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會往事

■孫 麗

這次筆會的安排，讓周梅森對檢察工作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之前，他的寫作題材是傳統(tǒng)的，這次筆會之后周梅森立即著手首部檢察文學的創(chuàng)作。

回顧檢察文學筆會的創(chuàng)立及歷程，是一件極其光榮值得夸耀的事情。

我手上有一張合影，上面有這些人，作家莫言，后來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作家張平，后來當選為山西省副省長、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作家周梅森，2017年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的劇作者；劉醒龍，當時的作品《鳳凰琴》拍成了著名的同名電影，現(xiàn)在是湖北省的文聯(lián)主席；還有創(chuàng)作過電視劇《蒼天在上》《大雪無痕》的著名劇作家陸天明；曾任第九屆全國人大代表、河北省作協(xié)副主席，被稱為“現(xiàn)實主義三駕馬車”的何申，等等。

那是2001年，第三屆全國檢察文學筆會暨反腐敗重大案件文學創(chuàng)作研討會在重慶召開。除去每次筆會的慣例內容，探討檢察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檢察官作者交流外，為了讓作家更好地體驗檢察工作，我們請來了重慶市檢察機關的公訴人，也是當時轟動一時的張君案的公訴人來給作家講辦案故事。

大家都聽得非常投入，其中周梅森還讓我們給他開小灶，要求再單獨約公訴人跟他聊一下午。

這次筆會的安排，讓周梅森對檢察工作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之前，他的寫作題材是傳統(tǒng)的，我印象里是《銀樓》這樣的作品。這次筆會之后周梅森立即著手首部檢察文學的創(chuàng)作，很快就推出了大作《國家公訴》，這部作品迅速被改編成同名電視連續(xù)劇，女主角葉子菁由斯琴高娃扮演。這部戲當時取得了很大的社會反響，這是第一部反映檢察工作的影視作品。剛剛播出的時候，我還專訪了斯琴高娃。成文后的標題是《一部嚴肅而耐人尋味的大戲》，我認為之所以成功，“顯然具備了兩樣因素，其一，密集的優(yōu)秀的臺詞，其二，演員高超的演技?！薄拔覀兊臋z察工作，最入戲的部分，也就是面對犯罪嫌疑人的直接較量，這較量又多半是風平浪靜之下的暗流涌動，是一種心智而非體力的較量?！秶夜V》并不像某些同類題材電視劇一樣移植一些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的動作場面，它恰恰敢于從‘短處’入手，并徑直把‘短處’變成亮點：幾場重頭戲幾乎都由大量臺詞和靜態(tài)場面組成?！焙每吹碾娨晞。x不開好的劇本，離不開文學的支撐。今天的《人民的名義》能成功，除反腐被強烈關注這一時代背景之外，其背后最大的因素一定是作家周梅森，以及他17年來對檢察文學持續(xù)深入的體驗和開掘。如此說來，檢察文學筆會也算是功不可沒。

檢察文學筆會的另一個亮點，一定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力捧”。莫老師認為檢察工作與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可以洞察人性，直擊人性的陰暗面，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富礦，最值得開掘。2002年我們在深圳羅湖召開第四屆檢察文學筆會，其間為體驗生活，去參觀了羅湖看守所。正是午飯時間，餐車從監(jiān)舍外推過，燉蘿卜的氣味彌漫開來。在后來的研討會上，莫言用這個小細節(jié)啟發(fā)檢察系統(tǒng)的寫作者，當一個罪犯在牢獄里聞到燉蘿卜的氣味，一下子打開了他自由的過往，在故鄉(xiāng)吃到家里的蘿卜的感受，故事就從此開始了。莫老師1997年到2007年在檢察日報社工作，至今擔任旗下《方圓》雜志名譽主編。在報社工作的十年里，報社在全國各地主辦了十二屆檢察文學筆會，他出席了十屆。除去常規(guī)的研討，他還給基層檢察院的文學愛好者講課，給粉絲簽名，給基層檢察院免費題字。他所到的基層檢察院，大多留下了莫老師的墨寶，他獲獎之后，這些墨寶還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呢。而他關于檢察文學的價值論斷，也同樣是檢察文學筆會的意義所在。

通過檢察文學筆會，我們團結的作家列出來是一個長長的閃光的名單：劉震云、葉兆言、蘇童、畢飛宇、舒婷、魏明倫、王朔、閻連科，等等。除了作家們，愛好文學的法律人也是筆會的主力。有一次我們請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與會，朱院長欣然允諾，他笑稱，法學圈的會議活動太多了，我一般都不去，但這個法律人的文學活動，我一定要參加。清華大學的張建偉教授、社科院的劉仁文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的何家弘教授，等等，都參加過不止一次。

舉辦檢察文學筆會，初衷當然不只是為了團結作家，擴大報紙副刊的影響力，而在于培養(yǎng)本系統(tǒng)的寫作者。為什么要培養(yǎng)一批自己的作者，十幾年前，我在給檢察系統(tǒng)作者熊奎的作品集《明亮的天空》的序言中表達過，表面上看他們的工作與文學創(chuàng)作相去甚遠，但正是檢察官作者的存在，有他們八小時之外無私的愛好和熱情，使得檢察工作或者說檢察事業(yè)的發(fā)展，得以以個體體驗的方式，被詳細記錄。時間之河，大浪淘沙，我們回顧過去的時候，真正能反映一個時代原貌特征的，大多是文學作品，它是那個時代的血肉、味道、顏色、聲音。毫無疑義的是，我們現(xiàn)在的檢察工作是需要這樣的記錄的，但誰可以承擔這樣的責任呢？還沒有哪一個專業(yè)作家能真正走進檢察官這個角色的心靈深處。因為這中間有一道巨大的職業(yè)鴻溝，不直接深入其中，是不可能到達對岸的。承擔此責任的人物，只能從檢察官當中產(chǎn)生。經(jīng)常在國外進行講學和訪問的法學專家劉仁文博士和其他專家向我介紹，在國外，很多法律人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他們筆下的一些典型形象已經(jīng)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并且通過文學作品，他們成功地推銷了他們的法治理念。

而如今的自媒體時代，文本表達、個體表達的影響力越發(fā)突顯，能夠在眾聲喧嘩中讓人傾聽，越發(fā)的不容易，善于捕捉細節(jié)善于表達，就能出類拔萃。我們這個系統(tǒng)里發(fā)聲的人越多，聲音就越大。

從1999年的第一屆全國檢察文學筆會到今年，已經(jīng)成功舉辦了19屆，從參與創(chuàng)辦開始到離開副刊部主任的崗位，本人有幸參與組織過十幾次。這個平臺培養(yǎng)的、團結的作者成百上千，有參加過多次筆會的鐵桿粉絲，他們從壯年到退休，見了面，像親人朋友重逢一樣開心。在這個平臺上，無論級別，無論是資深公訴人、在任檢察長、還是普通檢察官，都一樣，都是寫作者。愛好讓人平等，也讓情感深厚?；仡欉@二十多年，翻閱資料和相關圖片，真讓人倍感珍貴。也暗自一笑，覺得自己也算是做了點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