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你恰如正午陽光

張穎

少年不知愁滋味，愛玩游戲，不愛學(xué)習(xí)。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欲說還氣，欲罵還火。卻道長大好個女。 ——題記

闖禍精

女兒十二的破壞力在她兩三個月時就凸顯出來了。閨蜜送來許多小玩具，一個星期后全軍覆沒。閨蜜被這些“詭異”現(xiàn)象深深地震撼了，“姐妹兒，你確定這些玩具都是被這個沒長牙的小崽子咬碎的？”

更讓我措手不及的是十二長牙以后，咬過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包括《小手撕不破》的書，慘不忍睹的奶嘴，隔壁老王兒子的耳朵。曾經(jīng)有一臺電動的蝸牛小汽車，會唱歌，遇到障礙物會自動躲開，可是它卻躲不開女兒肥嘟嘟的小屁股，一屁股坐下去“車毀牛亡”。曾經(jīng)還有一個會說話的奧特曼，擺著酷酷的姿勢，幾個回合被拆胳膊，卸大腿，擰斷腦袋，戰(zhàn)無不勝的奧特曼死在了“怪獸”手中。

總之，十二小的時候超過5分鐘沒有動靜，非奸即盜。撒尿和粑粑，偷吃口紅，小手撕碎紙……這些都不算高難度的作死。剛剛?cè)ビ變簣@那會兒，十二也像模像樣地背著小書包，里面除了吃喝還有一本一筆一書，立誓從此仗劍走江湖。那是十二非常喜歡的鉛筆，頂端帶著橡皮，可是不出三天，橡皮不翼而飛，尸首全無。反復(fù)偵查的結(jié)果是橡皮頭被她塞進(jìn)鼻孔里了。位置很深，挖不出來也擤不出去。我只好帶她去五官科。一位大夫按著她的小身板，另一位大夫禁錮著她的小腦袋，再一位用擴(kuò)鼻器撐開她的小鼻孔，才取出那個惹禍的橡皮頭，而走廊里回蕩著她殺豬般的嚎叫聲，久久不散。

挖鼻之痛僅僅過去三天，我們再次回到五官科，還是那位大夫，不同的是這次兩只耳朵眼塞滿了廢泡沫顆粒。當(dāng)她那經(jīng)典的殺豬叫停止后，大夫饒有興致地給她上了人生第一次生理課，“小朋友，你的身上一共有三個眼兒：鼻孔眼兒、耳朵眼兒，后面還有一個屁股眼兒。屁股眼兒再堵上，誰也不會救你的，因為太臭了，呵呵呵……”十二淚眼汪汪恨恨地看著他，突然一下掀開她的小背心，腆著小肚子不服氣地說：“這還有一個肚臍眼兒呢！”祖宗，好奇害死貓的！

找爸爸

女兒長相甜美，集合了父母的優(yōu)點，甚至更偏向父親多一些。但她對父親的印象卻少之又少，因為她的父親可能是遺落人間的天使，過早地夭折，回歸了天堂。每次有飛機(jī)從天空飛過，十二都會問我：

“媽媽，爸爸去哪兒了？”

“天堂。”

“天堂很遠(yuǎn)嗎？”

“嗯！”

“我想給他打電話，讓他坐飛機(jī)回來，我想爸爸了。”

我不知道怎樣和她解釋生死意味著什么，卻因為女兒的這番話，平生第一次對死亡產(chǎn)生了恐懼，我想活得長長久久，不是因為貪戀，而是因為掛念。

“媽媽，我想讓司機(jī)叔叔做我的爸爸?！惫卉嚿衔疫B忙捂住口無遮攔的女兒。

“媽媽，這個叔叔太帥了，做我爸爸可以嗎？”我看著電視上劉德華年輕時的演唱會嘿嘿地笑著：真是媽的貼心小棉襖，知道媽為什么天天鬧心啊！

“媽媽，姥爺和舅舅你選一個當(dāng)我爸爸總行吧，他們是不會嫌棄你的?！卑Γ∈偪竦厮寄钇鸢职謥砹?。

當(dāng)我終于帶著一個男人回家介紹給她認(rèn)識的時候，她情商爆棚地問我現(xiàn)任的丈夫：

“你是我爸爸嗎？”

