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疫情公共危機中地方政府與農戶的決策行為博弈分析

金　熙，李燕凌

(湖南農業(yè)大學 公共管理與法學學院，湖南 長沙410128)

近年來禽流感、豬流感等疫情頻繁爆發(fā)。目前我國許多地區(qū)采取密集養(yǎng)殖模式，農戶和養(yǎng)殖戶在疫情危害認知上存在偏差，對于疫情的預防和控制非常不利，一旦疫情爆發(fā)，擴散速度非?？臁⒌潞1]運用演化博弈理論，建立了重大突發(fā)性疫情傳播方程，并根據方程討論政府的策略選擇和對疫情傳播的影響;李燕凌等[2]從危機演化時間節(jié)點、演化階段和演化成因等多維度開展重大動物疫情公共危機演化機理研究的分析框架，從中發(fā)現(xiàn)影響危機演變的關鍵性因素；方立新等[3]從公共安全、人權保障和社會成本三個方面對行政強制隔離的效用及價值進行了分析，指出了現(xiàn)有隔離制度存在的問題，力求在國家權力和公民合法權益之間尋求一個適當?shù)钠胶恻c。梅付春[4]從經濟學角度分析了政府在疫情發(fā)生時的撲殺補償政策，指出我國目前補償政策存在著標準過低、范圍過小等諸多缺陷。但是目前對于疫區(qū)隔離問題的討論關注點多在于補償款等物質層面，忽略了政府信譽、官民信任感等因素的影響，特別是重大動物疫情中分析政府和疫區(qū)農戶行為的相關研究也比較少。另外，政府和疫區(qū)農戶具有多樣化的行為，不同的行為模式選擇會導致不同的博弈均衡，對于危機的演化有著重要的影響。本文在地方政府和疫區(qū)農戶有限理性的假設下，采用演化博弈論建立政府和疫區(qū)農戶的博弈模型，并分析了不同的均衡結果，目的在于保證政府的合理補償、依法隔離的隔離模式逐漸演化成為整個疫區(qū)隔離的最終實施方案，從而避免由于疫區(qū)農戶不滿情緒引發(fā)的群體性突發(fā)事件。

1　研究設計

1.1　基本假設

(1)政府和疫區(qū)農戶的有限理性行為假設。

(2)疫區(qū)農戶對于隔離工作的主觀判斷存在形成認知偏差的可能。

(3)在策略選擇中，由于客觀存在信息不對稱，政府為主導者，疫區(qū)農戶為從屬者。

(4)政府和疫區(qū)農戶間的行為相互影響，并在隔離方案實施過程中根據現(xiàn)實情況隨時進行調整。

(5)在兩種情況下疫區(qū)農戶承擔更大的損失：①在政府合理補償?shù)那闆r下為獲取更大的利益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并堅持上訪；②迫于政府高壓接受不合理的補償。文中的群體性突發(fā)事件是假設疫區(qū)農戶不滿政府不合理補償并上訪抗爭維權造成的。

對疫區(qū)進行隔離是地方政府應對突發(fā)性動物疫情公共危機的重要舉措之一，政府部門的策略行為有“合理補償”和“強制隔離”兩種選擇。“合理補償”是指地方政府通過實地調查評估，根據疫情的蔓延情況針對疫區(qū)農戶的實際情況制定的科學合理的補償方案并進行隔離。補償?shù)姆绞桨ń疱X補償與非金錢補償；“強制隔離”是指地方政府在隔離工作中為了社會總體效益對疫區(qū)病畜進行強制隔離和撲殺，包括由于補償不到位(不排除縣、鄉(xiāng)級地方政府克扣或擅自挪用撲殺補償金，導致農戶獲得的補償遠遠低于實際標準)或者隔離政策不合理，在農戶不同意隔離和撲殺的情況下強制實行。住戶的策略行為有“接受補償”和“上訪抗爭”?！敖邮苎a償”指疫區(qū)農戶配合政府工作進行隔離和撲殺并接受政府的補償方案；“上訪抗爭”是指疫區(qū)農戶不滿政府的補償方案，交涉無果后向上級部門進行上訪維權。

