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幾家朋友相伴去滑雪。我套上滑雪鞋,系好滑雪板,拄著滑雪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到場地。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我跌得七葷八素,狼狽不堪,余弘卻在旁邊放聲大笑,仿佛看到什么好玩的事兒。
與此同時,圓圓也在我身旁摔倒了。他的老公瞬間趕到,迅速地扶起她,問:“有沒有摔著,疼不疼?要不要看醫(yī)生?”還愛憐地撫了下她跌痛的屁股,又抓起她的手,向著她的手掌呵著熱氣,隨后親了親她的面頰。
圓圓老公心疼她的樣子,讓我艷羨不已。這種當作手心里的寶一樣呵護,我除了小時候在老爸那里得到過外,從余弘這里從來沒有得到過。
我扭過頭去,不愿看圓圓與老公。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他們的恩愛,更加襯托出余弘的“小”來。
余弘看到我的臉晴轉多云,多云又轉陰,慌忙擦了擦笑出的淚,把我扶起。
還幸災樂禍地問我:“屁股有沒有摔成八瓣?”一點都不好笑,我恨恨地瞪著他,想用眼刀把他碎尸萬段。
余弘伸手要帶我,我冷著臉,賭氣不理他。他干脆也不理我,踩著滑雪板飛遠了。
我滑了不久,又摔倒了。坐在地上,看見別的小夫妻,都是肩并肩親昵地滑著。而余弘呢,早已把我這個老婆拋在了腦后。
老公就在身邊,可我從來沒有感覺如此孤獨,委屈的淚水在眼里打轉。
余弘性格大大咧咧,是個標準的山東大漢。婚前覺得他特爺們兒,覺得有鈍感力的男友挺好。沒想到,自己這是下雨沒戴斗笠——濕(失)了眼。
他的不解風情,從戀愛時我就深深體會到了。
什么情人節(jié)啊,平安夜啊,像跟他沒什么關系似的。我暗示不管用,干脆明明白白地撒嬌道:“小哥,來朵玫瑰花唄!”他瞪著大眼說:“玫瑰花能吃還是能喝啊。”如此三番四次,把我心中浪漫的小火苗徹底澆滅了。
向我求婚的時候,他帶我去了首飾店,問我喜歡哪款戒指?我挑了中意的一款,說喜歡這個。他說:“那就戴著吧?!笔裁歹r花,什么美酒,什么半跪式的浪漫求婚,都沒有。
婚后的他,依然如此。我要是想從他嘴里掏出句情話來,比登天還難。不浪漫倒也罷了,說話得讓他氣得蹦起來。
我剛做了頭發(fā),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想讓他夸獎幾句,他一抬頭:“喲,這不一雞窩嗎?”化妝時,他在旁邊說風涼話:“化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有什么好看?”
別人家老公出差,打電話報了平安,總是噓寒問暖幾句,他第一句話就是:“餓死了沒有?”我沒有餓死,氣暈了,滿心的思念都氣跑了。
他不在家的時侯,我經常咬著指甲看恐怖片。他打來電話聊幾句,就會用毛骨悚然的語氣說:“你回過頭,看看你身后,是什么?”我尖叫一聲,嚇得鉆進被子里瑟瑟發(fā)抖,他則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
我心里那個恨呀,要是他在眼前,我真把他踩在腳下,看著他吐泡泡。
拿到駕照幾年了,我終于鼓起勇氣,開車上路,余弘坐在旁邊指點。綠燈亮了,他見我不動,就說:“還等什么,等著在這過年???”
看到前面一騎三輪的老大爺,他說:“撞,使勁撞,咱有錢?!蔽覇枺骸昂煤玫?,為啥要撞???”“那你還不變道!”
我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去。從此拒絕他跟車。有一天,我進了家門,發(fā)現(xiàn)他在客廳里轉來轉去,連喜歡的球賽也不看了:“老婆,你開車出去,我在家要擔心死。你還是讓我跟著你吧,大不了咱死一塊兒……”
這個烏鴉嘴!我嚇得趕緊捂上他的嘴巴。
有一次吵架時我對他說:“余弘,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嘴特別欠。如果你是啞巴,肯定比現(xiàn)在要受歡迎得多?!?h3>三
滑雪回來的那晚,我與余弘吵了一架。我嫌他不夠體貼,他嫌我無理取鬧。吵急了,我穿上還帶著余溫的外套,拉開門就要出去。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離家出走。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我走。”
我心里一暖,他還是心疼我的。剛要服個軟,他冒出一句:“你這小身板兒,出去凍感冒了還不是我伺候?”
