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明
認識一位業(yè)余“文學中年”。此君近些年為著加入某級作協(xié)、獲得某個獎項而勞心勞力,今天跑省城請某位“大師”級人物幫忙,明天奔京城托某位泰斗級前輩說話……忙碌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收效卻似乎不是很理想,為此,他常常感到心情焦慮。
在我看來,莫說業(yè)余作者,就是專業(yè)作家,也無須為了會員、獎項之類而如此上心啊。你既然是個寫作者,就應(yīng)當致力寫出優(yōu)秀作品,憑實績安身立命(或者說得俗氣一點“揚名立萬”)才對,那些頭銜、證書真有那么重要嗎?這股勁兒,怕是使錯了地方吧。
這位“文學中年”對我的膚淺認識當然很不以為然。他嚴肅地告訴我,會員證、榮譽證并非你想像的那么簡單,有了這些東西,就有機會參加圈子里的許多活動,就有機會爭取更上一級的頭銜、榮譽,聚餐時就有可能在上席或上席旁就坐,發(fā)言時就可以優(yōu)先甚至超時……總之,咱們這個圈子的人,還真是就看重這些、在乎這些,你沒有這些東西,怎么說都是“打醬油”的。
哦,原來人家的目標只是“混圈子”,為著一時一地的“面子”而奮斗,難怪樂意背負層層疊疊的這“殼”那“殼”而不嫌累。
望著“文學中年”匆匆遠去的背影,我不禁悄然嘆息。我悲觀地認為,如果他真的是奔著那個目的而去,為之“衣帶漸寬終不悔”,那充其量也就只能在“圈子”里混混了,要想真正出大作、真正成為讀者心目中或文學史上有分量的作家,那是沒指望了。
有則寓言說,一只烏龜修煉了千年,卻總是無法成正果。烏龜對此深表不滿,認為上天虧待了它。后來總算碰到機會托人詢問佛祖。佛祖說,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始終舍不得那個殼。
舍不得那個殼,怎么修煉都還是烏龜。如果世上真有佛有神有修煉之說,相信這則寓言的邏輯是可以成立的。
為“殼”所累難致遠。但凡為虛名而奔波操勞者,最終都可能是窮折騰,難有大作為。一個人的時間與精力,總量是不變的,就看你如何合理分配。你用“大頭”主攻虛名,就必然影響干實事。虛名有時通過“包裝”“取巧”,的確來得容易,但如果它大得蓋過了實際水平,為了不讓其穿幫,你還必須花更多的精力維護它。一旦陷入這種惡性循環(huán),一個光鮮的外表就可能把你的時間精力全耗盡了,而且壓得你的內(nèi)心苦不堪言。這時,你就真正是為“殼”所累了。
沒有作品說話,你就是靠“人脈”加入了某級作協(xié),靠“運作”拿下了某個獎項,結(jié)果又能如何?除了收獲圈子里那些廉價的恭維,其他轉(zhuǎn)眼就成了“浮云”,風一吹就散去了,留不下一絲痕跡。讀者和時光老人是睿智的,他們根本不在乎你那些表面耀眼的光環(huán)。到頭來,當你發(fā)現(xiàn)經(jīng)久的“努力”都是徒勞,一大堆的頭銜改變不了兩手空空的結(jié)果,那就只剩下一肚子的懊惱了。
何止從文,從商、從政等等莫不如此。沒有兩把刷子,把企業(yè)名頭吹得再大,把屁股下的交椅弄得再大,最終都經(jīng)不起歲月的檢驗。歲月無情,此言不虛,它會讓一切現(xiàn)出原形,所有的貌似高明的表演,在它面前其實都是幼稚可笑的。
所以,真正的智者往往對所謂的“名”看得淡,至少不會刻意追求。莊子說:“名者,實之賓也?!惫诿切枰Y格的,實至則名歸,不是你想吹就可以怎樣吹。名與實的關(guān)系如此清晰,把求名的功夫做得太足而忽略務(wù)實,顯然是本末倒置。泰戈爾有一句名言:“鳥翼上系上了黃金,這鳥便永遠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名”就像黃金一樣是身外物,如果把它放在太重要的位置,反而影響“翅膀”發(fā)揮作用。要想飛得高,最管用的還是把翅膀練結(jié)實些!
征實則效存,徇名則功淺。人生有涯,何必為“殼”所累?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集中起來做些實實在在的事,出些實實在在的成績,遠比挖空心思鉆營攫取那些虛名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