假設t為政府在合理補償隔離后獲得的社會收益，且t>0；Δt為政府實施強制隔離后獲得的收益，此時的強制隔離指政府在疫情發(fā)生時，為了維護自身形象控制社會輿論，掩蓋疫情的真實情況忽視疫區(qū)農戶的實際利益而采取的強制性隔離政策，同時政府也會承受相應的信任損失為b；w為疫區(qū)農戶接受合理的補償政策后獲得的收益，Δw為住戶不滿政府補償政策而采取上訪抗爭獲得的收益，若住戶上訪抗爭成功，政府除了需要支付更多的賠償款還需要承擔上級部門的行政問責，記為r，理論上，r>Δw；疫區(qū)農戶在政府合理補償情況下上訪的成本為c1，在政府強制隔離情況下上訪抗爭的成本為c2，一般情況下c1>c2。雙方的收益博弈矩陣如表1所示。

表1　演化博弈的收益矩陣Table 1　The income matrix of evolutionary game

1.2　模型構建

假設住戶選擇接受補償?shù)母怕蕿閥，上訪抗爭的概率為(1-y)；當?shù)卣块T采取合理補償策略的概率的為x，選擇強制隔離的概率為(1-x)。

U1=xw+(1-x)(w-Δt)

U2=x(w+Δw-c1)+(1-x)(w+Δw-Δt-c2)

疫區(qū)農戶選擇接受補償?shù)膹椭苿討B(tài)方程為：

F(y)=dy/dt=y(1-y)(xc1-Δw-xc2+c2)

(1)

F(y)的一階導數(shù)為：

F'(y)=(1-2y)(xc1-Δw-xc2+c2)

T1=yt+(1-y)(t-Δw)

T2=y(t+Δt-b)+(1-y)(t+Δt-b-r)

地方政府合理補償?shù)膹椭苿討B(tài)方程為：

F(x)=dx/dt=x(1-x)(Δwy-Δw-Δt+b+r-yr)

(2)

F(x)的一階導數(shù)為：

F'(x)=(1-2x)(Δwy-Δw-Δt+b+r-yr)

令F(x)=0，可得x1=0，x2=1，

1.3　模型分析

圖1　地方政府的復制動態(tài)演化圖Fig.1　Dynamic evolution of local government 's replication

圖2　疫區(qū)農戶的復制動態(tài)演化圖Fig.2　 The dynamic evolution of farmers' reproduction in epidemic areas

根據Friedman[5]的思想，我們可以用雅可比矩陣來分析系統(tǒng)局部均衡點的穩(wěn)定性。通過(1)、(2)兩式可得到系統(tǒng)的雅可比矩陣：

穩(wěn)定性結果分析見表2。

表2　穩(wěn)定性結果分析Table 2　Stability analysis

圖3　復制動態(tài)相位圖Fig.3　Phase diagram for replication dynamic

影響四邊形ADCO的因素有Δw，Δt，b，r，c1，c2。結合圖2和表4，可以具體分析各個參數(shù)對策略選擇的影響。SADCO是分別關于Δt，Δw的單調遞增函數(shù)，當Δt或者Δw增加時，四邊形ADCO的面積也會增大，也就是說政府強制隔離的收益增大、住戶在政府強制隔離后上訪的補償收益增大，政府會更趨于采取強制隔離選擇，此時疫區(qū)農戶為了維護自身權益會選擇上訪抗爭，政府和疫區(qū)農戶選擇(強制隔離，上訪抗爭)的概率更大，發(fā)生突發(fā)性群體事件概率也會增大。同理可分析b，r，c1，c2，SADCO是分別關于以上四個參數(shù)的單調遞減函數(shù)，表明政府公信力下降的損失，賠償上訪住戶受到的損失，以及住戶上訪成本越大、選擇(合理補償，接受補償)的概率越大。