我立馬變了嘴臉:“余弘,你這張破嘴,說句好聽的會死嗎?”
他當然不會,只會讓我更難過。都說家是溫暖的地方,有一個人點燃一盞燈在等你。哪知燈下會有這么多的酸甜苦辣?
我們冷戰(zhàn)了好幾天?;ゲ焕聿?,把對方當空氣。
我心里憋著一股氣,堵得慌,約好圓圓晚上一起吃飯。見了面,我吧啦吧啦控訴了余弘的種種惡劣行徑。
圓圓默默地聽完后,對我說:“小美,說實話,我還羨慕你呢。我覺得,你說余弘這些,是在向我秀恩愛呢?!?/p>
我一愣,我有什么可羨慕的?
她抓過我的手攤開,與她的擺在一起。我的手白嫩細滑,與做姑娘時沒什么兩樣。她的手上,指尖頂著小毛刺,摸上去粗糙了許多。
圓圓說:“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會給我倒水夾菜,鞋帶開了會馬上蹲下給我系鞋帶??稍诩依?,一切家務全是我做。他只知道打游戲,付出的,只是一張嘴。我做飯做好了,他會說真好吃。我拖地拖得干凈,他會說老婆真棒。一開始,我很高興。雖說我付出的也心甘情愿,可時間長了,覺得很沒意思。
在我每個月的那幾天,肚子不好受。他只會說,乖,多喝熱水。乖,吃片止疼藥。吃飯只是叫外賣。我想吃媽媽做的紅糖雞蛋,說了做法讓他照著做,他糊弄著做好就算了,一點也不用心。有人說,洗碗的男人最性感。如果,我老公什么家務活都做了,對我再兇,我也不嫌。小美,婚姻的里子,比面子更重要?!?/p>
圓圓的眼眶紅了。本來我是來尋求安慰的,現(xiàn)在卻成了我來安慰她。
回去的路上,我回想與余弘的種種。我并不是有著驕嬌二氣的女子??稍谒劾铮褪鞘裁匆膊粫?。只要他在家,所有家務全包了。
吵架的這幾天,我倆都是背靠著背睡的。那天我被一個噩夢驚醒,望著黑黑的夜發(fā)愣。一只手伸了過來,摸摸索索地掖著我這邊的被角。我叫他,他不應聲。原來,即使在睡夢中,即使我們在冷戰(zhàn),他仍然下意識地為我掖著被角。
我不愛喝水,不愛吃水果,老是感冒。他不知朝我吼過多少次。每次新鮮水果上市時,總買回來,洗好,甚至剝了皮遞到我手上,霸道的一個字:“吃!”我看到大的蘋果或梨就不想吃,他削了皮,切成小塊,插上牙簽,放到我面前,自己卻先去啃核上的果肉。這種待遇,并沒有因為冷戰(zhàn)而取消。
他做飯時,我不理這渾球,自己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嗑瓜子,看電視。他把飯端上餐桌,兇巴巴地朝著空氣吼:“吃不吃?”
我突然笑了,為了這可愛的大男人。他得用多大的包容心,在等待著我長大?他給我的,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愛啊。
一進家門,就見余弘在客廳里轉圈兒,一見我就咆哮起來:“你還知道回家!”我嚇得后退了一步,理直氣壯地問:“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憑什么不回來?”
余弘的眼都紅了:“我給你打了無數次電話,都沒人接!再晚回來,我可要報警了!你怎么回事?”
我掏出手機一看,沒電了。因為我們還處于冷戰(zhàn)期,我今晚與圓圓出去吃飯,并沒有向他匯報。
換上以往,沖他這種野蠻的態(tài)度,我鐵定又要和他吵起來了。這次,我沒有針尖對麥芒。我走上前去,抱住了他,柔聲說:“老公,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對不起啊?!?/p>
他愣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抱住了我。我從他緊緊的擁抱里,讀出了他心底的珍惜和愛。
心念一轉天地寬,世上哪有完美的愛情與婚姻?余宏對我不是不愛,只是愛的方式不同。他一直包容著我的胡鬧,那么,我也要對他多一點包容與愛。這樣,每天就都是好日子。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