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悅是上世紀日本30年代民藝運動的領導者,他創(chuàng)造了“民藝”一詞,于1936年建成日本民藝館,用畢生精力保護發(fā)揚日本傳統(tǒng)手工藝,引導日本社會將簡潔與實用作為美的標準。其子柳宗理是日本現(xiàn)代工業(yè)設計大師。與西方現(xiàn)代主義設計大師勒·柯布西埃的思想偶遇,令他頓悟父親的堅守。作為日本工業(yè)設計第一人,柳宗理實現(xiàn)了東方傳統(tǒng)手工藝與西方現(xiàn)代主義思維的優(yōu)美交融。
柳宗悅說:“民藝品中含有自然之美,最能反映民眾的生存活力,所以工藝品之美屬于親切溫潤之美。在充滿虛偽、流于病態(tài)、缺乏情愛的今天,難道不應該感激這些能夠撫慰人類心靈的藝術美嗎?誰也不能不承認,當美發(fā)自自然之時,當美與民眾交融并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之時,才是最適合這個時代的人類生活。總之,為了發(fā)揚前人的創(chuàng)作之美,并給后人指點一條捷徑,我們決定創(chuàng)設“日本民藝美術館?!?/p>
1916年,柳宗悅開始周游日本全國尋訪鄉(xiāng)村手工藝,這場旅行歷時20年。他這樣形容此行的目的:“我是想尋找正確而美麗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在哪里?有多少?被做成了什么樣子呢?”
歸來后,他開始引導日本社會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現(xiàn)在常常為藏青碎紋織物的藍色打動,然而它所使用的深沉的藍色在當時只不過是極其普通的藍染而已,而且不管是誰來染藍,只要正當?shù)厝荆屯耆豢赡苋境龀舐炙椎牟厍嗌?,這究竟是為什么?”
這就是20世紀20年代發(fā)生在日本的這場民藝運動。柳宗悅以民藝運動確立了日本人的自信,發(fā)掘了日本蘊藏的巨大文化財富,并把這股風潮引來中國。1916年他訪問北京,與英國陶藝家巴納德·里奇會合,看到了許多中國的文物,充分感受到作為“精神的、物化的藝術之美”。
這場運動的最終目的并不是為收集東西,而是要使民藝的思想深入到生活當中去。簡潔與實用,轉而成為日本社會的美學標準。它使地方上幸存的民間手工藝傳統(tǒng)得到了很大的恢復,也產(chǎn)生了一批有名的工藝家。
柳宗悅有個兒子叫柳宗理,自小就在房子里父親戀物癖般堆疊的各種器物間跑來跑去。長大后他進入東京藝術大學。在那個時代,一所名為包豪斯的設計學校正在扭轉全球的設計風向,柳宗理偶然去聽了一堂包豪斯進修歸來的教師講座,受到莫大的震動。柳宗理曾回憶說:“我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應該很難相信我有多么的震驚。在那時這種觀點是革命性的,我深受感動。”
不知是不是為了向父親致敬,柳宗理于1984年開始在《民藝》雜志撰寫專欄,每期挑一件海內外的工藝品,學著父親散文集《日本手工藝》的筆觸來描繪現(xiàn)代機械設計。這些散文被集結成冊,名為《日常用品中不自知的美》。父親柳宗悅曾在《民藝論》中毫不客氣的寫道:“機械產(chǎn)品能超越手工品之美的一件也沒有。今后也沒有指望?!比欢诶磉@42篇真誠的小散文徹底擊倒了父親的論斷,這不是出于叛逆,而是對父親真真正正的理解。父親沒有錯,改變的是時代而已。
他不畫草圖,直接用手的直覺來啟發(fā)靈感的方向,有時會設計出完全意料之外的結果,比如那個令他揚名世界的“蝴蝶凳”。設計這把凳子是個西西弗斯式的漫長過程:先做四分之一大小的石膏模型,確定了大致方向就做1:1模型,然后直接坐在這個模型凳上,思考其不足之處,改進缺點做第二個,第三個……就這么一直做了三年,直到有一天滿意了。蝴蝶凳的橫空出世震驚設計界。柳宗理就此贏得米蘭設計金獎,并成為第一個參與阿斯彭國際設計大會的日本人。 “用手去感受,手上會有答案?!边@是父親教的。
從日本民間手工藝理論家到日本工業(yè)設計第一人,柳宗悅、柳宗理父子二人的歷程就像一個頭尾相接,完美契合的神秘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