表4　參數(shù)變化博弈主體策略選擇的影響Table 4　Influence of subject change on game

2　數(shù)值模擬分析

在疫區(qū)隔離過程中牽涉到經濟、社會、心理等各方面因素，同時由于社會隔離、社會倫理等原因導致直接對實驗對象進行觀察和研究比較困難。為了更直觀的分析政府與疫區(qū)農戶之間的演化穩(wěn)定策略，本文通過Matlab軟件對各參數(shù)賦值來模擬各主體不同策略選擇下的動態(tài)演化過程。仿真參數(shù)賦值的目的在于證明本文提出的穩(wěn)定性條件是否成立，因此只要賦值符合穩(wěn)定條件，具體的取值不會影響最終的演化結果。根據我國重大動物疫情隔離撲殺補償制度以及現(xiàn)實情況和模型的假設條件，假設博弈矩陣中各參數(shù)值如下(單位：萬元)：設定固定參數(shù)為Δw=30，Δt=40，b=35，r=50，c1=40,c2=20。得出x和y的復合動態(tài)演化圖(圖4)，可以看出x和y的演化方向與圖3相一致。

圖4　 復合動態(tài)演化圖Fig.4　Compound dynamic evolution diagram

利用x、y的路徑演化圖具體分析疫區(qū)農戶和政府采取不同策略時，隨著時間變化雙方的動態(tài)演化過程。從政府角度分析，令f(x)=0，可得x=1/2。當x>1/2時，設x=0.6，y的演化趨勢如圖5A所示，演化結果趨近于1；當x<1/2時，設x=0.3，y的演化趨勢如圖5B所示，演化結果趨于0。說明在政府的合理補償政策下，整個演化趨勢向著(合理補償，接受補償)演變。

圖5　 疫區(qū)農戶策略隨時間動態(tài)演化過程Fig.5　Dynamic evolution of farmers' strategies in the epidemic area over time

同理，從疫區(qū)農戶角度分析，令f(x)=0，可得，y=3/4，當y<3/4時，演化結果趨近于0，政府選擇強制隔離策略。當y>3/4時，演化結果會趨近于1，此時，在大部分農戶接受政府補償?shù)那闆r下，策略會向(合理補償，接受補償)演化。只有當絕大多數(shù)農戶接受了政府補償并配合隔離工作時，才能避免突發(fā)事件的發(fā)生。

3　結論與建議

通過上述研究，可以得到以下結論：政府和疫區(qū)農戶的行為互相影響，他們各自的穩(wěn)定策略除了受到自身因素影響還受到對方的相關因素影響；地方政府和疫區(qū)農戶策略博弈過程中，政府合理隔離下獲得的收益(t)和疫區(qū)農戶接受政府合理隔離下的補償收益(w)對于政府和疫區(qū)農戶的策略選擇并沒有太大影響，影響兩者策略選擇的主要因素是，政府強制隔離時獲得的剩余利潤(Δt)以及住戶選擇上訪抗爭時獲得的剩余利潤(Δw)。同時政府公信力的損失(b)、對上訪后疫區(qū)農戶的進一步補償(r)以及疫區(qū)農戶在不同情況下上訪的成本(c1，c2)也是影響雙方策略選擇的重要因素。因此，政府在隔離工作中如果堅持以民為本的理念，注重人民群眾對政府的信任感，杜絕以權謀私等將集體利益轉化為個人利益的行為，讓疫區(qū)農戶能夠得到合理的補償，同時住戶對疫情的嚴重性有充分認識，避免出現(xiàn)為了個人利益最大化而無理取鬧的行為，此時住戶與政府之間保持良好的信任感，使得整個演化趨勢向(合理補償，接受補償)的方向演進，最終順利完成疫區(qū)的隔離工作，避免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發(fā)生。

近年來，我國公共衛(wèi)生突發(fā)事件頻發(fā)，政府在對疫區(qū)進行隔離時的不合理對策很容易引發(fā)當?shù)刈舻牟粷M情緒，政府在動物疫情發(fā)生后為了顧全大局在某些對策中可能會讓當?shù)氐淖衾媸軗p。政府作為主導者需要權衡各個策略帶來的后果，避免激化矛盾引發(fā)群體性突發(fā)事件，以此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和諧。根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建議：

