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月,劉 敏
(北京聯合大學旅游學院,北京100101)
2015年,世界知名旅游公司TripAdvisor對全球9181名女性的調查顯示:單人游呈上升趨勢,其中,東南亞女性單獨出游的比例相比2014年上升了12%[1],女性獨游已成為重要的旅游形式。與此同時,媒體報道中不乏對女性獨游者失聯事件追蹤[2-3]或對女性獨游報以謹慎的態(tài)度[4]。女性旅游面臨的一定風險與安全因素仍呈上升趨勢,其內涵意義值得深入研究。已有研究更側重性別化的游客、東道主以及勞動力[5]。研究者更多關注由性別不同而呈現的旅游動機、消費行為差異,以及由此衍生出女性旅游消費市場和女性旅游安全研究,對女性在獨游中的心理體驗、意義及其在此過程中試圖表征的女性主體性①女性主體性:雖未形成統一結論,但在這里強調女性作為活動的主體,在現實世界進行實踐的哲學意義,含義是女性在意識到自身作為主體擁有力量的肯定并自覺在多方面體現出的自覺能動性[96]。角色研究有限。毋庸置疑的是,微觀的個體和群體的文化是不可分,并且是密切相關的。文化是群體的體現,而在單一的個體中,文化乃至整個社會的影子也會呈現。文化需要作為個體自我的存在,自我和文化在這種共生關系中一同發(fā)展,并且在這一過程中產生意義[6]1-2。顯然,自傳式的方法在女性主義研究中尤其重要,凸顯了女性的“話語權力②本文將其定位于女性話語權力。一些女性主義者認為話語構成現實社會,女性的發(fā)言權被剝奪,女性要打破沉默并沖出父權掌控,就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有自己的話語,以此獲取更多權力[97]?!?。在自傳中,女性的經驗可以作為一種有效資源,成為一種認知方式;并且,“自我(在某種情境下)將被呈現為經驗與感情的擁有者,并能有效被賦予概念化”[7]141-142。另外,旅游研究中有關“意義”主題的文章,少有研究游客直接、主觀感受的內容。關于旅游目的、動機、價值等與意義相關問題的研究多數僅聚焦于一次封閉的旅游或旅行行為,或者只是在語詞的含義維度與意義相關[8];旅游的意義常常被轉換為哲學層面對“旅游的意義”的闡釋[8],游客對于目的地“原真性”追求[9]以及背包客個人存在的意義解讀[10]。
因此,本文從女性個體的視角出發(fā),采用自傳式民族志研究方法,透過社會性別理論,將自己的旅游回憶作為“數據資料”進行分析,從更貼近旅游者主觀感受意義的范疇對女性獨游意義進行探索。研究主體上,本文試圖從獨游者主體探求女性旅游者的特殊性及旅游的意義;在方法上,引入自我民族志方法,努力構建與讀者之間內在情感的關聯[11],以及借助此方法,意在向社會展現女性積極、自主的“話語權力”;在整體知識論上,一方面是對女性主義研究的呼應,另一方面,將旅游意義闡釋放置在更廣的日常生活領域中行動者主觀意義范疇,將旅游與生活相連接于3個層次,更具有延展度;在應用層面,嘗試檢驗常見于社會宏觀意義范疇的社會性別理論對于女性獨游微觀現象的適應性。
在女性主義哲學中,“社會性別”是女權主義理論核心概念[12]。社會性別是指一系列社會建構的關系,它產生并且再現于人們的行動中[13]。它常被用于研究具體政策或項目對男女產生的不同影響,并致力于消除發(fā)展中的不平等和歧視[14]。社會性別的建構無處不在[15]203。性別建構也是一個再現的過程,將生物學的性和社會價值以及等級制相互關聯,這種機制將價值分配給社會中的個人,每個人就表現為或者被表現為男性/女性,呈現出與這個社會性別機制相關聯的意義[15]235。在旅游研究中社會性別分析常被用于分析東道主女性與旅游業(yè)發(fā)展的問題[5],顯然對旅游過程中的旅游者社會性別建構問題較為少見。
20世紀70年代以前,旅游研究未劃分性別群體[16]。隨著女性主義理論運用發(fā)展,國外學者開始關注旅游中的女性及邊緣群體[5]以及女性旅游者自主決策[17]。20世紀80年代以后,關注女性商務旅游[16]及性別分工差異[18]。20世紀90年代,受政治及學術影響,女性及性別研究不斷涌現[16],研究集中于東道主文化中性別差異[18]。Kinnaird等建設性提出了旅游性別研究的3個中心話題:旅游進程建構在性別社會;性別關系具有歷史性,也受到社會各方面發(fā)展影響;旅游實踐中,控制、權力及平等可通過種族、階層及性別關系得以體現與表達[19]。不僅強調性別差異,還關注性別差異背后的形成機制與動因,即社會建構作用。21世紀以來,旅游性別研究更受關注[17-23]。20世紀90年代,中國臺灣地區(qū)學者對女性旅游市場的研究增多[16]。2000年后,中國大陸開始出現女性旅游的專項研究[24],多偏向于女性旅游消費及旅游中的女性行為特征。近年來也出現了社會性別視角下東道主女性的角色以及背后的社會文化機制的相關研究[18,25-29]。
依據“女性形象”的內容,本文將其分為具象化的女性和“符號化”的女性。具象化的女性旅游者相關研究包括不同國家地域女性旅游者特征[30-31],女性旅游者的出游限制[32]與出游動機[33],到旅游過程中的親密關系[34]、女性決策[35]、消費習慣[36]、類型(志愿旅游[37]等)。研究中有合作式民族志[38]等不同研究方法。研究逐漸從宏觀現象發(fā)展到研究現象背后女性出游阻礙以及限制因素[39]。但這些研究忽略了旅游對女性旅游者自我解放以及掌控力的影響[40]?!胺柣钡呐岳斫鉃椋郝糜沃性颈徽J為消費主導的女性,又被看作被消費的對象,是“物化”的女性[41]。早期的女性主義理論認為旅游雜志上的女性符號是將女性置于被動且“物化”的地位[42]。Small等認為人們所期待的女性形象是社會所要求的,是在消費文化以及新自由主義經濟體制影響下所形成的[23]。國內的研究內容體現在行為決策[43-44]、女性消費偏好及市場營銷[45]以及學者探究代際產生的細分差異[46],后者體現出女性在消費自主決策性以及社會角色、傳統價值觀方面的轉變。
