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彩斑斕的角落里堅守

◎文/袁文幻

蘇州，昏暗的光線彌漫整個房間，仇慶年就坐在那里磨顏料。74歲的他磨了54年，從20歲開始工作，他磨出了滿手老繭、肺病、腰間盤突出、網(wǎng)球肘、腱鞘炎，腿上打了封閉針，“醫(yī)生說不能再磨了”。

磨著磨著，這門從師傅那里學到的手藝變成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他變成了繼承人。政府頒發(fā)的各種榮譽證書鎖在舊木柜里，和他珍藏的顏料礦石放在一起，鮮少被人關注。

最近，綜藝節(jié)目《國家寶藏》將他送上熱鬧的舞臺。節(jié)目播出后，電話響個不停，他忙得飯也不能按時吃。

顏料叫作“牙膏”，對于中國國畫來說，這些顏料“怎么看都洋氣”。而且機器只能制作一種顏色，他通過沉淀分離能分出顏色的層次，“頭清”“二清”“三清”“四清”。

黃色顏料在畫家筆下變成了初秋的嫩葉和黃鸝胸前的羽毛，紅色是美女身上飄逸的石榴裙，青色則是“遠近高低各不同”的綠水青山。

將仇慶年帶上《國家寶藏》的是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千年后畫里江山依然色澤明亮，如今甚少有顏料能重現(xiàn)這份奇跡。“敦煌壁畫上的石青石綠千年未褪色?！苯?jīng)鑒定，仇慶年的顏料和敦化壁畫顏料的成分幾乎無異。

為了深入了解畫家對顏料的要求，28歲時仇慶年脫產(chǎn)跟著吳門畫派張繼馨學了兩年畫，“以前的畫家也是顏料匠，他們自己上山采礦石做顏料?！睘榱俗鲇∧嗨麑ｉT到湖南找長纖維草，用放了好幾年，最好的蓖麻油。“有的人抄佛經(jīng)都用假朱砂?！背饝c年憤懣道，“你用假的，菩薩是知道的，是請不到菩薩的!”

然而，“相較于化工顏料，價格太貴了”，仇慶年對于自己手藝的“小眾”也很無奈：“說好聽了叫堅持，說難聽了叫掙扎。”在節(jié)目里，他雙手作揖，急切地說了句“拜托”，“哪里有礦請告訴我，我一定去找”。

“靠我一個人，是星星之火，不能燎原。我是一個被遺忘在角落里的人?！背饝c年對于突然到來的關注很是興奮。他害怕被遺忘。他把電話印在顏料包裝上。任何人打電話他都接，或許有人問顏料的使用，或許有人告知哪里有礦，或許有人想學技術。仇慶年總是這么想。

前幾日，仇慶年睡在女兒家，他坐在床上對她說：“你這個房子真好，有太陽，我的房子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