“是的！”

“你坐飛機(jī)來的嗎？”

“什么？不是！”

“啊！爸爸，你穿越了。”

她就這樣毫無違和感地接納了這個無半點兒血緣關(guān)系的“后爹”。

戰(zhàn)斗力

我的小侄女比十二晚出生了半年，生在6月份，按照姥爺起名的邏輯，名曰六月。六月沉靜內(nèi)斂，同十二張牙舞爪的脾氣截然相反。這對小姐妹兒所謂相同之處就是見面各種搶，搶沙發(fā)，搶零食，搶擁抱，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我和弟妹采取“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觀望態(tài)度。

幾輪過后，十二的戰(zhàn)斗力爆表，完勝小表妹。弟弟很不甘心自家閨女被如此欺負(fù)，假裝給閨女撐腰，“六兒，別怕，爸爸在這兒，看誰敢打你！”十二噌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走到六月跟前，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視死如歸中又不失大氣凌凜然，“來，往這打！”小六兒嚇得哇哇直叫，舅舅當(dāng)時就臣服了。那一年，十二4周歲。

生病是每個小孩都必不可免的。十二長這么大，只扎過一次點滴，高燒不退，強(qiáng)行灌藥也沒有起色。求了一位手法高超經(jīng)驗豐富的老護(hù)士，手起針落，十二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扎完了。我懸著的一口氣還沒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炸響，震驚中十二手起針落，第一次扎針失敗。第二次，第三次，針針見血，次次都在十二手蹬腳刨下宣告失敗。可能是運(yùn)動過猛，十二出了一身汗，就這么，退燒了。

從那以后，十二再生病時我首選灌藥。每次灌藥她都一哭二鬧三吐。最恐怖的事情是好不容易把嘴撬開，一回身，藥沒了。只見我那小侄女皺著眉頭，吧唧著嘴——她趁著十二不注意，成功地?fù)屜劝阉幊缘袅恕?/p>

從那以后，十二很少吃藥，輕微的頭疼腦熱，多喝幾杯水就扛過去了。她用自己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巧妙地躲過了現(xiàn)今泛濫的過度醫(yī)療。

末日呢

十二曾被誰是“天下第一美女”的問題困擾。于是我非常鄭重地告訴她：“媽媽是天下第一，而你只能當(dāng)天下第二，等媽媽死了，你就是第一了?！睘榇?，她糾結(jié)了很長時間，到底要不要媽媽快些死掉呢？

十二渴望長大，長大了她就變成美女，然后再嫁給一個高富帥，從此，公主與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墒牵嵌螘r間她有些苦惱，因為她聽到了2012年12月21日就是世界末日的預(yù)言。她纏著我問世界末日什么樣，她還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沒穿，那么多美食沒吃過，最關(guān)鍵的是她還沒有轟轟烈烈地談一場戀愛，沒有生下世界第三美女……她那天用了非常準(zhǔn)確的成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死不瞑目。還說如果那天真的大地震了，讓我一定去學(xué)校救她，并且一再強(qiáng)調(diào)千萬不要放棄她?？粗J(rèn)真動情的樣子，我在心里默默祈禱：如果真的地震了，媽媽希望是你來救我，因為這樣，我就放心你至少是安全的。于是為了我們都能活下來，我們又將所有救人和自救的方法演習(xí)一遍，最后十二高興地告訴我：“媽媽，世界末日的時候我們可以打110、119、120呀！”原來十二的世界沒有末日的。

“世界末日”那天是個周末，也是姥爺?shù)牧髩?，那天雪下得特別大，十二睜開眼睛就趴在窗戶上，略帶遺憾地嘟囔著：“世界末日就是下大雪?。　?/p>

那天晚上，我們和弟弟一家都去了父母家，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唱生日歌“祝老爺子生日快樂，祝我們?nèi)铱鞓?，祝我們世界末日也要快樂！?/p>

愿相愛的人相互陪伴。幸福其實就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