)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繼續(xù)奮斗?！盵15]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董必武.董必武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董必武.董必武談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和湖北共產(chǎn)主義小組，“一大”前后[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4]湖北省社會科學院.回憶陳潭秋[M].武漢：華中工學院出版社，1981.

[5]廖煥新.武昌利群書社始末，五四時期社團（一）[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

[6]李漢俊.李漢俊文集[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3.

[7]惲代英.惲代英全集：第4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8]埃德加·斯諾.西行漫記[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

[9]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2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0]劉仁靜.致惲代英[J]，少年中國2卷9期.1920-12-02.

[11]陳獨秀.陳獨秀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12]張允候、殷敘彝，等.五四時期的社團（二）[M].北京：生活· 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

[13]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吳德峰[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

[14]鄧中夏.鄧中夏全集（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15]習近平.決勝全國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責任編輯：朱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