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更新關(guān)系

[日]岸見一郎

父親生病后，意識模糊，好像活在云里霧里，而且不知道大霧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這讓我很苦惱。

父親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和為什么在這里，之前還曾因為我整天都在家中陪他，以為我們一直住在一起。失智癥患者的清醒并不是想起過往的記憶，而是了解自己身處何處和與他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有一天，父親對我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但又不確定究竟是現(xiàn)實還是夢。我覺得我的腦袋真的出問題了?！备赣H半夜在醫(yī)院醒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結(jié)果走出病房，就在醫(yī)院里迷路了。

對父親而言，聽到以前和母親一起在這個家生活的往事，就像在讀歷史課本。課本里記載的事件、年代和說明，與自己并無關(guān)系，如果沒有發(fā)揮充分的想象力，根本不會產(chǎn)生任何感慨。

小時候，有一次我到父親出生以及成長的老家玩，在室內(nèi)被蜜蜂蜇了。這件事情原本就只有我和父親知道，而現(xiàn)在父親已經(jīng)忘了，連帶我也無法證明真有此事。父親失去了過去，而我失去了證人，我們之間有部分過往也因而消失。

父親看了母親的照片，說他想起了母親。當(dāng)時我并不在場，不知道父親說的“想起來”，是想起了什么呢？母親的臉嗎？還是和母親一同生活的日子呢？

看到一點一點忘記一切的父親，我思考著，如果有一天妻子忘記我是誰時，該如何是好？就算我拿照片給妻子看，告訴她“你是我的妻子”，對方的愛也不會恢復(fù)。既然如此，我倆再從頭開始戀愛就好。

決定每天都要更新關(guān)系表示覺悟到每天都是新的開始，而不是昨天的延續(xù)。當(dāng)然，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搞不好是我先失智呢。

（摘自《面對年老的勇氣》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