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禧
計然畫像。
古 時候的文人,如果只能靠寫文章來安身立命,那往往混得比較慘淡,哪怕寫到杜甫、蒲松齡、曹雪芹這樣的段位,也逃不脫窮困潦倒,正所謂“行遍天涯等斷蓬,作詩博得一生窮?!?/p>
然而其中也有異類,靠著寫作,實現(xiàn)了財富自由,肥馬輕裘席豐履厚,羨煞多少厚實的窮書生。這些人堪稱今日知識付費大V的鼻祖,而其中最早的先驅(qū)者,可以追溯到吳越爭霸的春秋時代,他就是輕重家的創(chuàng)始人——計然。
計然大約出生在春秋末期,葵丘濮上(今河南蘭考一帶)人。計然本姓辛,名文子,一說字文子。因善于運籌謀算,計謀百出,被時人稱為計然,久而久之,這個綽號竟取代本名,成了他為人熟知的大號。計然早年曾云游列國,在楚國收了一個青年才俊做弟子,此人后來大大有名,便是輔佐越王勾踐的謀臣范蠡。
范蠡后來棄楚投越,他曾力諫勾踐不可攻打吳國,勾踐不聽,終致會稽山大敗,勾踐被抓到吳國臥薪嘗膽去了,范蠡也跟隨著一同倒霉。
從吳國當牛做馬回來后,勾踐徹底清醒,認識到范蠡是個人才,而此時的他求賢若渴,要范蠡推薦更厲害的人才給自己。范蠡心想我已經(jīng)是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牛人了,除了我?guī)煾?,沒別人更厲害!便力邀隱居的計然出山。
計然在隱居的數(shù)年時間里,寫了一篇奇文,名為《計然七策》,該文從經(jīng)濟領域入手,講的是富國強兵的終極奧義,別看只有區(qū)區(qū)幾百字,比今天一條微博長點不多,卻是金石之言,字字珠璣,正是大道至簡??鋸堻c,這幾百字的價值,放到當時的環(huán)境下看,抵得上亞當·斯密的《原富》和凱恩斯的《通論》。
計然帶著《七策》覲見越王,詳細闡述了如何運用法令從宏觀上調(diào)劑經(jīng)濟、控制市場,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提升國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最終以經(jīng)濟手段成就政治目的。他侃侃而談,勾踐聽得入了迷,頻頻點頭,贊嘆范蠡的老師果然了不起!
這么玄妙的《計然七策》,講的都是什么呢?其實一點也不神秘。比如,第一策說,“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見矣?!毕喈斢诂F(xiàn)今的儲備理論。大則治國安邦、克敵制勝,小則家庭生活、個人生產(chǎn),首先都要蓄積金錢、糧食。身處亂世,國與國之間的戰(zhàn)爭必不可免,知道戰(zhàn)爭將臨,就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根據(jù)自然環(huán)境的變化,對市場需求進行預測,提前了解并儲備好相應物資,方能遇事不慌、成竹在胸。
再如第六策說,“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商品貴賤之間存在辯證關系,貴與賤不是絕對、永恒的,而是相對、變化的。商品價格隨著市場供求而不斷改變,最迫切需要的才最有利可圖。價格漲跌是互相轉(zhuǎn)化的,貴極反降,賤極必漲。因此必須研究商品過剩和短缺的情況,掌握買賣取舍的最佳時機。
計然的七策,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勾踐的心眼里,他大喜過望,立即便要封計然做越國相??捎嬋婚e云野鶴慣了,不愿受封。勾踐也不勉強,下令厚賞計然金百鎰、珠十斗、玉璧十塊、縑帛百匹。
雖然計然的作品在當時只有勾踐和范蠡兩名讀者,但后世再無一個賣文者,能達到他這種“一文以興邦,進而亡人國”的彪悍程度。
勾踐得了《七策》后,與范蠡日夜研讀,悉心體會,而后學以致用——“修之十年,國富”。經(jīng)濟是一切事業(yè)的基礎,打好了物質(zhì)基礎,辦其他事便事半功倍。越國經(jīng)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國力軍力得到了飛躍式的提升。會稽之恥的二十年后,勾踐揮師攻滅吳國,北威齊晉,成為“春秋五霸”的最后一霸。
越國勝利之后,范蠡見勾踐不能同富貴,便哼著“整頓乾坤事已了,萬里山河任逍遙”,拐帶著西施,悄然登一葉扁舟,泛江湖而去。被勾踐尊稱為“計然子”的計老師,也假裝瘋癲,隱逸到浙江南部的縉云山,用賣文賺來的錢蓋了一座別苑,終老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