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荷仙 潘麗娜
摘要:基本層次范疇理論的研究對翻譯的相關(guān)領(lǐng)域具有一定的理論和實踐價值;翻譯的過程本身就是對詞匯進行再范疇化的過程。本文從基本層次范疇理論角度出發(fā),探討漢語基本范疇詞匯翻譯的不同范疇間的轉(zhuǎn)換,以及同級、越級的處理問題,從而為翻譯實踐活動中詞匯轉(zhuǎn)換提供更具操作性的翻譯策略,旨在為漢語范疇詞匯的翻譯再范疇化提供新視角,深化對翻譯本體的認識。
關(guān)鍵詞:基本層次范疇 漢語基本范疇詞匯 翻譯 再范疇化
一、引言
語言認知的基本層面是對事物進行范疇劃分的能力,即物質(zhì)世界在人類思維和語言層面的歸類劃分。在現(xiàn)實世界里,事物被劃分為不同的范疇,而同一事物又隸屬于多個范疇,構(gòu)成不同的認知范疇等級。Ungerer&Schmid;(2001)認為:認知范疇根據(jù)“完形、屬性、結(jié)構(gòu)、功能、語言形式等”各方面不同因素可大體分三個層次:基本層次范疇(BasicLevel Categories),上位范疇(Superordinate Categories)和下位范疇(Subordinate Categories)。并指出,它們在地位上并不相同,有一個層次在認知和語言上比其他層次更加顯著,這就是“基本層次范疇”。實際上,基本層次范疇的詞語最為緊湊,最大閾限符合人類認知經(jīng)驗,人類在該層次上的認知更容易形成具象。
另一方面,由于翻譯本身是一種發(fā)生在語際問的語言認知和轉(zhuǎn)換活動,其過程基于人們對客觀世界的感知經(jīng)驗以及對事物范疇劃分的能力。因此,國內(nèi)許多學者已將范疇化理論與翻譯結(jié)合起來(王寅、李弘,2003;王仁強、章宜華,2004:王雪明,2007),也為翻譯實踐活動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翻譯的過程涉及詞匯、句法、語法和語境等多個層面,而詞匯層面的翻譯有其獨到的、值得探索之處??v觀以往詞匯翻譯,總的來說涉及兩個方面:一是基于源語和目標語語言儲備和表達習慣的不同;二是從文化、語境、話語發(fā)出者的情感態(tài)度等因素角度出發(fā),來相應(yīng)處理詞匯翻譯。
這兩方面雖考慮因素全面,對翻譯活動起到一定的積極指導作用,但從其實踐可操作性來看,并未意識到翻譯活動實際上也是轉(zhuǎn)換活動,也沒有觸及英漢語言不同范疇間轉(zhuǎn)換的深層,故而降低了詞匯翻譯的可操作性。根據(jù)范疇理論恰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加之基本層次范疇理論在范疇中的突顯性和習得的優(yōu)先性,人類在該層次上的認知更容易形成心智意象。
本文從基本層次范疇理論角度出發(fā),探討詞匯翻譯的不同范疇問的轉(zhuǎn)換,以及同級、越級的處理問題,從而為翻譯實踐中的詞匯轉(zhuǎn)換提供更具操作性的策略指導,也為日后范疇詞匯的翻譯研究起一定示范作用。
二、基本層次范疇理論的認知特征
基本層次范疇在認知上之所以基本、重要,能對翻譯基本范疇詞匯起到積極更為深層次的指導作用,是因為其具以下(R0sch,1975,1978;Lackoff,1987:47;Croft&Cruse;,2004:83)認知特征:
(一)基本層次范疇在感知上具有最易被感知的信息量,即具有一定的具象性(imagery),認知上的經(jīng)濟性,能使人最快地識別和辨認其類屬。比如,所有“床”的外形大體相似,很容易就形成一張“床”的單個意象(雖然并不一定是某種特定或某一種具體類型的床),而它相對的上位范疇“家具”就很難形成單個意象。相反,其下位范疇“板式床”也許具有更清晰的意象,但因其細節(jié)信息太多、指稱過于具體等特點,一般不會成為人們心理上的第一聯(lián)想對象。正是由于這種具象性,所以基本范疇在心理上往往具有顯突性(salience)。(羅小波,佘玲玲,2009:172)
(二)經(jīng)驗感覺上的完整性,在這個層次上,事體具有視覺上的清晰性和完整性(即完行“gestalt”),范疇成員具有感知上基本相似的整體外形,并能形成反映整個類別的單個心智意象(王寅,2007:137)。例如:提到“樹”時,在心理上折射出的是一個可以稱之為樹的事物整體,不太可能是其特別的細節(jié)(如:枝、葉、干等)。相反,上位范疇的概念在使用時須通過基本層次范疇。試想:如果要求某人畫一個“動物”,他所能畫出的必定是動物下位范疇的基本成員(貓、狗、熊貓等),而畫不出一個抽象的“動物”的形象。之所以不可能畫出“動物”的圖畫,是因為“動物”這一類的上位范疇一般都不具體,對其認知是模糊的而不是清晰完整的。