從女性旅游者“旅游的意義”內容看,涉及4點:(1)個人成長的意義。旅游對女性個人成長的意義受到旅游(作為外部因素)、與旅游者之經歷及其反思(內部因素)的共同影響,其深刻性來自旅游者自身更多思考[47]。學者從文獻資料與女性主義理論出發(fā),綜合歸納出女性在背包旅游中展現出的自我成長與生命力意涵[48]。(2)體現女性主體性的意義。李佳蓉研究背包旅游對女性產生的作用及影響反映在工作及生活調整、利他主義形成、女性主體性覺醒[49]3方面。(3)女性的自我身份認同與他人建立關聯的意義。Wilson等研究得出旅游的意義在于:探索自我身份認同(self and identity)、自我賦權(self-empowerment)、與“他者”/世界公民相連(connectedness with others/‘global citizenship’)[50];在對中國女性游客澳門之旅凝視研究后,研究者得到旅游對于這些女性,是支撐自我身份地位的方式,也是促進人際關系的途徑[51]。(4)帶來的幸福意義。女性在自己的游記書中將旅游描寫為“幸福之旅”,“充滿變革的旅程(transformative travel)”[52]。整體上看,對于女性旅游意義研究主要局限于旅游進行的閉環(huán)過程中,研究者與被研究者也呈現分離狀態(tài),并且由于缺乏對“意義”內涵的準確把握,使得意義的闡釋深度稍顯局限。
在西方歷史上,獨游常被認為是男性專屬,女性獨游的歷史雖然久遠,但近些年才漸漸為人們所注意[33]。國外學者根據狀態(tài)、過程或獨立性對女性獨游者進行界定[32,53-54]。獨游(solo travel)與背包自助旅游含義雖有近似,但也有不同。本文女性獨游定義為不參與旅游團,不與家人、朋友一同,但不排除旅行途中所結識新朋友一起旅行的女性,自主決策、自主計劃自己的行程。其特征為:自主性、自助性、意義深刻性。自主性是按照自己的情況決定行程、計劃行程;自助性是沒有通過旅行社幫助,而是通過自己的經驗積累、信息搜集等解決困難;意義深刻性是指獨游過程不僅對個人旅游者含義深刻,而且對這一類群體同樣含義深遠。
國外關于女性獨游(female solo travel)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1)女性獨游者出游限制/安全問題,包括4類限制因素[33]以及危險、孤獨感[55-57]。(2)出游動機,集中于經歷、逃避、放松、社交以及自尊[58]。(3)影響因素,主要集中于暴力[55,59]、單身[60]、男性凝視[61]。(4)旅游特征,如喜歡冒險與晚間社交[54],被賦予力量[55],休閑與冒險、自由興奮[59],探尋自我、掌控與交流[50]。國內對女性獨游群體有個別研究[62],且停留在現象描述層面。中國臺灣地區(qū)學者對女性旅游意義探討多基于自助旅游、背包旅游方面[49,63]。對女性獨游意義的相關研究少見。
顯然旅游領域中對于女性的相關主題研究呈現出內容的豐富化、深度化。然而基于女性主體視角的研究還是處于邊緣[22]。從研究的態(tài)度傾向來看,研究者對于女性偏向消極態(tài)度,一方面強調女性旅游者作為男權社會中的差異變量;另一方面強調在男權社會背景之下,女性旅游者舉步維艱。女性正是由于這種不斷被“負面”強調的狀態(tài)中,逐漸被消極化。從研究的深度來看,對女性心理內在的感知涉及不足,沒有傾聽到女性自己的“聲音”,展現女性的“話語權力”。因此,女性旅游的研究應進一步向女性社會性別構建與女性自身回歸,密切關注女性獨游者“主體性存在”,更需透過新的視角和方式,深入洞察女性獨游者的心理世界,從而揭示女性旅游更深遠積極的作用。
自傳式(自我)民族志(autoethnography)是20世紀60年代以來受后現代思潮影響下對民族志不斷探索涌現的創(chuàng)新成果之一[64]。自傳式民族志,是指研究者用語言、歷史和民族志方面的解釋為方法,在自我的經歷中,有意識地探索以及反省自我與各個文化現象之間的相互關聯[65]。盡管其方法論策略以及表達方式多樣,但其核心是通過作者自身的體驗來加深對所處文化、社會的理解,來喚起讀者的共鳴。自傳式民族志以第一人稱寫作,突出了對人際對話、情感和自我意識的故事性描述[65]。自傳式民族志在女性旅游研究中的適用性在于:(1)兼具民族志與自傳的特點,追求對文化的終極理解[66]。它不但肯定研究者以自傳體或自敘寫作的方法深入研究田野,同時強調研究者本身應該等同于研究對象,以女性的“自我”來理解“他者”。自傳式民族志同樣進行著民族志的數據收集、數據分析、闡釋以及報告撰寫過程[67]。而且,在自傳民族志中,由研究者決定人物、事件、時間、地點、資金來源以及如何開展研究,做出符合審稿要求的決定,將許多年個人處境的研究壓縮到文本上,以一種預先確定的結構開展研究(例如,內容包含引言、文獻回顧、研究方法、研究發(fā)現以及結論部分)[68]。同時也強調所用方法都忠于人本身的意義,例如“啟發(fā)式研究”“情感喚起式自我民族志”以及“個人敘事”方法[69]。自傳對文化研究與女性主義而言,是一個相對重要的形式。在自傳中,自己的經驗可以被當作一種資源,也讓我們得以更具分析性地思考自傳如何在我們知識論中尋得其定位[7]142。(2)注重個體經驗、人類經驗深刻的內在情感關聯。正如Ellis認為:“述說故事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還原過去事實、呈現事實,而是為了厘清事件對述說者的深刻意義”,讀者不僅僅體驗到研究者個體的特殊遭遇,而且也感受到人類經驗深刻的內在情感關聯[11]。通過此,可以實現女性獨游者的自我探究與主體性構建。
