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狼小組”：地鐵里抓流氓

北京市公安局公交總隊在多個派出所成立“獵狼小組”，專門打擊地鐵內(nèi)滋擾生事的“色狼”。民警提醒廣大女性，一旦遭遇騷擾，不要畏懼，不要羞愧，該畏懼和羞愧的，是那些色狼。他們的心理遠比正常公眾慫得多，別怕他們。

賊和“狼”的眼都帶“鉤”

公交總隊四惠站派出所管轄著地鐵1號線和八通線的9座車站，其中國貿(mào)、四惠、四惠東等多個重要的地鐵樞紐，日均客流210余萬人次。轄區(qū)內(nèi)還包含CBD核心區(qū)，年輕女性乘客較多，也成為“地鐵色狼”出沒的重災區(qū)。

劉大鵬是“獵狼小組”的一名警長。從2017年獵狼小組成立之初，就成為其中一員。

6月29日8時45分許，劉大鵬和其他民警在傳媒大學站發(fā)現(xiàn)一名地鐵色狼。“他故意站在兩名女子中間，并趁著早高峰人流擁擠，把手直接伸出來，放在女生的敏感部位，另一只手也有滿足自己的動作?！?/p>

為固定證據(jù)，確保不會因角度和人多等影響，拍攝嫌疑男子的作案過程，民警一路跟蹤調查，三名偵查員三部手機同時拍攝。15分鐘后，偵查員在四惠站將男子抓獲。事發(fā)后，兩名女性也前往四惠站派出所指認男子的違法行為。二人表示，剛開始以為是地鐵上人多擁擠，不小心被碰到。

15分鐘抓獲猥褻嫌疑人，對“獵狼小組”來說，只能是“幸運”的特例。大多案件，需要多位民警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跟蹤調查取證。

與其他案件相比，猥褻類案件取證困難。日常使用的記錄方式明顯，容易引起嫌疑人警覺，視頻影像是最有力的直接證據(jù)，但時常受地鐵人多擁擠、光線角度等因素制約。

去年夏天，“獵狼小組”發(fā)現(xiàn)一名可疑男子，經(jīng)常在傳媒大學站與四惠東站往返，并在乘坐地鐵時頻繁換車廂，跟隨穿著短裙的女子。站在地鐵車廂時，男子兩手掛在扶手上，抵著前方女子臀部，身體活動幅度很小，在人多擁擠的情況下，很難確定是否在實施猥褻行為。

但男子的精神狀態(tài)明顯和正常乘客不同，低著頭眼睛向上，眼神迷離。為了證據(jù)確鑿抓住現(xiàn)行，劉大鵬和其他偵查員花費兩周時間跟蹤調查。為了在跟蹤中不被發(fā)現(xiàn)，每次跟蹤的民警都會進行人員更換。

經(jīng)調整偵查手段，劉大鵬和所里老民警借鑒抓賊的經(jīng)驗，在該男子以同樣方法實施猥褻時，劉大鵬用臀部貼著他的臀部，確認對方有動作時，立即進行抓捕?！跋右赡凶诱菨M足自己的狀態(tài)，你一抓他，完全嚇愣住了，詢問也都如實供述?！?/p>

回憶這起案例，劉大鵬笑了笑說，雖然嫌疑人看起來沒有明顯動作，但從去年開始投入獵狼工作以來，民警找到很多經(jīng)驗：賊和“狼”的眼都帶“鉤”，賊“鉤”的是包和手機，狼“鉤”的是女性身體?！跋右扇嗽谧靼笗r的精神狀態(tài)會通過眼神表現(xiàn)出來?！?/p>

女警花打破嫌疑人心理防線

每次民警現(xiàn)場抓獲嫌疑人時，圍觀群眾都會齊聲贊嘆、鼓掌叫好。但也會遇到女受害人不配合、嫌疑人翻供、證據(jù)不直接不能定案等情況。在獵狼小組，儲巖是唯一的女警花，負責對前方民警抓獲的猥褻嫌疑人進行審訊，以及對女事主的詢問筆錄。

之所以選擇女警，四惠派出所副所長王永超介紹，儲巖有著幾年的審訊工作經(jīng)驗，在審訊中非常細心，善于找到嫌疑人的心理薄弱點進行攻破。

此前一起案件中，猥褻嫌疑人被抓后，拒不承認。儲巖發(fā)現(xiàn)，審訊中，每次提及妻子，對方情緒就會出現(xiàn)波動。抓住這點往下問，嫌疑人才開始松口說，與妻子感情好，但分居兩地，后妻子放棄工作來京，他的心理和工作壓力大，卻無從排解，因而選擇這種方式，尋求刺激。