(三)地位等級上的優(yōu)先性?;緦哟翁幱谠摲懂牭闹行牡匚?,是人類進行實物分類的最重要基礎(chǔ),具有優(yōu)先決定權(quán),因而也能最有效地反映客觀外界(王寅,2007:138)。當要求舉例說明某一范疇時,人們首先會想到基本層次上的典型成員,它們也是較為常見的。比如說到“家具”范疇中基本層次的例子,我們首先會想到“床、桌子、椅子”等,而不會先想到“電話、浴盆、鐘”等物(王寅,2007:113,116,137)?;痉懂牼哂行袨榉磻?yīng)的一致性,當人們認識事物時,在人的頭腦意識中有著優(yōu)先投射的作用。
三、漢語基本范疇詞匯的認知和使用優(yōu)先性
基本范疇詞匯和我們傳統(tǒng)意義上所說的現(xiàn)代漢語基本詞匯雖有相通之處但也存在顯性的區(qū)別,二者的確定標準是不同的。其中基本范疇詞匯源于基本范疇,因為基本范疇是人們認知的結(jié)果,所以基本范疇詞匯不是人為劃定的,它具有客觀性,符合人們的普遍認知。然而基本詞匯是從歷時的角度,根據(jù)詞匯成分在整個語言的詞匯系統(tǒng)中居于何種地位,發(fā)揮著何種作用做出的分類,因此對于基本詞匯的劃分的主觀性較大。由于基本詞匯的人為規(guī)定性,所以人們所劃分的基本詞匯的標準也就顯示出了差異。相反,由于基本范疇詞匯的客觀性,即便處于同一文化傳統(tǒng)的不同人對其理解也是基本一致的。所以漢語基本范疇詞匯具有更強的認知基礎(chǔ)和優(yōu)先性。
基本范疇詞匯是從認知角度來分析的,屬于知識結(jié)構(gòu)的基本層面,易于在人們意識中形成具象。語言的表達多依賴于基本范疇詞匯,交際中更多情況下使用的都是基本范疇詞匯。如:
我很愛小動物們。我的“愛”只是我自己覺得如此;到底對被愛的有什么好處,不敢說。它們是這樣受我的恩養(yǎng)好呢,還是自由的活著好呢?也不敢說。把養(yǎng)小動物看成是一種事實,我才敢說些關(guān)于它們的話。下面的述說,那么,只是為述說而述說。先說鴿子……
(老舍《小動物們》)
老舍先生以上位范疇“小動物們”為題,簡單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之后,轉(zhuǎn)而具體描述基本范疇“鴿子”等具體形象來展開敘述。此類方式并不罕見,可見基本范疇詞匯在言語交際中的優(yōu)先性。
此外,基本范疇詞匯使用頻率也比較高,嚴格地說,是高于該基本范疇詞的下位詞語和上位詞語。也就是說,作為基本范疇的“鴿子”的使用頻率高于非基本范疇“動物”。再如“狗”和“貓”等與人類生活較為密切的基本范疇詞,其使用頻率高于“哺乳動物”或“動物”。
由此可見,基本范疇詞匯在日常生活交際、寫作、認知等方面的高頻出現(xiàn)率,及優(yōu)先使用性,使得對基本范疇詞匯的翻譯研究更具探索價值,使得該研究的進行更具客觀性和普適性。
四、漢語基本范疇詞匯在翻譯中的再范疇化
由于不同語言文化背景的差異,人們有著不同的認知習慣。越來越多的翻譯活動也在尋求更加完備的翻譯策略,以使目標語讀者對同一事物的認知達到與源語讀者一致的效果。本文著眼于如何處理好漢語基本范疇詞匯在翻譯實踐中的再范疇化,以期達到這一效果。
參照Langacker(1987:102-103)的比較掃描公式,我們可以更好地闡釋翻譯再范疇化的過程。Langacker將標準范疇稱為s,目標范疇為T。經(jīng)過范疇掃描,s和T之間的差值為V。進行范疇化活動所遵循的規(guī)則可用公式表達為:s>T=V。那么,對應(yīng)在翻譯的再范疇化過程中,源語的原文范疇則是s(Source),目標語的譯文范疇則是T(Target)。這樣就能突顯再范疇化過程中二者之間所達到的關(guān)系,并且S和T之間的符號不僅可以是“>”,也可以是“<”或“=”。
(一)原型再范疇化翻譯法
由以上再范疇化掃描公式可知,當S>T,即原文范疇大于目標讀者的認知范疇時,我們應(yīng)采用的翻譯策略是原型再范疇化,即通過在目標語中找出更具象性的源語下義范疇,翻譯其原型概念,以使目標語讀者達到更為清晰的認知。如:
A:那就沖你的面子,我發(fā)覺你很有面子。
B:我有什么面子,其實我從來不愛幫人走后門,也從來沒走后門,幫你這是第一次。我很少出門,出門也沒有什么事,用不著求誰。
A:Thats for your sake.Youre very prestigiOUS.
