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家《解密》英譯本的敘事學視角研究

李玲

摘 要： 《解密》是中國文學“走出去”的一個典型成功案例。將敘事學理論運用到小說翻譯批評當中，可以判斷小說翻譯形式與內(nèi)容是否存在二元對立?！督饷堋窋⑹抡Z言極具特色，本文在敘事視角、敘事結(jié)構(gòu)和人物塑造的視角下，分析文學背景、譯者翻譯策略等對翻譯效果的影響。結(jié)果表明，《解密》原文與譯文敘事方面具有一致性；在敘事視角和人物塑造方面，譯者進行了部分操縱，造成不對等。

關(guān)鍵詞： 《解密》 翻譯策略 敘事學

《解密》英譯本由譯者米歐敏和Christopher Payne合作翻譯，獲英語世界兩大出版巨頭“企鵝”和FSG聯(lián)合出版，不僅打破了中國作者海外銷售紀錄，還收獲了國際主流媒體的贊譽。因為《解密》譯本在海外的成功譯介，許多學者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這部成功“走進”海外市場，并有能力與本土暢銷書并駕齊驅(qū)的作品。敘事學是現(xiàn)今發(fā)展較為成熟的文學批評手段，可以體現(xiàn)小說作為敘事文本的形式特色。Mona Baker提出了一套敘事翻譯理論框架，用于揭示出作者、譯者與文本、社會間復雜且不斷變換的關(guān)系（Baker 2007）。將敘事學運用于小說翻譯批評可以避免小說翻譯中形式與內(nèi)容的二元對立，多角度發(fā)現(xiàn)小說翻譯中的假象等值?！督饷堋窋⑹嘛L格極具特色，敘事視角多元化，包含豐富的引語，譯者需正確認識到其敘事風格才能對其進行再現(xiàn)。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nèi)就開始有學者嘗試將敘事學理論和翻譯研究進行結(jié)合。申丹（2001）從文學文體學角度出發(fā)，嘗試構(gòu)建敘事學視角下的小說翻譯批評研究。其他學者從敘事話語、譯者的聲音、人物的視角、引語轉(zhuǎn)換等視角對小說翻譯進行研究。敘事學對小說翻譯批評具有很強的適用性，“將敘事學應(yīng)用于小說翻譯批評能避免傳統(tǒng)上的形式對應(yīng)和功能等值等二元對立的悖論，從而把小說翻譯批評中形式與內(nèi)容有機結(jié)合起來”（張景華，2007）。

本文從國內(nèi)學者廣泛采用的視角出發(fā)，探究譯文文本能否傳達原文敘事形式的價值，從敘事視角和引語轉(zhuǎn)換兩個角度，分析譯本是否忠實傳達原作的敘事特色、傳達原著的審美價值。

一、敘事視角

《解密》原作最突出的敘事特點之一是其多元化的敘事視角。敘事視角的設(shè)定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的獨創(chuàng)性和文學功底。小說由第三人稱敘述，第一人稱的訪談實錄，以及各種書信、筆記等文本形式構(gòu)成。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內(nèi)聚焦交叉敘述，同時夾雜著外聚焦和零聚焦的視角。

全書由“起、承、轉(zhuǎn)、再轉(zhuǎn)、合”五篇共同組成。起篇中敘事者以零聚焦模式的全知視角講述了容家?guī)资甑臍v史。其一，這種敘事模式可以全面地展示出容家傳奇般的歷史；其二，這種敘事模式展示出作者麥家敘事語言的簡潔精煉。因此，在翻譯這一部分內(nèi)容時，譯者應(yīng)當意識到原作者選擇此種敘事視角的初衷及真實作者的敘事風格。

在起篇當中，譯文字數(shù)與原文相當，句式盡量保持簡潔，但在一些細節(jié)上，還是能看出譯者沒有以傳達原作敘事特色為主要目標，如：例1“她是何人？”“無名女子。”“有甚事快說，我念著經(jīng)呢?！薄八性性谏?。”“我不是郎中，來見我作甚？”“Who is she？”“A woman.”“Whatever it is that you want， you had better make it quick， because I want to get on with reciting my sutras.”“Shes pregnant.” “I am not a doctor， what do you want me to do about it？”

這段對話充分體現(xiàn)了起篇的敘述語言風格，對話精悍短小，句式簡單，傳達的信息清晰明朗，閱讀起來節(jié)奏連貫、輕快。最長的句子僅有十個字。小黎黎帶著懷著容家骨肉的風塵女子坐車子來到容家老宅，想為其謀得一個居所。這段對話就是小黎黎與容家大奶奶的交涉，并成功讓其收留這位無名女子的過程。短短幾句話，這段情節(jié)就被生動地描繪出來。譯文基本傳承了原文語言簡約的特點。但是，在“有甚事快說，我念著經(jīng)呢”譯文中，譯者使用了三個分句組成的一個長句。這一長句拖慢了對話的節(jié)奏，有些句子中的成分可以省略。

在起篇之后，每一節(jié)幾乎都由小說的敘述者和受訪者的敘述相結(jié)合。這種多視角的方法能夠從多個角度描繪出主人公的人物形象，這也是作者的目的。此外，不僅敘事者不同，受述者也不盡相同。例如，當小說的敘述者以第三人稱敘述時，受述者是隱含作者。當受訪者以第一人稱給出回答時，受述者是隱含作者，同時是隱含讀者。通過這種訪談文稿的方式，小說構(gòu)建出了榮先生、鄭局長等關(guān)鍵人物的形象，對于襯托主人公容金珍的形象起到了關(guān)鍵的作用。

例2：說實話，我在破譯界浸泡一輩子，還從沒見過像他（容金珍）這樣對秘密有著超常敏感的人。To tell the truth， I have spent my entire life working in cryptography and I have never seen anyone with such a remarkable sixth sense where ciphers were concerned as [Rong Jinzhen] had.