在本文中,透過對故事的述說,讓讀者也能夠體會到獨游經歷中的感受,建立作者與讀者之間的關聯。在“故事主體”與“意義浮現”部分采用的是Moustakas的“啟發(fā)式研究”步驟[70]9-13,透過啟發(fā)式的疑問,將個人經歷中的問題凸顯以及將其串聯起來,凸顯出延續(xù)性以及啟發(fā)性。啟發(fā)式過程包括6個階段[71]。訪談是典型的資料收集方式,其呈現形式是與自己和研究參與者的對話;目的在于通過主觀體驗的方式揭示經驗的本質與意義,形成由個體參照框架出發(fā)、對體驗全面及深入的描述,最后增強或者修正對于內/外部世界的理解[72],同時,6個階段是相互交融的過程?!白约号c研究者參與對話”是以個人故事文本的方式呈現(表1)。Sela-Smith在其書評中對Moustakas的研究進行了回顧,認為通過啟發(fā)式的過程,作者能夠更好地對自己的經歷進行理解,能夠完成一種自我轉變,也使讀者能有所體會以及領悟。這個過程并不是機械化的,作者的內心體驗才是整個過程關注的重點[71]。這種“闡釋”,不同于定量研究中步驟完全清晰化的結構劃分,因為其中每一部分都是相通且相融的。孟娟也認為Moustakas的“啟發(fā)式研究”主要關注的是人類的經驗,特別是在個人經驗里的感受維度、自我的未知領域和內在組織系統[72]。
從2010年讀大學起,我(本文第一作者)就趁著學校假期旅行。大多數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也會和朋友一起。2010年—2017年,通過不斷的行走,看見了很多風景,遇見了很多人,收獲了很多知識與體驗。在尼泊爾獨自旅行后就有個問題一直在內心回響,“我這么多年一直在旅行,一個人行走到底收獲了什么?有什么意義?”聽到別人的評價多是“你一個女孩子出游真厲害”“經歷豐富”“花了很多錢吧”“追尋什么意義呢?”“孤獨”之類。在最近一次四川牛背山之行后,父親問起了我,“你喜歡一個人出游,你覺得這么多年你收獲了什么?”當背包放在家里的那一剎那,我決定寫些什么,探究這其中真正的意義所在,為這么多年的時光,做出一個深刻的回應,為女性獨游者嘗試提供一個清晰的反思視角。美國女性主義哲學家Butler所言,女性主義并不是先有一系列共同的前提,然后從這些前提出發(fā)以邏輯構建一個方案,相反是通過這些前提不斷地進行評判性思考前進,這些問題內含在我的故事中,并被逐步理解[73]。這是特殊的一個“案例”,是多樣現實中的一種情況,其內涵豐富以及多樣性,為意義的闡釋提供了一種前提。所得出的答案不是女性獨游意義為何的標準答案,而是答案的一種,是反思之后得出的一種結果。自我民族志關注的重點不在于提出假設并對其客觀實證檢驗,而在于研究者與研究整體間的動態(tài)交織,其主觀性不可也無需避免,因為研究呈現的焦點正是研究者自身的體驗。
回想起2010年—2017年,從大學本科到現在研究生階段,總是會找合適的機會踏上新的旅途。我出生在山東一個縣城。縣城很小,僅有的一個火車站也只有一個售票窗口。我在18歲以前沒有坐過長途火車。由于高考成績不理想,父親幫我填報了東北一所分數要求不高的學校,這是“離開”的起點,而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那時假期挺長,這也成了我出游的大好契機。一次偶然機會我獨自一人踏上“北京之旅”,而后便越走越遠:徐州、蘇州、杭州等城市,云南、海南、青海、四川等省份,以及尼泊爾與韓國兩個國家。遇見很多人,發(fā)生了很多故事,經歷過一個人的害怕,經歷過作為女性的身份獨特性,也經歷過冒險以及非凡的感動。其間有自己獨游歷程,有與其他人同游,也有隨旅行團的經歷。共同出游的經歷記憶平和美好,但自己獨自出游的記憶卻更深刻,我知道需要將它們記錄下來,我知道它們也意味著些什么。
獨自一人的出游經歷,這是我自己的親身體驗,會有何種意義?學者劉一民指出,對于身體運動的質性研究,這不只是特殊的案例,它可以幫助人們對自我、對大家所處的運動環(huán)境的人、事、物有更貼切的掌握,對人們所共享的運動文化有更深層次的思考,從生命底層挖掘出的學問,自有其特殊的感染力[74]。每一次的獨游體驗,都是我自己的生命故事,我親力親為,與外界接觸,又保有各種記錄。而女性的身份,又使我的獨游體驗多了更多層次、更加豐富的含義。這是“從女性的立場出發(fā),探索日常生活世界,旨在將人們的經驗和行動的具體情境與關于社會運行組織和關系的說明相關聯”[75]56的探索。從這些“生命故事”亦可以發(fā)掘女性主體性的作用,女性與外界社會的關聯,以及這其間的動態(tài)過程。更進一步而言,獨游是我這個女性主體建構的意義豐富的生活世界,正如胡塞爾強調,“‘生活世界’的存在意義正是由‘主體’所建構的”[76]29。其意義更大一部分是對于每個個體而言,但由于個體的人與社會是相關聯的,進而也會在一定程度折射出社會意義,況且是對女性這一特殊群體而言。社會世界中的個人是以主體的形式存在的,主體有能力為他們所意向的對象做出意義建構[77]。并且,個人可以透過實踐過程賦予世界以多樣的意義[78]11。
2010年,我讀大學一年級。國慶假期“乖乖地”從學?;亓思摇;丶抑惺呛屠相l(xiāng)一起,覺得很熱鬧,但是路途很漫長,萌生了中途去其他城市的想法。2011年4月清明節(jié)假期,我開始想去其他城市走走。我學的是英語專業(yè),班里面有27個女孩子,沒有男孩子。問過同班同學,有沒有人能一起出去旅游。大家似乎對外出遠行都不感興趣,她們總覺得“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放假就回家,不想出去”,有時候還會討論女生被傷害的事件。于是我聯系了在北京讀書的一位老鄉(xiāng),考慮是否能給我當“導游”,還沒等準確答復,我就急切買了票,買到車票之后卻得到朋友回老家的消息。班里同學大多數是東北本地人,都選擇了回家,沒有人一起去北京,最后我選擇獨自出發(fā),是深夜抵達北京的列車。出發(fā)之前,為了安全起見,聯系了一位朋友的朋友在夜里去北京站接站。自己的背包盡量輕便簡單。由于正值假期,沒有買到坐票。在上車后,發(fā)現了留給列車員的座位,是某個車廂的01與02號。沒有人,我就心虛地挪過去。路上興奮地與周圍座位的乘客聊起天來,觀察周邊人的各種姿態(tài)。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不是害怕而是興奮與刺激。我留的是一頭短發(fā),像是個男孩子,打扮也很中性。一位老太太還喊著讓我這個“小伙子”幫忙放行李。到北京站后,與前來接站的朋友碰面。因為是凌晨,去朋友家的公交都沒有了,就和朋友一直在麥當勞待到凌晨。