首先，要保證補償標準的合理性和科學性。目前的補償評估方法較為片面，缺乏靈活性，基本上只有撲殺隔離病畜的“數(shù)量”這一個指標。農戶的實際經濟損失與補償?shù)臉藴嗜韵嗑嗌踹h，無法保障其切身利益。地方政府對于疫區(qū)農戶所提供的補償款、補償物資和公共服務等，應該根據疫情的影響范圍、受災程度以及農戶可能受到的經濟損失制定。在隔離撲殺過程中還要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普及法律知識，表明隔離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控制疫情蔓延，保護人民的財產安全。

其次，地方政府和疫區(qū)農戶在完成疫區(qū)隔離目標和住戶得到合理補償?shù)碾p贏基礎上進行合作,是疫區(qū)隔離問題的帕累托最優(yōu)均衡。地方政府作為危機管理的主導者,必須明確隔離撲殺工作是為了防止疫情的進一步擴散，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和安全。首先應明確自身立場，堅決抵制在隔離工作中為了追求政績，掩蓋疫情真相，忽視當?shù)厝罕姷睦嬖V求，強制隔離撲殺或者以極低的補償標準對村民進行補償。地方政府部門應顧全大局，協(xié)調各方利益，在疫病流行早期及時啟動應急預案，切斷病原體的傳播途徑。

最后，政府在實施隔離撲殺工作時，應第一時間將隔離撲殺的相關信息公開發(fā)布，保障住戶的知情權和參與權。同時要做好監(jiān)督管理工作，一方面要保障疫區(qū)農戶的切身利益，另一方面也要對不顧大局一味煽動輿論、利用住戶鄰避情節(jié)以謀求利益最大化的鬧事群眾進行嚴肅處理。加強政府與群眾間的溝通和交流，使疫區(qū)農戶了解隔離工作的緊迫性和必要性，從而使得當?shù)卮迕衽浜细綦x工作。

參考文獻：

[1]劉德海,王維國,孫康.基于演化博弈的重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情景預測模型與防控措施[J].系統(tǒng)工程理論與實踐,2012,32(5):937-946.

[2]李燕凌,車卉.農村突發(fā)性公共危機演化機理及演變時間節(jié)點研究——以重大動物疫情公共危機為例[J].農業(yè)經濟問題,2015,36(7):19-26,110.

[3]方立新,邵亞萍.行政強制隔離制度[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52(4):66-74.

[4]梅付春.政府應對禽流感突發(fā)事件的撲殺補償政策研究[D].北京：中國農業(yè)科學院,2009.

[5]FRIEDMAN D. Evolutionary games in economics[J]. Econometrica,1991,59(3):637-666.

[6]WEIBULL J W.Game theroy evolving[M]. Cambridge:The MIT Press, 1997:261-266.

[7]MATSUI A, OKUNO‐FUJIWARA M. Evolution and the interaction of conventions[J]. Japanese Economic Review,2002,53(2):141-153.

[8]李燕凌,蘇青松,王珺.多方博弈視角下動物疫情公共危機的社會信任修復策略[J].管理評論,2016,28(8):250-259.

[9]SYLVAN S,GUSTAVSSON M,CHRISTENSON B. Evaluation of the law of communicable disease control: compulsory isolation can reduce the high-risk behavior of HIV-positive individuals.[J]. L?kartidningen,1999,96(96)：3 244-3 247.

[10]黃凱南.演化博弈與演化經濟學[J].經濟研究,2009,44(2):132-145.

[11]JIN Y. Effects of government involvement in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an analysis of the indian companies act[J].2013Emerging Markets Finance & Trade,2015,51(4):377-390.

[12]SMITH J M. The theory of games and the evolution of animal conflict [J].Journal of Theory Biology,1974, 47(1),209-221.

[13]REINHARDT G Y. First-hand experience and second-hand information:changing trust across three levels of government[J]. Review of Policy Research, 2015, 32(3):345-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