最能發(fā)揮儲巖特長的，是跟女事主的交流。面對異性民警，女事主很容易產(chǎn)生心理壓力，可能會出于不好意思，對案件的敘述避重就輕?！耙呀?jīng)摸到臀部的，說是摸了腰；已經(jīng)伸進裙子里，說成是碰了大腿，和現(xiàn)場視頻證據(jù)全然對不上。女事主面對我的時候，沒那么多顧慮，當然這也需要溝通技巧。”儲巖說。

即便如此，仍有諸多女事主出于害怕，覺得丟臉，思想傳統(tǒng)，認為涉及隱私，不想麻煩等原因，拒絕配合調查。

“女事主面對我的時候，可能會更自然一點，沒那么多顧慮。但是這也是需要相當?shù)臏贤记傻?，如果我在現(xiàn)場，全程參與著，女孩子被騷擾的時候，旁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女警察來保護，對她們來說，也是心理上的支持和安慰?！钡窃趦r的記憶里，那些成功的說服過程都被自然屏蔽，反倒是走麥城的一幕，從去年5月底一直深刻記憶到今天。

“那真是我第一次獵‘狼，第一次就受了最大的挫折?！彼f，當時還什么都不懂，跟著老民警一起巡邏，結果竟然就發(fā)現(xiàn)了色狼?！袄恰币呀?jīng)被其他獵人們按著脖子弄出了車廂門，儲巖負責的事主這邊卻出了問題。“我怕女孩有心理壓力，怕她被周圍乘客好奇的眼光盯著看，所以在手機上寫了一行字‘我是警察，您是否剛才被騷擾了，把手機放在她面前，她點頭。但是她對我們的配合僅此而已。”

從高碑店，到之后換乘一號線，儲巖一直在通過手機做女孩的工作，但女孩卻拒絕任何指認，并警告儲巖，“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否則我就打110投訴你”。由于證據(jù)不足又缺少事主指認，嫌疑人只能被放走。約一個月后，該男子再次在地鐵作案被抓獲。孫某被拘留后，儲巖給上次拒絕的女孩發(fā)了條短信，大意是“上次的嫌疑男子再次作案，這次被拘留了”。女孩回了條短信，“不好意思，上次我是害怕，你們辛苦了，感謝你們”。

“色狼”不會因受侵害人的沉默而收斂

2018年，北京市公安局公交總隊相繼成立20余支“獵狼小組”，將“獵狼”鐵網(wǎng)在全市軌道交通系統(tǒng)內(nèi)全面鋪開。自“獵狼小組”成立以來，全市已抓獲118名地鐵“色狼”。

劉大鵬想起最初成為“獵狼小組”成員時，大家都是一張白紙。既沒有這類案件的工作經(jīng)驗，成員也不是專業(yè)的掛外線（即跟控嫌疑人）民警?！矮C狼比較重要的是跟控嫌疑人，怎么跟蹤嫌疑人不會發(fā)現(xiàn)，還能把違法行為動作通過手機視頻拍攝、留存下來，是我們一直工作成長的關鍵?！?/p>

因為今年入夏較早，“獵狼小組”5月就開始獵狼行動。每天早高峰前，就提前在地鐵站內(nèi)部署，到晚高峰結束后，小組成員才相繼返回派出所?！案叻迤陂g本來人就多，我們工作又需要高度集中，跟緊嫌疑人，往往一趟下來，衣服都能擰出水來?！?/p>

跟控嫌疑人過程中，劉大鵬也曾遇到過諸多不順。他記起，一次早高峰，嫌疑男子正將手伸進前方女子的裙子里，當時因為光線問題，手機拍攝不清。自己試圖靠近嫌疑人，不得不擠過擁擠的人群。

“我拉了一位男乘客的胳膊，可能是天氣比較熱，對方情緒不好，反過來就是一胳膊肘打到我。我把手機錄像打開，放在他眼前，他自然地跟著我的手機視頻往下看，發(fā)現(xiàn)前方有男子進行猥褻行為時，才轉身讓開?！眲⒋簌i說。

儲巖說，對孩子們的普法當然重要，但她還是更想有機會對跟自己同齡，或者比自己稍小的女性們多多普法：“一旦在地鐵里遭遇騷擾，不要畏懼，不要羞愧，該畏懼和羞愧的，也正在畏懼和羞愧的，是那些色狼。他們的心理遠比正常公眾慫得多，別怕他們。況且，你們的身邊，有警察?！?/p>

民警也提醒廣大女性，“色狼”不會因為受侵害人的沉默而收斂手腳，遇到被侵害時，要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益，民警也會依法確保事主的隱私。

（《北京晚報》2018.6.18 左燕燕/文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