不明晰這個大城市能夠帶給人們的是什么?我透過窗戶看見在地上打著地鋪并等車的人有很多。清晨從麥當勞出來,拍的第一張照片是一輛三輪車,太陽光照在車牌子上,很清晰地看到是“北京雙龍”牌。天空很藍,空氣清冷。這是北京之行的第一印象。因為朋友上班的緣故,我自己游歷了之前所知有名的“王府井”商業(yè)區(qū),那里有人群熙攘的王府井小吃街和王府井書店。人很多,很擁擠,小吃的質量并不好。在寬廣的道路上,我注意到了其他景象,是人們的日常生活圖景,如街上遛狗的老太太,地鐵里面疾走的人群;在小胡同里,還能看到住宅外晾曬的衣服。那時候的我不會乘坐地鐵,看別人如何刷卡進站、安檢以及出站,就跟著他們學。我提著從王府井書店出來買的兩本書,恍惚地站在北京疾馳的地鐵前,這座城市帶給我的還有無盡的未知。
回程路上,買到的是臥鋪票。一個人在臥鋪車廂座位旁,拍下了一直延伸至遠方的鐵軌,它代表著路,意味著這路還要走很遠吧?;氐綄W校之后,還給室友們帶去了北京“稻香村”糕點,她們興奮地問我這一路感覺怎么樣?這種感覺令我難以忘懷。北京之行沒有告知父親,我覺得很自由,不再有家人的牽掛,像是自己可以獨自一個人闖世界的開端。這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遠門,沒有家人在身旁的叮囑,沒有旅行團的全程策劃,沒有朋友的陪伴,像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過了一把獨自出游的癮之后,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所至的城市離學校的距離由近到遠。但是其中有幾次不是自己一個人,并不算是完全意義上的獨游。
2011年9月的蘇州之行具有代表性。我不想與熟悉的朋友一起,于是再次獨行。因為讀的大學很一般,我就一直想要證明自己,當時認為自己一個人旅游能夠代表自己的能力強大,“出去看看”也能夠讓我增長見識,于是一直想要再次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變得和學校里的同學們不一樣。
在蘇州,朋友一直在上課,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獨自出游。在出行前,告訴了父親我的行程。一路上,父親時不時發(fā)來短信,顯得很生氣,因為我沒有與他溝通好,他也擔心我。他像是總在過度保護我這個“女孩子”。偶爾他們會提起,別人家的女兒放假就回家,而我放假就不想回家。有時父親也會這樣子說,“你要是男孩子,早讓你出去自己闖蕩了?!钡诌_蘇州之前我在日記里這樣寫著:“我想有自己的模樣,我只想出去看看,去追求一些東西,去選擇一種生活方式。我每次出門或者到站都會有家人、朋友的提醒,這是逃不出的一些牽掛?!?/p>
讓我難以忘懷的還有蘇州的平江路以及甪直古鎮(zhèn)。平江路有很多文藝小店,在分支小巷處,人們的市井生活更是豐富多彩。賣早餐牛奶、賣小西瓜的當地居民,還有曬太陽的船夫。一間小教堂傳出來的歌聲,我坐在外面聽了很久很久。在甪直古鎮(zhèn),轉到一家木雕店,我很好奇地詢問店主那些木雕的含義。老板并不太在意我的女性身份,仍然給我講那些古老木雕背后人們崇拜的“生殖”含義。倒是我自己還有些不好意思。在平江路上偶遇了一位來自浙江讀研的姐姐。她向我打聽路途,之后就坐在路旁閑聊起來。她說她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游,還提前打印了一疊旅游攻略,因為喜歡這個文藝地方,想來看看,雖然家里也叮囑了好多。我們還查看了對方的學生證,簡單了解之后就一起逛街、吃小吃。兩個人一同玩到很晚,我跟她去了她住的青旅。在那間青旅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各自走自己的路。此后的很長時間我們還保持著聯系。我把這些都看作是旅行在路上的珍貴寶貝,讓我的旅途意義非凡。
2011年—2016年走過了很多城市,這些是“向再更遠的探尋”。近幾年,印象比較深的是2016年年初自己獨自一人的尼泊爾之行。小的時候看到尼泊爾這個國家的國旗很不一樣,還有著名的環(huán)雪山徒步路線,這些都留給了我深深的印象。出發(fā)之前,我特別緊張。自己一個人備好所有的東西:跑去尼泊爾大使館辦好簽證,買好機票,查好青旅的地點,查找所有有關尼泊爾機場的信息,以及在吉隆坡轉機的情況。爸媽這一次不再阻攔我,“你長大了。我們管不住你了?!蔽彝ㄟ^在“窮游網”發(fā)布旅程信息,招募游伴。最后,在微信群里聯系了一位與我行程相似的L,不過之前并不認識她。這次尼泊爾之行還是定義為獨游。在飛機上,很仔細地填寫入境卡。翻出了塞在羽絨服內兜的證件填得很小心。國內是冬天,但吉隆坡是夏天,下了飛機一股熱浪撲來,飛機延誤,我抱著一堆衣服,背著行李轉機,跑得比誰都快。旅途上的窘迫連連,讓我印象深刻。
