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冬奧三代表，打開和談門縫

陳尚文 張弛

當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副委員長金英哲2月25日率團經(jīng)陸路進入韓國、出席平昌冬奧會閉幕式時，一場舉世矚目的體育外交大戲進入高潮。此前，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胞妹、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第一副部長金與正出席冬奧會開幕式，受到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的高規(guī)格接待，已成新聞焦點。但在開幕式上，朝方高官與坐席相隔不遠的美國副總統(tǒng)彭斯“零互動”的畫面，又給外界留下了懸念。

2018年2月lO日，金與正向文在寅轉(zhuǎn)交了金正恩的親筆信。

在平昌冬奧會閉幕式上，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派出女兒、白宮顧問伊萬卡參加。文在寅在晚宴上說，以朝鮮參加冬奧會為契機，韓朝正在積極開展對話，這對緩和半島緊張局勢、改善韓朝關系做出很大貢獻，這要感謝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對韓朝對話的支持。但美國人似乎沒那么領情，伊萬卡在感謝韓方時明確否認了與朝方接觸的可能性。與此同時，特朗普宣布對朝大幅度加強制裁措施。

盡管美國的表態(tài)引起媒體頗多議論，但相比于經(jīng)常拋頭露面的美國官員，朝鮮在冬奧會期間派出的3名高官——金永南、金與正和金英哲，顯然更受關注。

三朝元老感慨落淚

90歲的金永南是3名訪韓高官中，年齡最大、資歷最深的。他生于平壤，是金日成、金正日和金正恩都很信任的老臣，其家人也頗受重用。金永南的弟弟金己男是朝鮮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局書記，而他的另一個弟弟金斗南曾是金日成的軍事秘書，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國防委員會人民武力部副部長。

2018年2月9日，在平昌冬奧會開幕式上，朝韓代表團持半島旗入場。

朝鮮問題專家張璉瑰說，朝鮮實行的是領袖體制，“領導的信任是權力的基礎，所有干部都要按領導人的思考去思考”。金永南畢業(yè)于金日成綜合大學，曾在莫斯科大學留學，長期在外交領域工作。自1983年起，他當了15年的副總理兼外長，1998年當選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日去世后，金永南在中央追悼大會上致辭，并且排位很靠前。韓國前統(tǒng)一部長丁世鉉說，在金正恩時代，金永南總管司法、立法等事務，實際作用相對有限。但朝鮮派他帶隊，規(guī)格很高，有與韓國好好對話之意。

金永南身材頎長，言談斯文，韓國輿論稱他是“60年對外關系的專家”，重要外交場合常常看到他出馬。1988年金永南訪華，時任中國外長錢其琛向他介紹了中國改善對韓關系的想法。1992年中韓建交后，錢其琛訪問平壤，金永南接機。1999年，金永南再次訪華，成了1991年金日成后首位訪華的朝鮮領導人。2008年，他還代表朝鮮參加了北京奧運會開幕式。

這次在平昌冬奧會上，金永南展現(xiàn)了他感性、溫和的一面。在文在寅舉辦的歡迎招待會上，金永南摘下圍巾、收好出入證后走向文在寅夫婦，與他們熱情握手、合影。在冬奧會開幕式上，當朝韓運動員手持小型朝鮮半島旗入場時，金永南也不停地鼓掌。觀看朝鮮三池淵管弦樂團演出時，聽到《白頭山到漢拿山都是我的祖國》后，他摘下眼鏡，拿出手帕擦拭淚水。演出結(jié)束后，文在寅對他說，希望雙方同心協(xié)力渡過難關。金永南感慨道：“感受到同胞以情相待，好像在自己家一樣?！痹L問青瓦臺時，金永南留言，“精誠團結(jié)實現(xiàn)統(tǒng)一是我們民族的夙愿”。

此情此景，也讓人聯(lián)想到多年前的一幕。2007年10月2日，他和時任韓國總統(tǒng)盧武鉉一起乘敞篷車行進在平壤街頭。當時，盧武鉉率300人代表團對平壤進行3天的訪問，與金正日舉行會談。而文在寅恰好當過盧武鉉的秘書室政務組長。