B:Not really.In fact,I dont like using my social influence to help people and have never done that before.Its the first time I take advantage of it,just for you.I seldom gO around and I have nothing to a sk for help.
在這個例子里,譯者把“面子”一詞的翻譯處理成了其下義范疇,還原“面子”一詞在該語境下的原型所指,譯成“prestigious和socialinfl uence”使讀者一目了然。
(二)圖示再范疇化翻譯法
當S 春風楊柳千萬條,六億神州盡舜堯。(毛澤東《七律·送瘟神》) Spring winds move willow wands,in tens of milions:Six hundred milion we shall a11 be Sage-ki ngs! 該句中,舜堯分別指的是古代中國的兩位帝王,代表圣人的護身。目標語讀者的認知世界中是沒有這兩個概念的,譯者如果把“舜堯”翻譯成Shun and Yao,便不能傳達原文信息給目標語讀者。所以,譯者把其處理成“Sage-kings”,帝王概念的圖示上位范疇,成功地傳答了原文的精髓,又順應(yīng)了目標語讀者的認知。 (三)范疇問對等轉(zhuǎn)換法 當S=T,即詞匯范疇在源語和目標語讀者的認知中屬同一標準時,在翻譯過程中,我們可以采用等值再范疇化,實現(xiàn)范疇間的對等轉(zhuǎn)換或者范疇的等值翻譯。這樣在傳遞原文原義的同時,也符合目標語讀者的認知。如: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1)Even the smartest housewife cannot cook without rice. 2)One cant make bread without flour. 3)One cant make bricks without straw. 可以看出,三個譯本對基本范疇詞匯“米”的翻譯可謂是各有千秋。譯文1)中的“rice”直接譯出了該詞的本義;譯文2)考慮了西方讀者的飲食(以面包為主食)的習慣,將“米”字翻譯成了與其對等的基本范疇概念中“flour(面)”的概念;譯文3)顧及的是目標語讀者語言表達習慣層面,用“straw”來表達。可以看出,三個譯本雖使用不同詞語來表達,卻都是“米”字所對應(yīng)的基本范疇的概念。所以在面對源語和目標讀者同樣認知基礎(chǔ)的詞匯翻譯時,我們可以采用此方法。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s(源語的原文范疇)和T(目標語的譯文范疇)之間可以是>,=或<,譯者在翻譯漢語范疇詞匯時,可以針對遇到的不同情況,正確進行范疇劃分,適時運用原型、等值和圖示這三種翻譯策略。 五、結(jié)語 本文結(jié)合認知語言學范疇化視角下的基本層次范疇理論,研究漢語范疇詞匯翻譯的再范疇化過程,為漢語基本范疇詞匯的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這一視角深化了我們對翻譯本體的認識,從而打破了一些人為設(shè)定的屏障,有助于指導翻譯實踐。此外,譯者在翻譯基本范疇詞匯時,擺脫語境限制的同時,還應(yīng)根據(jù)人類認知,以基本層次范疇理論為理論支撐,選擇恰當?shù)姆g方法,對漢語基本范疇詞匯進行再范疇化劃分,更加準確地傳達原范疇詞匯的意義,以達到最佳源語轉(zhuǎn)換效果。當然,本文只從基本層次范疇理論角度出發(fā),探討對應(yīng)的翻譯策略,為翻譯研究提供范式,但是更多研究仍有待進一步擴展和深化。 作者簡介:薛荷仙,女,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潘麗娜,女,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