到了尼泊爾,在出機場時遇見搭訕的尼泊爾男生。他在中國留學,會講流利的中文。問我去哪里,是否一個人。起初,我有些吃驚有點顧慮,不過想到或許也沒有什么還是與他進行了交流。他帶我換錢、買電話卡、找出租車。還留了聯系方式,說泰米爾見。我們之后真的就在泰米爾區(qū)一起吃了飯,后來還邀請我和L一同去他的家鄉(xiāng)藍毗尼,但是期間通過微信聯系時這位男生的話很多讓人不舒服,我和L都忽略掉一些私人問題。初見加德滿都,覺得這里破爛不堪。出了機場,我乘坐了那位尼泊爾友人幫我找的出租車。剛上車,這位出租車司機以及車上另一位押車的男人就說要拉我去另一家青旅。我覺得很不對勁,然后與他們爭辯,完全忘記之前飛機上的旅途勞頓。焦急的我打電話給已預訂的青旅,確定了地址,也給這兩位要拉我去的青旅回了電話,斬釘截鐵說不去,隨后淡定地解釋了一通,這兩位司機最后也妥協。最終安全抵達了之前預訂的青旅,見了先前微信上聯系的那位早已抵達的L。她很獨立,也很開朗,會講很多事情和道理。作為小學老師的她,每年都會選定一定的時間獨自出去旅游,我問她“為什么獨自旅游呢”,她說“為了犒賞自己吧?!彼龝懹斡洠斡洉懜鞣N有意思的遭遇,語言很幽默。獨自旅游對她來說更多的是帶來有意思的可能性。在青旅,中間有個小插曲,由于太陽能壞掉,穿著無袖背心的我下樓去找青旅的工作人員,窗外當地的男孩子好奇的隔著玻璃看著我這個“外國女孩”,弄得我站在那里略顯尷尬。
“人煙興旺的寺廟,人們脫了鞋子紛紛前往跪拜。人們臉上涂了脂粉,為了祝福,為了平安。燒尸廟的河水里是無數人的骨灰,有的窮孩子下河去找掉落的錢,有的婦人下河去尋找珍貴的東西。尸體被親人祈禱,在儀式中安詳。圍觀人群很多,平和卻又習以為常。我看到破爛不堪的街道,塵土飛揚的馬路,身上臟兮兮的孩子在踢足球,在打乒乓球。家人聚在一起坐在空地上曬太陽取暖?!逼陂g我和L一起乘坐當地大巴車去很遠的藍毗尼,坐在前排的尼泊爾陌生人,他幫我們驅走中間上車要錢的乞丐,幫我們在公共廁所前支付費用,幫我們打電話聯系,幫我們指引問路。藍毗尼有著名的“悉達多成己之路”,可是我還是看到睡在路邊的乞丐,沒有人憐憫。在博卡拉,我起得很早,租了車子很早啟程上山準備去看日出。抵達的地方竟是一處民宿,看日出則是在其高層屋頂。民宿的老板是一位會說4種語言的老太太,她很厲害,自己一個人經營著這家熱鬧的民宿,服務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這些游客也對她很尊重。我坐在房頂看了一早,與周邊的日本人聊了一早,但是沒有看見日出,沒有看到雪山。我的心情很不好,準備回程,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老板娘用漢語、日語、韓語問了我早上好,我都沒有怎么回應。她擁抱了我,這個擁抱把我從情緒的泥沼中拉出來。在博卡拉住的那家青旅的老板是當地富人,享受著該有的富足,看起來有很大的權力,掌管著家里的大權。妻子自始至終沒有說什么話,一直在忙里忙外。賣羊絨手織品的門店,父親與兒子一起經營。父親一直在對警惕頗高敏感度頗高的中國旅客說著:“別擔心,試試沒問題?!比沼浝飳懼P于加德滿都最后的印象,“杜巴廣場菩提樹下鉆進樹洞的老鼠。到處要錢的孩子。曬暖的行人、情侶、家人、商販。每一個面孔我都忘不了,還有橫看是山形狀、拼接到一起是寺廟的國旗。昨晚加都又地震了。你們說已經習以為常。無論怎樣,生活繼續(xù)。”
這一部分并不是多余,意在起到一個連接的作用,將這3次獨游與我的生活相連接起來。這3次獨游并不是隔離的、封閉的旅程,而是與我的日常生活相關的,并且能夠影響以及延續(xù)到我的日常生活中。
在這3次嚴格意義上的獨游之間,我斷斷續(xù)續(xù)在旅行,走遍了中國的大部分城市。期間自己一個人帶著自行車從北京出發(fā)去西寧環(huán)青海湖,結識一幫車隊的好友,也幸運地獲得很多幫助,他們認為“女生需要獲得幫助”。帶著好友一同騎行海南島的東線,記得隊里一位要結婚的姐姐羨慕我自由自在,她說結了婚就生孩子養(yǎng)家了,以后很少有機會出來了。最近一次,2017年1月份與朋友一起攀登四川牛背山,略有高反的我在快接近山頂的地方再也走不動,朋友叫來山頂旅舍的大叔騎摩托車將我送到山頂提前休息,大叔叮囑說,“女孩子真厲害,但是身體重要,別勉強?!庇∠笊羁痰膸状温贸?,都已經成為了我記憶中的一部分。之后還會繼續(xù)走,會不斷前行。
我熱愛旅行,讀研時選擇了旅游管理這個專業(yè),想去探尋它更深的奧秘;考研選擇學校時,一心想回到北京,想回到我獨游開始的地方。我開始關注那些獨游女性,向她們詢問她們獨游的意義。她們給出不一樣的答案:“尋找自由”“獎勵工作中疲憊的自己”“想自己出去跑跑,女孩子沒什么不一樣”等。我的故事也影響著他人,我會將一些經歷寫成文章放在微信公眾號里;一些女性朋友詢問我獨游的經驗,她們有的人也開始踏上旅途。
在旅途過程中,我開始認識自己的缺陷與渺小,學著與自己、家人、朋友很好地相處,并結交到了很多新朋友;這個旅途過程與我整個人生發(fā)展是契合的,我在構建著更廣的世界觀,學習保持著一顆赤誠之心,學著對世界保有一顆求知、悲憫之心。這個旅途過程不是完全獨立的,其中的價值是在不斷增長與積累的。女性獨游者,在旅行的過程中,向外不斷變換著凝視,內里的心理認知也在不斷改變,不斷突破“女性”的固有觀念,旅行還會繼續(xù),那么旅行在其整個生命過程中也在不斷地累加意義。
在這個以“我”探尋“獨游意義”為主要線索探究女性獨游經歷的過程中,通過回憶與撰寫,“女性獨游的意義”通過故事逐漸呈現。
對于“意義”問題的討論,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西方學術界對于方法論的討論,狄爾泰、韋伯、伯格森、胡塞爾、阿爾弗雷德·許茨等哲學家開始逐漸強調社會歷史現象的主觀性和獨特性,認為社會科學目的在于認知被研究對象的主觀意義[79]。阿爾弗雷德·許茨強調,意義是我們從“現在”出發(fā),用反思的視角來闡釋“過去”所觀察到的經驗的結果[80]182。張驍鳴從現象學以及語言學進行分析,最終給出一個旅游領域的意義分析框架:即“價值、目的”“含義、語義”“在某種范疇/領域/方面的意義”[8]。楊國榮強調意義在于成己(成就自己)、成物(成就世界)的過程,或存在于語言符號、以及價值之維的內涵兩種領域中,其中,在價值內涵領域,意義在于人化的存在之中[81]。