不過，李明博就任韓國總統(tǒng)后，韓朝關系緊張。在2008年8月參加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時，金永南出席了中方招待來華元首的午宴。據(jù)法新社稱，當時李明博讓助理精心設計了與金永南打招呼的問候用語、面部表情、握手寒暄方式等，但“金永南拒絕與李明博同席”。雖然，最后兩人還是同桌用餐，但彼此無言。

金正恩的神秘胞妹不搶風頭

外界對金正恩的胞妹金與正更感興趣。當她的名字出現(xiàn)在代表團名單上時，立刻引起輿論熱議。韓聯(lián)社報道稱，這是朝鮮金氏家族“白頭山血統(tǒng)”成員首次踏上韓國土地。

2018年2月10日，金與正和金永南一起觀看冬奧會女子冰球比賽。

韓國也為金與正一行大開綠燈。他們乘坐的專機從平壤直飛仁川，專機的航班名為“PRK-615”，這象征著金大中和金正日簽署的《6·15共同宣言》。機身上印有“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字樣和朝鮮國旗。此前，曾有人質(zhì)疑朝鮮專機直飛韓國是否違反制裁令，韓國官方不僅明確表示“不違反”，還派統(tǒng)一部長官趙明均、統(tǒng)一部次官千海成、青瓦臺國家安保室第二次官南官杓等人到機場迎接。

金與正留給韓國媒體的印象不錯，被稱為“公主”“朝鮮伊萬卡”。一名美國前外交官則說，金與正是朝鮮魅力攻勢的“箭頭人物”，效果很好。3天的行程里，金與正出席了開幕式、朝韓女子冰球聯(lián)隊的奧運會首賽等多個活動。文在寅見了她4次，她也當面向文在寅轉(zhuǎn)交金正恩的親筆信，口頭邀請他訪朝。有人觀察到，朝韓會談時，坐在文在寅對面的金與正主導著對話的節(jié)奏。據(jù)在場的韓國官員稱，金與正對文在寅說，希望他在開啟統(tǒng)一的新篇章中扮演重要角色，為后代留下深遠影響。她還向文在寅夫人金正淑表示，希望她身體健康，“一定要和文總統(tǒng)一起訪問平壤”。

在首爾國立中央劇場觀看三池淵管弦樂團表演時，金與正坐在文在寅身邊，帶著微笑向文在寅介紹節(jié)目。在青瓦臺，她與文在寅的合影也顯得很溫和。她的妝容簡潔，服裝風格很是內(nèi)斂。據(jù)韓國官員透露，在首爾一家五星級酒店的晚宴上，大家請金與正祝酒，她謙虛地表示，自己在公共場合不太會說話。一名韓國民眾說，金與正似乎是一個“可以在個人層面、在人對人的層面去親近的人”。

朝鮮官方很少披露金與正的個人情況，因此外界了解有限，因此她的身上帶著幾分神秘色彩。她大約30歲，曾經(jīng)和金正恩一起在瑞士留學。美國朝鮮問題專家邁克爾·麥登說，她的性格“甜美、善良，有一點假小子氣”。金正恩執(zhí)政后，朝鮮媒體上不時出現(xiàn)她陪同哥哥參加慶典、到各地視察等鏡頭。有一種說法是，她負責金正恩的安保、日程安排和公開露面等工作。人們常常可以看到她在金正恩講話時做筆記的場景，分析人士稱，這些場面透露出金與正輔佐哥哥、但絕不搶風頭的意識。

最近一段時間，金與正逐漸走到前臺，成為朝鮮勞動黨的年輕高級干部。朝鮮代表團出席完冬奧會開幕式回國后，金正恩聽取了他們的匯報。當時，朝鮮官方發(fā)布了一張合影：金正恩站在中間，左側(cè)是金永南，兩人手拉手，右側(cè)的金與正則神態(tài)親熱地挽住哥哥的胳膊。

