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高遠
刑法修正案(九)的出臺加強了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是立法進步的表現(xiàn),在依法治國新的時代背景下,我國對男性性權利的保障有新的要求。我國現(xiàn)行刑法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存在滯后與不足,其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刑法的強奸罪,猥褻兒童罪等之中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不足,本文從制度建構和司法實踐層面探索如何完善我國男性性權利的刑法保護。
一、性權利的發(fā)展歷史及我國刑法保護現(xiàn)狀考察
(一)性權利的發(fā)展歷史概要
性在我國傳統(tǒng)觀念中一直是個諱莫如深而又羞于啟齒的話題,如洪水猛獸一般,聞“性”色變。然而在客觀事實上,性對于每一個人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是男女作為生理主體的必要條件,性的滿足更是生理健康的需求。從公權力社會治理層面上,對于性權利的保護也較多的側重于公共秩序的建構,把性秩序的刑法打擊的對象定位為男性,缺乏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意識。人類文明發(fā)展到近代以來,西方思想啟蒙、人文主義運動開展較早,性文化運動逐漸開展,為民眾提供了較為開放的言論環(huán)境,對性的研究也更前沿化。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也逐步納入到刑法保護的范疇。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多元文化的交流與融合,我國對性權利的認識不斷進步。較為典型的是在1999年,香港“世界性學會”通過《性權利宣言》,“性是個人與社會結構相互作用的基礎,充分發(fā)展的性對個人,人際關系和社會的安康幸福都是必不可少的”,由此可見性的重要性。由此衍生的性權利更是人權的一部分,同生命健康權一般,是個人所有的絕對權力,與生俱來,不受侵犯,是人的自由、尊嚴、平等的體現(xiàn)。
(二)我國的男性性權利刑法保護現(xiàn)狀
性權利是每個人都享有的平等權利,基于固守已久的傳統(tǒng)觀念、社會環(huán)境、女性特殊的生理結構,女性作為社會的相對弱勢群體,得以獲得立法者的傾斜保護。在我國,對性權利的保護主要限于女性,對男性的保護相對薄弱。在傳統(tǒng)社會“父權思想”的影響下,男性是社會及家庭的主導者,女性地位低下,甚至居于男性的從屬地位。在性方面,更是居于被動,處于劣勢。隨著社會文明的發(fā)展,女性地位不斷提高,但受傳統(tǒng)文化影響而畸形發(fā)展,呼吁男女平等的同時,對女性又特殊對待,刑法尤甚。刑法對女性“過度保護”背后所隱含的這種“物化”女性而不是為女性賦權的思想,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歧視。①立法者對性權利保護的初衷應是不法行為對性權利的侵害,而非對弱勢群體的單方面傾斜。我國對女性的性權利保護形成了嚴密的刑事保護網,但對男性性權利的保護卻是缺失、滯后的,需依法懲治性犯罪時,不免顯得捉襟見肘,無法對男性性權利實施有效保護。
強奸罪,是指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違背婦女意志,強行與婦女性交,或者故意與不滿14周歲的幼女發(fā)生性關系的行為。本罪所保護的是女性的性自由權及幼女的身心健康權,對象不包括男性。男性性權利被侵犯則適用強制猥褻罪,適用罪名及量刑與女性被侵犯均有所不同。
在我國刑事立法中,強制猥褻兒童罪保護的客體更傾向于是兒童的身心健康,而非兒童的性權利。同是侵害兒童的身心健康,男童與女童的標準大相徑庭。對女童的猥褻不包括強奸行為,如有強奸行為則根據(jù)刑法二百三十六條第三款,“奸淫幼女的,以強奸論,從重處罰。”而對于男童,則無此規(guī)定,猥褻包括強奸行為。
引誘幼女賣淫罪的犯罪對象是幼女,幼女是指不滿十四周歲的少女,排除了刑法對引誘十四周歲以下男性賣淫罪的保護,同是兒童的身心健康,不能因受侵害的部位不同而按照不同的罪名定罪量刑。對幼男幼女性權利的平等保護并非濫用了法律資源,而是新時代立法的趨勢所在。
二、侵犯男性性權利的表現(xiàn)形式及危害
(一)女性對男性的性侵犯
我國現(xiàn)行刑法規(guī)定,女性不能構成強奸罪的直接正犯,僅構成本罪的教唆犯和幫助犯?,F(xiàn)今社會,性活動更加開放,女性作為正常的生理主體,性侵男性是現(xiàn)實存在的。女性可通過暴力、脅迫、下藥等手段,違反男性的意志,達到與之性交的目的。我國憲法明確規(guī)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國刑法第四條也規(guī)定了適用刑法人人平等的原則。男性被女性性侵,由于女性不能單獨構成強奸罪的犯罪主體,不適用刑法的規(guī)定,男性性權利無法得到有效保障,有失法之公平。
(二)男性同性之間的性侵害