基于以上觀點,本文將討論重點放在日常生活世界,基于張驍鳴研究中贊同旅行行為屬于日常生活世界行為[8]的觀點基礎上,將意義闡釋的范圍劃定在旅途過程中的意義闡釋以及旅途結束后反思過程的意義闡釋,嘗試在兩個范疇解釋意義:主觀意義范疇(放置在女性主體本身,有關女性個體的“成己”)以及在社會環(huán)境語境范疇(反映在社會意義,有關女性獨游的“成物”),將旅程融于生活,反思過程呈現在故事文本的書寫上,將主體放在人的存在本身,因為在自傳式民族志中,經歷體驗、故事的書寫以及意義的呈現三者是合一的[82]。
(1)由內心向外界的探尋:基于女性心理特質的凝視視角的變化
在日常的生活中,凝視(gaze)是一種普遍的觀看方式。在觀光旅游中,視覺扮演了主導的角色,賦予了旅游實踐獨特性[83]225-226。3次旅程所關注的重點都有所不同,不斷在改變。在旅游的過程中,通過凝視建立“我”這個主體與外界“客體”相連的“一對多”的主客體關系。每個旅游景點都是在不同形態(tài)的游客凝視下,被營造或重新營造出來[83]136。由于性別角色的不同,作為女性的“我”在凝視中視角又會有所不同。在Gillgan的關懷倫理學中強調,女性偏向于一種相互關系中的存在,認為道德是對他人的責任,重視關系以及責任;女性能夠發(fā)現需要并做出反應,運用關系網絡來關照這個世界,使得沒有人被忽略[84]22-65。每次旅程中的凝視,“我”都在期望著與外界建立聯系,更容易被不同情景所打動,獲得感知層面上的收獲。
在“我”的經歷中,“地上打地鋪睡覺等車的人們”“北京雙龍”“遛狗的老太太”這些符號,是這座現代化的城市的另一面,是“我”所理解的“充滿生活氣息、接地氣的北京”。通過這些符號①麥克奈爾曾指出旅游研究中,由游客(tourist)、景物(sight)與標志物(marker)三者一同構成旅游吸引物符號[98]。,建立“我”這一主體與對北京這一城市作為旅游目的地“客體”之間的關聯。這與“我”曾經在書上、電視里了解的北京有所不同,那是建立在“宏偉”“莊重”“政治中心”之上的理解,通過獨自旅游開始了在原有的知識體系之下向外的探尋?!霸诘厣洗虻劁佀X的人們”這一類人成了“我”關懷與凝視的對象,他們或處在這座城市的基層,或新進到這座城市,是在北京華麗外表下的樸素底層。在北京之行之后,就決定想再次回到北京,去北京讀書或者去北京工作,深入這座城市,為這座城市中的人去做些什么。北京的莊嚴之下,有著多樣的生活姿態(tài),差異感吸引了“我”這個旅途中的尋覓之人。
蘇州之行,“我”期待著江南的風景,火車過了徐州之后,白墻黑瓦的印象很深,這些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南北方的差異。“文藝小店”“日常生活中的人們”“歌聲”成了蘇州的符號,“我”對其的解讀就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存在。這是“我”看到的一部分的景象以及在腦海中的意象形成。對于原來“我”的世界,“我”存在著一種逃離之感,逃離約束以及牽掛,欲在新的環(huán)境中建立新的社會關系,即接受了在蘇州的“偶遇”。從單純的景物世界,視角轉換到了人際關系的建立,轉換到了人的世界中。
尼泊爾給“我”的是一種強烈的“異域”含義。前幾次經歷,所關注的內容大部分可以看作是景色,在尼泊爾,對于特別的“符號”關注多了起來。尼泊爾不同的國家環(huán)境、語言、風俗、生活習慣、宗教,從“我”所看的各個方面體現出來。尼泊爾的一切作為“我”的“他者”成為“我”一直凝視的對象,而“我”在尼泊爾的環(huán)境中,成為了他們凝視的“他者”。在當地大巴上只有“我”與同伴兩位外國面孔,當地人對“我們”笑,幫助“我們”,這個過程成為了對相異文化認知建立的過程。所見的一切不再是不同,而是在這種現象之下,尼泊爾的貧窮,尼泊爾人民對生活的逆來順受,以及對于苦難的平和處理。與之相對比的是“我”印象中“我”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霸诤又袚焓板X物的孩子、婦女”都成了“我”所關心的對象,以及尼泊爾人民的日常,“我”能做到的是基于旅游者角色的一些消費,提供一些經濟貢獻以及內心對他們的關照,將經歷寫進文字,讓更多人了解,并有所行動。由內向外的探尋,展現了“我”能夠理解到的真實與感動。
表2 “我”的旅程中視角的變化Tab.2 The changes of“my perspectives”during travelling
(2)由外界向內心的探尋:基于女性主體特點的技能以及世界觀的改變
通過獨游,探尋新的方法,這有別于過去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態(tài)度,對舊有的習慣以及方式進行反思,是對“舊我”的一個變化以此應對未來新的困難。在整個獨游的歷程中,自己訂票,解決查找膳宿信息,解決突發(fā)情況等各類問題,不斷地提升語言、查看地圖、方向感、與別人交流等各種能力,如陳忻岱在文章中指出的,旅行是學習,也將盡量脫去自身文化的衣裳,避免用舊有的認知方式觀看他者,而且將某種人文關懷的社會實踐富含于旅行過程中,同時以這種旅行方式,產生自我認同的過程[62]。面對了從一開始排隊買火車票,到后來網上買票、在長途火車上過夜以及吃飯的問題,“我”用多種方式化解,也總結了一些技巧。整個旅行過程,自己不斷地處理先前未預見的問題,不斷地去適應外在新環(huán)境,是一種對內在與外在限制的打破過程。在先前的意識中,女性是弱勢的群體,有社會文化限制(社會性別意識)、自我限制(無意識)、實踐限制(語言、知識)、空間限制因素(安全感)4類獨游限制因素[33]。通過獨游,“我”打破了曾經在“我”意識中的害怕、恐懼以及語言、空間上的一系列限制。這些限制是不斷出現的,需要一次次的突破。每一次的突破,都是一次自我革新的過程。