朝鮮代表團赴韓前，外界紛紛猜測美朝是否會有接觸。美國媒體最近披露，原本確實有金永南、金與正和彭斯見面的安排，但朝方在最后一刻取消了計劃。彭斯抵韓前表示，特朗普一直相信對話是有益的，他本人雖然“沒有要求任何會晤，但也不排除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不過，彭斯在首爾曾高調(diào)批評朝鮮，有韓國專家認為，彭斯的言行是導致會談流產(chǎn)的主要原因。

強硬的“韓國通”與文在寅握手

參加奧運閉幕式的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副委員長金英哲多了一點強硬色彩。他的名字被列在韓國單邊金融制裁的名單中，并且被很多韓國人認為是天安艦事件策劃者。天安艦事件的去世韓國士兵遺屬以及一些議員在他南下的必經(jīng)路段舉行了示威抗議。天安艦事件發(fā)生在2010年，當時韓國護衛(wèi)艦天安號在黃海海域巡航時沉沒。盡管朝鮮宣布與此事毫無關系，但韓國調(diào)查認為是朝鮮發(fā)射魚雷擊沉了天安號。不過，韓國官方還是安排了文在寅與金英哲的會面。韓國統(tǒng)一部發(fā)言人白泰鉉解釋了官方的立場：雖然韓國認為天安號是朝鮮魚雷擊沉的，但當年的正式調(diào)查并沒有認定某個主導人或者機構。朝鮮也表示，金英哲出席冬奧會閉幕式，有助于半島和平。此外，金英哲兼任朝鮮統(tǒng)一戰(zhàn)線部部長，在朝韓關系和朝核問題上有發(fā)言權，所以韓國接受了朝鮮的提議。

2018年2月25日，金英哲率團出席平昌冬奧會閉幕式，這場體育外交大戲進入高潮。

金英哲是地道的“韓國通”，長期參與對韓工作。1990年起，他就參與了朝韓高層會談。2000年，韓國總統(tǒng)金大中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舉行峰會，金英哲負責朝方的禮儀、警備等工作。在2006至2007年的朝韓將軍級軍事會談中，他擔任朝方代表團中將團長，在談判中態(tài)度強硬。

據(jù)韓國媒體披露，2009年，當時還是“接班人”的金正恩改革朝鮮情報機構，將對韓情報工作實力最強的人民武力部偵察局擴編為偵察總局，并把勞動黨系統(tǒng)內(nèi)的情報部門整合進來，金英哲出任局長。金英哲曾經(jīng)作為輔導老師向金正恩傳授軍事知識，深得金正恩信任。偵察總局下轄6個局，包括負責對韓滲透的作戰(zhàn)局、負責對韓偵察的偵察局、負責在海外收集韓國情報的海外情報局等。后來，金英哲又出任勞動黨對韓機構統(tǒng)一戰(zhàn)線部部長。他被認為是力主朝鮮進行核試驗的強硬人士之一。2010年發(fā)生朝鮮炮擊韓國延坪島事件，當時朝鮮方面稱金正恩親自指揮了炮擊，而金英哲也被認為參與了此事。

據(jù)青瓦臺發(fā)言人稱，金英哲抵達平昌后，文在寅和他舉行了會談。文在寅表示，為了改善韓朝關系、根本解決半島問題，應盡早促成朝美對話。金英哲說，朝鮮有意愿促成朝美對話，朝鮮也認為朝美關系應和朝韓關系同步發(fā)展。在2月25日的冬奧會閉幕式上，金英哲又和文在寅見面并握手致意。

平昌冬奧會已落下帷幕，但冬奧會前后在朝鮮、韓國、美國之間掀起的外交大戲自然還會有續(xù)集。韓國表示，將嚴格執(zhí)行安理會決議等既有對朝制裁措施，同時將積極利用冬奧會營造的韓朝對話氛圍，為和平解決朝核問題作出外交努力。對于朝鮮半島局勢，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耿爽說：“化解半島僵局，打破惡性循環(huán)，對話談判是唯一出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