隨著性觀念的開放,性行為的方式變得多樣化,同性之間的性侵害問題層出不窮。2017年8月,陜西男大學生將男同學騙至宿舍,以言語威脅,強行與之肛交,致受害人肛周損傷,被判處強制猥褻罪獲刑兩年;同月,大連男子被駕校教練拉至偏僻地方強制猥褻,致使下體受傷,教練被拘15日。2015年數(shù)據(jù)顯示,我國有男女同性戀者近7000萬人,由此可見我國男同性戀者人口基數(shù)之大,同性之間的性侵害具有相當?shù)默F(xiàn)實性。我國直到1997年刑法修改,取消“雞奸罪”,同性性行為方實現(xiàn)非刑事化。我國認為性交為傳統(tǒng)的男女間性行為,同性之間的性行為是一種不正常的變態(tài)行為,雖目前還未承認同性戀行為,但社會對此還是很包容的。無論從人權保護還是刑罰方面,我國都應重新審視同性戀犯罪這一現(xiàn)象,而非持回避的態(tài)度。
(三)男性性權利受損害的表現(xiàn)形態(tài)
傳統(tǒng)觀念認為男性是性行為的主動方,被性侵是不可思議的,甚至被戲謔為是獲利的一方,事實上這種觀念是與客觀損害后果相背離的,也因此導致男性性權利受損害成為更加沉默的狀態(tài)。同時放縱了犯罪行為人,使犯下惡行的人逍遙法外,不僅受害人健康權受侵害,更顯示了法律的維權不力。導致刑法對公民權利保護的功能被架空。
首先,身體健康的損傷。男性被迫發(fā)生性行為,身體健康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陰莖軟組織受創(chuàng)、肛周撕裂等,卻又難以達到故意傷害罪刑事鑒定輕傷的入罪標準,無法以故意傷害罪定刑。雖有相應的民事法律條款可以維權,但基于社會輿論,倫理道德等因素的影響,民事維權對于受害人來說處于得不償失的事實狀態(tài),受害人被迫選擇忍氣吞聲,最后不了了之。
其次,增加了患病的風險。同性之間由于特殊的性行為更易發(fā)生體液交換,增加了感染性病、艾滋病等傳染性疾病的風險,威脅受害者生命健康。截止2017年3月31日,全國報告現(xiàn)存活HIV感染者/AIDS病人691098例,第一季度新增32083例中,同性性傳播8103例,占比25.3%,同性性侵害大大增加了男性感染高危疾病的風險,不利于傳染性疾病的防控與社會的穩(wěn)定。
再次,造成嚴重的精神傷害。受侵害的男性內心受創(chuàng),易形成抑郁癥,甚至自殺傾向。于兒童而言,傷害更具終身性,在兒童成長過程中,歪曲了兒童對性的理解與正確價值觀的形成;造成心境與情緒障礙,難以相信他人及融入社會之中;自我存在感和評價降低,長期的痛苦情緒壓抑人格的養(yǎng)成,易產生報復社會的扭曲心理,危害社會和諧穩(wěn)定。
四、完善男性性權利刑法保護的法律思考
我國對男性性權利保護缺失,男性受到性侵犯時維權不力,不能有效制裁犯罪,以維護公民的權利與法律的尊嚴。我國應當建立完備的性權利保護機制,對男女性權利實行平等保護。
(一)性犯罪立法引入性別平等視角
刑事立法應貫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則,性權利是人身基本權利的一種,要平等保護不同性別的性權利就需要把行為主體和被害人去性別化,統(tǒng)一表述為“他人”。從國際立法趨勢來看,美國、法國、德國等主要的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國家均通過刑事立法,把男性納入性犯罪的保護之列,給予與女性同等的保護。我國港澳臺地區(qū)的立法也規(guī)定了男性可以成為性犯罪的受害人。
第一,修改強奸罪的犯罪主體及犯罪對象,把強奸罪的對象由“女性”改為“他人”這一具有中性范疇的表述,從而擴大強奸罪的對象范圍,將男性覆于其保護之下。女性雖是弱勢群體,但可在暴力、脅迫、利誘、下藥等情形之下,使男性喪失反抗的可能,通過外部刺激使男性陰莖勃起,完成性交,無需男性意志的同意。刑法修正案(九)修改強制猥褻犯罪,去其性別化規(guī)定,乃是刑事立法的進步,作為保護力度更強的強奸罪更應貫徹男女平等這一理念。
第二,修改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條第二款引誘幼女賣淫罪為引誘兒童賣淫罪,保護客體是國家對社會風尚的管理秩序和幼女的身心健康權利,對幼男并無此規(guī)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對兒童的身心健康保護應一視同仁,不應因性別差異而致刑事立法存在差異,應將幼男納入此罪的犯罪對象之列,施以與幼女同等效力的保護。
(二)細化強奸行為方式認定的具體規(guī)則
隨著社會性觀念不斷開放,性方式趨于多樣化。強奸罪的行為方式不應局限于傳統(tǒng)的男女性交,應把肛交、口交納入其中,細化強奸行為方式的認定,以加強對性權利的保護力度。西方國家對此的規(guī)定更加的全面化,挪威刑法典第213條規(guī)定肛交、口交、指交等同性交?!睹绹7缎谭ǖ洹芬惨?guī)定了性交包括口交、肛交。我國臺灣地區(qū)刑法第十條規(guī)定:“稱性交者,謂左列性侵入行為:一是以性器進入他人性器、肛門或口腔之行為;二是以性器以外之其他身體部位或器物進入他人之性器官或肛門之行為?!眹饧捌渌貐^(qū)通過擴大性行為的外延規(guī)制現(xiàn)實中的多樣性交行為,以達到刑法規(guī)范的條件充分保護性權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鑒外國及其他地區(qū)的立法經驗制定合乎中國現(xiàn)狀的規(guī)范,保護我國公民的性權利,促進我國的法治進程。
(三)建立法律懲治與社會救濟的聯(lián)動機制
對性權利的保護是法律、社會多個方面共同配合的綜合工作,僅依靠法律的事后處罰措施是不足夠的。目前,我國已建立了防范與打擊侵害性權利的法律體系。但是,事后的社會救濟還不完備,應積極保障受害人的合法權益,設立專門機構對受害人實施救濟,援助法律維權,為被害人的生理、心理醫(yī)療提供協(xié)助,疏導社會輿論的壓力,幫助受害人回歸正常生活。
(作者單位:內蒙古科技大學文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