(3)延續(xù)不斷的價值生成過程:基于女性個人成長的價值生成過程
生活的目標并不在于已被定位最后決勝點的“完全”,而在于成全、培養(yǎng)、進修的永遠歷程。只有發(fā)展自身才是道德的“目的”[85]50。每一個目的地的抵達,并不是最終的目的,在這個過程中“我”所有的收獲,才是真正的目標。從最初的出發(fā),“我”踏出了獨游的第一步,即踏出了原有的舒適、安全的生活圈,向往陌生的世界。未讀大學之前,生活環(huán)境是已知的、熟悉的故鄉(xiāng)環(huán)境。而獨游的這個過程,不再單單是對舊有生活的“逃離”,不再是技能的提升,也不再是對于女性這個弱勢群體周遭限制的抵抗,而是已經成為一種不斷探索的手段,不是“抵達”,而是“過程”,是“行進中”。“我”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父母的認同,從原來的“限制”中跳脫,又在不斷的前進;“我”從一開始的害怕以及不知所措,變成了現在的獨立自主;從原來的本科英語專業(yè)到現在的旅游管理研究生階段,是在不斷的探索,也期望著在這個過程中能夠有所發(fā)現以及創(chuàng)造,為先前的旅游經歷,為這個旅游過程意義的浮現以及為后來旅游之人解出一些答案。
在這個“過程”中,獨游的意義是被賦予價值的,這個價值在不斷地遞增,并嵌入整個生命歷程之中。與自我的認知、流動的世界建立廣泛的聯系,不斷地從“舊我”向“新我”進化。據杜威所提議:事情或變化之間的相互關系是認識的對象,目的為控制變化的進程與結果,使變化產生所期待的結果;并建立一種創(chuàng)造者的信念:絕不能依靠純粹心理的方法在認識中尋求絕對確定性,要通過有目的的行動主動調節(jié)與活動相關的各種條件,從而獲得較高概率的安全性[85]6-7。而獨游就是這個富有意義的“行動”。
(4)旅游結束后反思過程的意義闡釋:社會性別分析
社會性別概念,是在特定社會中,由社會形成的男性或女性的群體特征、角色、活動及責任[86]18。社會性別分析的方法多數用于女性發(fā)展項目的分析,更多的是勞動生產領域。由于旅游現象背后原因的復雜性,以及旅游活動同樣可以看作是對女性本身的一種發(fā)展。所以,本文嘗試站在旅游者角度,運用社會分析性別關系分析的“制度”概念對女性獨游旅游結束后反思過程的意義闡釋,從國家、市場、組織以及家庭4層[86]146制度進行簡單的分析。這里不是一個正規(guī)的框架,但是運用這個框架能夠使我們了解一個特定社會中影響男女生活的議題、事實和關系[86]26。
在國家層面,一方面受到傳統父權制性別化分工的影響,女性長期負責家庭勞動;另一方面受到新自由主義經濟體制的影響。社會分工發(fā)生了變化,女性需要負責兩方面工作,社會工作與家庭工作[41]。在旅游領域同樣,女性自主進行決策、獨自出行,就會引起社會的注意,是社會懷有“偏見”的注意,因為女性脫離了原有的家庭、社會工作空間。在市場層面,女性一方面是被消費,另一方面是被引導消費,但是一直沒有受到真正、平等的關注。在組織層面,在本文中主要放在學術界,研究機構或者各種出版機構組織層面。女性研究依舊處于“邊緣化”,一方面是受到學科思潮的變化,學科建設中對商科專業(yè)的關注,將重點放在了“管理”“市場”“經濟”“營銷”等方面;另一個原因是與影響力較高期刊雜志領導層的性別結構相關,男性高層的認知結構造成了對知識篩選的“男權”傾向,造成了知識對性別關注的不足[22]。家庭層面,從本人故事中也可以看到,從一開始“我”與“父親”、與“同學”,與“蘇州的旅人”的相關聯,可以看到,“父親”以及“同學”的意識里的女性性別角色期待是“回家”,在“家”的領域,這樣一切才符合社會的規(guī)定。人們并沒有察覺到社會性別作為了“意識形態(tài)①這里指的是一個“作用于人們意識的統一觀念系統”[99]。”在發(fā)揮作用[15]236。
另外,從文中的“外國友人”細節(jié)中,也能夠看出女性獨游者容易受到關注,也有發(fā)生危險的可能性?!拔摇弊鳛椤八摺北荒?,北京火車上“我”的“男孩子”形象安全,可以被人依賴;在尼泊爾,“我”與同伴是“異國女性”,“我”也是被老板娘擁抱的“需要關愛的對象”。從整個旅游過程中,女性獨游者因為其只身一人,又容易得到別人的幫助,容易獲得關心?!疤K州木雕師傅”細節(jié)里可以看出“我”的意識也是已經被確定了的,“我”在履行“我”被社會期望的“女性身份”,靦腆,敏感。
在實踐層面,女性獨游成為當今重要的旅游形式,但社會常予以消極、謹慎的態(tài)度。在研究層面,女性旅游者看似獨立自主,卻又常被作為認作“易受傷害的”、容易“被引導消費的”,女性形象也常被“物化”。在旅游領域中的女性,缺乏主體的“聲音”;在社會中需要建立起女性話語權力。而通過自傳式民族志,從微觀層面、生命底層的體驗故事,透過“我”整個主體,與周邊角色互動、付諸“我”的個體實踐,能夠傳達出女性獨游者主體的“聲音”,使得女性獨游體驗得以展現,并將女性獨游意義在“價值之維”得到闡釋:主要呈現于主觀范疇,也一定程度折射于社會意義范疇。在“我”的獨游歷程中,“我”作為女性獨游的個體,不僅在旅途中尋找“成己”的主觀意義,體現在由淺至深的3個層次:基于女性視角的凝視變化、基于女性主體的技能及世界觀的改變以及基于女性整個生命成長的價值生成過程;而且,也擴張至日常生活領域,嘗試通過主體建構的實踐來實現“成物”的社會語境范疇意義,即女性獨游現象可以看作是一種突破女性既定角色的手段。以此,來尋求社會現象的多元意義[77]。唯有在“成己”與“成物”的歷史展開中,本然之物才成為人得以認識與變革的對象,并由此呈現事實、價值多方面的意義[78]13。個體與社會相關聯,密不可分,社會意義必然也會呈現,況且是對女性這一特殊群體而言。但意義真正的是自為的社會主觀概念,更屬于社會的個人,歸根到底是人的生命在其活動中自我確認感以及自我實現[87]。本文最終將女性獨游的意義主要引向女性主體角色的確立、自我價值之上。
