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燕君小小說二題

憨五

村北路邊有一個池塘，面積不大，但里面有不少魚。據說是抗戰(zhàn)時期日軍從飛機上扔下的一顆炸彈爆炸炸成的。

每到夏天，憨五便獨自一人去池塘里游泳。這個池塘，也只有憨五才去，憨五只在塘邊扎猛子，從不敢去塘中間。聽大人們說塘中間很深。

憨五真名叫趙武，十五歲了，打小不會說話，是村里唯一的一個啞巴。憨五真憨，上小學一年級時，看見女生上廁所，也跟著進去了，結果被打了一頓，從此退學。父母也不讓他下地干活，憨五便整天在村里東游西逛，看見別人吃東西時，他便把臟兮兮的手指放在嘴里咬。村里人只要一看見憨五，就躲，還大聲呵斥：“滾！”

憨五的父母拿憨五真沒辦法，經常訓斥憨五：“你還不如掉村北那個池塘里淹死，丟人現眼！”

憨五聽不見父母說的啥，但知道父母是在生氣。小伙伴都不跟憨五玩，還經常揍他。夏季洗澡，只要憨五去村西的湘河，就會被小伙伴胖揍。有一次，一個村民笑著把憨五扔進河里，憨五差點淹死了。從那以后，憨五再不敢去湘河邊了，只去村北那個池塘里。父母知道后，大罵憨五：“你早晚淹死在池塘里！”

立秋前的第二天，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憨五淹死在村北那個池塘里。憨五溺水死亡后，村里沒有人悲痛，連他的父母也只是嘆息。

憨五下葬后的第二天，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憨五是為了救溺水的大壯、二猛、小亮而溺水死亡的。

那天中午，大壯、二猛、小亮三個少年聽說村北池塘里有大魚，就去逮魚。三個人在池塘中間溺水，生命危在旦夕。這時，憨五趕到，先救出年齡小點的二猛和小亮，最后救出大壯時，憨五再也沒有力氣了，沉入了水中。

村民們議論紛紛，一臉悲哀：趙武這孩子，不憨！

迅速關機

畢業(yè)二十年，班長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

包廂里人聲鼎沸，一個個情緒高昂，歡聲笑語感染著全場。只有李子軒靜靜地坐在角落里，他穿著樸素，有人看見他騎著電瓶車來的。

開席前，混得最好的班長被推到了上位。李子軒一聲不響地坐了上菜的一角，也就是下位。

觥籌交錯間，同學們互相留了手機號、微信號和QQ號。班長和其他幾個混得比較好的同學信誓旦旦：以后不管誰有啥事，一定告知一聲，我們會出面的。

酒越喝越濃，話越聊越熱乎。有兩個女同學感動得眼圈發(fā)紅，幾欲流淚。

酒席還沒結束，李子軒接了個電話，說有急事，告辭離開。同學們一一握手道別，摟脖子抱腰，難舍難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站起來準備告別。這時，班長的手機響了，傳來了李子軒的哭聲：“班長啊，我是李子軒，剛才我在路上騎電瓶車撞到人家的車上了，人家讓我給維修呢，這可咋辦？”

“什么車？”喝得有些高的同學在鬧哄哄的空氣中不知怎么捕捉到了李子軒的聲音，竟然好奇地問了起來。

李子軒的哭聲再次傳來：“一輛進口奔馳，據說價格高達三百萬?！?/p>

班長舉著手機，望望人群，清了清嗓子，說：“子軒啊，我現在已經在高速公路上了，你打電話問問其他同學吧，看看他們能不能幫你的忙！”說完匆匆掛掉電話。

一聽班長的話，所有的人先是呆若木雞，旋即，紛紛掏出手機，迅速關機。（責任編輯 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