例3：他說，統(tǒng)一這種摒棄歷史的愿望便是聯(lián)系。他的一句話將我的整個心靈都翻了個身！“That doesnt affect my basic contention，” he said. “If you are trying to eliminate history from all your ciphers， that also creates a connection between them.” That really did open my eyes！

以上兩個例子都來自鄭局長的訪談實錄，此段訪談鄭局長主旨是表達他對容金珍的天才解密技能的驚嘆。例2中，剛開篇，局長就對容金珍這種獨一無二的解密天才表示感嘆。為了增強對容金珍的敬佩之感，局長先用了“浸泡一輩子”這樣的短語描述自己的身份。因為這是第一人稱視角下的敘述，所以不能直接描述人物的特點，而要從人物的敘述話語中進行總結(jié)推斷。這句話中，“浸泡”這個詞就承擔了這個任務(wù)。譯文中，譯者并沒有強調(diào)這一點，而是中規(guī)中矩地譯成了“spent my whole life working...”。這樣就削弱了這句話所襯托的容金珍對破譯的敏感。此處譯者沒有發(fā)揮第一人稱這一視角的優(yōu)勢和功能。

例3中的“他的一句話將我的整個心靈都翻了個身！”的譯文也削弱了原文語氣的強度。這句話運用比喻、夸張的修辭手法表達容金珍的一句話帶給他的震撼。這種修辭的運用極具原創(chuàng)性，而譯文則稍顯平淡地譯為“That really did open my eyes！”。值得一提的是，英語中對感嘆號的運用不如漢語頻繁，一般情況下除了感嘆句鮮少使用感嘆號結(jié)尾。雖然譯者使用了感嘆號，但是“打開眼界”與“整個心靈都翻了個身”相比，力度仍然削弱了許多。表面上譯者較嚴格地遵照原文本進行翻譯，也在形式上模仿原文，但是譯文中出現(xiàn)了一些假象等值。

二、引語轉(zhuǎn)換

引語可以分為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若不用引號，則為自由引語。人物話語在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和人物構(gòu)建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譯者大致上將直接引語保留了原有的格式，而將間接引語更改為直接引語的形式。如例4：說著，他又舉起拳頭，連連高喊口號——毛主席萬歲！紅衛(wèi)兵萬歲！同志們?nèi)f歲！He raised his fist and shouted over and over again： “Long live Chairman Mao！Long live the Red Guards！ Long live our revolutionary comrades！”原文文本是自由間接引語，敘事者以第三人稱明確地描述人物的語言，沒有加引號。而譯文中加入了引號，還明確用“shouted”標記這種直接引語。譯文中此類現(xiàn)象明顯，可以推斷譯者是為了使譯文更便于英語讀者理解，以免產(chǎn)生歧義、誤解。

除了一般引語外，書中還有相當數(shù)量的書信，這些書信也可當作一種自由直接引語。書信對角色構(gòu)建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可算作一種人物敘事話語，如例5：我不知道給您去信是不是我愚頑一生中犯下的最后一個錯誤。I do not know if writing this letter to you will be the last mistake I ever make.洋先生臨終前寫下這封信，想為童年的容金珍的未來找到一個托付，于是用懇切又謙虛卑微的語氣寫下了這封信。“愚頑”一詞的運用特別凸顯了洋先生的態(tài)度，而在譯文中沒有體現(xiàn)。沒有捕捉到“愚頑”所表現(xiàn)的態(tài)度，則會削弱情節(jié)的跌宕感。譯者對人物敘述語言的特點關(guān)注度不夠，體現(xiàn)在譯文上，即削弱了譯作的敘事美感。

三、結(jié)語

在敘事視角方面，譯者基本能夠傳達原文信息，但是并沒有特別關(guān)注特定視角在情節(jié)推動和人物塑造方面發(fā)揮的重要作用。譯者在翻譯時并未關(guān)注到多視角產(chǎn)生的不同效果，因此造成假象等值。在引語轉(zhuǎn)換方面，譯者為了表達清晰，基本全部譯為直接引語的模式，以方便英語讀者理解。書中的書信也是人物敘述語言的一部分，譯者同樣對人物語言的細節(jié)敏感度不足。

參考文獻：

[1]Baker， Mona. Reframing Conflict in Translation[J]. Social Semiotics， 2007，17（2）.

[2]申丹.文學文體學與小說翻譯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

[3]張景華.敘事學對小說翻譯批評的適用性及其拓展[J].天津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