本文通過自我敘事的方式,對女性獨游的意義進行探究。整個故事過程是按照時間發(fā)展以及地點變換的線索展開,通過回憶并整合獨游經歷,按照“獨游首發(fā)站”“由近向遠探尋(蘇州)”“由遠向更遠探尋(尼泊爾)”的主題對整個故事進行劃分,并按照自我民族志中“喚起式”研究的“6個階段”對意義進行解讀,在女性獨游“意義浮現”階段:分為日常生活領域個體主觀意義以及社會性別語境下兩個范疇解釋,第一個范疇又分為遞進的3個核心范疇:游客凝視、個人成長以及價值生成。
對于旅游意義的研究,學者的研究主要有3方面:首先是從哲學層面上或者從文學層面上對于“旅游意義”做出本原的闡釋,如從現象學視角對“旅游的意義”進行哲學層面的闡釋[8],以及對文學方面“旅游”主題文章的研究,從文學分析的視角探究了旅游意義的不同內涵[88];其次是研究旅游對旅游相關事物如旅游業(yè)[87,90]、對地方等客觀性的意義研究[91];再次是旅游者主觀性的、自身感受到的旅游意義的研究[9-10],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研究者對于旅游者進行的質性研究,旅游者與研究者是分開的。而本文對于女性獨游意義的闡釋,是基于旅游者主觀角度進行闡釋,研究者本身也是旅游者,也是文章的研究對象,首先在視角上與先前的研究有所不同;其次在于研究得出的結論也與先前研究有所不同,之前學者的研究結論主要體現在3個方面:作為逃離的手段(消極方法)[33];對原真性與“異地”的探尋[9]、自我成長以及認同[62,92-93](積極方法);與外界建立社會關系[62](積極的方法)。本文在此基礎上,從凝視、個人成長以及價值生成3個方面,并融合女性本身的特質進行分析,使得先前的研究進一步的深化;另外,本文將旅途歷程看作生命中的一個延續(xù)過程而不是單單看作一段發(fā)生過的過去經歷,增添了生命意義中的價值累加的意義,是對前人研究內容的一個擴展。在這里需要說明,本文在先前凝視、個人成長以及在價值累積以及最后社會性別分析幾個方面的分析只是淺層的,因為本文目的旨在構造一個意義闡釋的整體框架,嘗試初步的分析,本文最終的目的是得到一個綜合的整體,由于篇幅有限以及目的所在,未進行深層分析。
在游客凝視這一范疇,是將探討的焦點放在女性心理特質的凝視視角的變化上,在3次獨游經歷中,所關注之物在不斷的變化,其根本的是基于女性獨游者視角。在個人成長的范疇,基于女性特質的本身,技能的提升以及與外界新的社會關系的建立都在使“我”,這個女性獨游者身份的“我”,這個女性獨游者不斷地突破限制,不斷地成長;在價值生成過程,經分析與思考之后,得到獨游對于女性來說就是這個富有意義的“行動”。女性主義中有強調女性的主動性,那么女性獨自出游,可以看作是權力爭取的一種手段,也可以看作是對社會機制的一種沖破,這一過程的表述形式可能不同(有的表述為“追尋自由”“自我獎勵”)。這與其他人群如男性獨游、大學生獨游以及青年獨游普通群體所不同的特殊之處,在于其主動性以及突破性,這是獨游意義的“成己”過程。社會對女性的偏見不斷地在衍生,那么這個突破與改變的過程也在不斷進行,普遍意義上是個人的成長,人生價值的累加,而特殊意義體現在其目的性,是女性基于社會性別角色上的改變手段,是突破自我內在已建構意識形態(tài)的方法[15]237,也是嘗試突破外在社會權制的途徑,這就是獨游意義的“成物”過程之中的實踐。由于主體對意義建構的主要作用,意義最終回歸到女性個體角色確認之上,抵達個體在生命過程中的自我確認以及自我實現。
通過完整自敘以及對旅游過程的啟發(fā)式反思之后,得到的女性獨游的意義可以綜合解釋為:主要部分的主觀意義上,(1)向外的世界觀擴展,建立廣泛的聯系;(2)女性向內的自我成長,自我確立;(3)是一種對于生命整個過程而言的價值生成過程;在社會性別語境范疇意義,即女性獨游意義是對社會性別構建體系的挑戰(zhàn),不再是“依附別人”的女性,是女性主動的突破,是女性主體主動爭取“話語權力”的體現。
對于質性研究來說,尤其是對于更微觀個體的質性研究來說,其信度以及效度的檢驗可能會受到傳統科學研究的挑戰(zhàn)與質疑。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撰寫自我民族志時,判斷自我民族志效度的一個方法是:作品是否有助于讀者與其他人進行溝通?作品是否提供了某種手段來改善作者、讀者或參與者的生活[64]?Ellis指出,可以把讀者的同情和共鳴作為一種效度指標,意在讓讀者感同身受并有所啟發(fā)[94]。其信度可以體現為對人類尊重、正義的正面意義上[95]。本文的研究對象是個案,而且是對研究者本身的經歷以及經驗進行探討,得出的結論會受到筆者動機以及個人偏好的影響。普通旅游者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獲得這種意義,以及在這個意義呈現過程中會有多大程度的不明晰等,還需要更多的研究補充與討論。
致謝:由于本文采取自我民族志研究方法,故事主體為第一作者的經歷,所以敘事故事中主體表述為“我”;但通信作者在論文主題、結構、方法應用等方面提出很多建議并親自修改多次,故本文作者為兩位。感謝匿名評審專家以及肖洪根老師、劉愛利老師對本文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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