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軍(長江大學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00)
周代是集古樂舞之大成的朝代。周代的統(tǒng)治階級因充分認識到樂舞用于政治的社會作用,而制定出禮樂制度。周王室整理了前代遺存的樂舞,包括黃帝的樂舞《云門》、唐堯的《大咸》、虞舜的樂舞《大韶》、夏禹的《大夏》、商湯的《大》及周武王的《大武》,總稱為六代舞,用于祭祀,并建立了龐大的樂舞機構“大司樂”。
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周王室日漸衰落,禮樂制度已無法維護。巫舞及民間祭祀舞蹈變得流行。最為典型的就是楚國的祭祀歌舞,從《九歌》中可以看出,神的形象是由巫覡扮演的。東漢王逸在《楚辭章句》中說:楚國南方沅、湘一帶地方民俗相信鬼神,喜歡祭祀,祭祀時必定奏樂起舞娛樂鬼神[1]。可見當時楚地祭祀歌舞的盛行。
1.祭祀樂器的不同
《詩經(jīng)》中祭祀多用的樂器是打擊和吹奏樂器。如《國風·邶風·簡兮》中“左手執(zhí)個?,右手秉翟”的“?”就是吹奏樂器,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六孔笛。再如《小雅·北山之什·甫田》這首有關農(nóng)事的祭祀詩中,以“琴瑟擊鼓”來“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這里又用到了“鼓”。雖然當時的物資比較匱乏,但樂器已經(jīng)是種類繁多了。還有在《商頌·那》中也用到了“鼓、管、磬、庸鼓(鐘鼓)”。不僅樂器的種類繁多,而且樂器設施逐漸比較完備,這也說明了當時北方的祭祀場面是極其熱鬧、壯觀的。
《楚辭》中的樂器出現(xiàn)了弦樂器。如《東君》中“縆瑟兮交鼓,簫鐘兮瑤人簴,鳴篪兮吹竽”有“簴”(八孔,竹制簫類樂器)和“竽”(笙類樂器)。再如《湘君》中“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的“參差”,是排簫的別名。上端平齊可吹,下端兩邊大中間短,參差不齊。[2]在以上舉出的例子中,“竽、篪、參差”等都是吹奏類樂器,“瑟”是彈奏樂器,但它們都是屬于弦樂器。這是楚辭與《詩經(jīng)》在樂方面很大的不同。
2.歌曲結構的不同
《詩經(jīng)》的作品可分為三類唱和形式:對唱、幫腔、重唱。而《楚辭》并非所有篇章都可以入樂,它的樂句參差錯落,托體兮猗,歌曲結構術語有“亂”、“倡”、“少歌”等,大約是插入歌曲中間部分的小段或單句。
1.《詩經(jīng)》中舞蹈依禮而行
眾所周知,周代是一個以禮治國的國家,有著特別嚴格的等級制度,從周王到諸侯再到下面的士大夫等,各方面都有著等級的劃分。祭祀中的舞蹈自然也是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如《國風·陳風·宛丘》:“坎其擊鼓,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羽。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翩?!蔽覀兛梢郧宄目吹疆敃r陳國民間風俗愛好跳舞,所以不論天寒天暖都在街上跳舞祈禱,羽舞也就是巫舞的一種形式,用鳥羽毛制成傘行的翳,把這拿在手里,舞時戴在頭上。
2.《楚辭》中舞蹈自由歡快
楚地巫風盛行,舞蹈在楚國本來就是很受歡迎的,也有這種傳統(tǒng)?!毒鸥琛分小办`偃蹇兮姣服”、“靈連蜷兮既留”就是描寫舞姿的。“偃蹇”,聞一多先生解釋為“舞時衣動貌”,同樣的,清代戴震在《屈原賦注》中將“連蜷”解釋為“蓋以狀云卷舒之貌”。《楚辭》中關于舞蹈還有一個獨特的地方,根據(jù)不同的祭祀對象,創(chuàng)設出了形態(tài)各異的舞蹈。如祭祀山鬼,《九歌·山鬼》中寫到“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娣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描寫了巫扮演山鬼表現(xiàn)出窈窕形態(tài);祭祀河神,《九歌·河伯》中“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游兮河之諸”。這就是專門祭祀河伯跳的舞蹈[3]?,F(xiàn)在看來,這些舞蹈是利用肢體的變化來表現(xiàn)出動態(tài)美,具有一定的浪漫主義風格,這與北方的祭祀舞蹈有很大的差異。
3.舞蹈的表現(xiàn)形式
《詩經(jīng)》中的祭祀舞蹈要有嚴格的程序。祭祀前,用鼓聲來迎客;祭祀中,升歌;結束時,歌聲停。每一步都有些特定的形式,這種形式不可逾越,形式感很強。
《楚辭》在這方面就顯得很自然,更加的自由。主要是因為楚地的文化發(fā)展不受封建繁瑣禮樂的束縛,也可以說受到的影響比較小,再加上巫文化的盛行,所以《楚辭》中的祭祀舞蹈更有欣賞和娛樂價值。在《九歌》中對舞蹈各篇寫法多樣,舞蹈也有群舞、獨舞、歌舞加伴唱等多重形式??傮w而言,南北樂舞都是和祭祀渾然一體、如影隨形,樂舞承載著祭祀的目的,并活躍了祭祀活動。
1.《詩經(jīng)》是我國北方的產(chǎn)物,是在周代嚴格的禮樂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帶有明顯的為政治服務的特征。各等級在祭祀過程中的樂舞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從思想上讓各階層明白自己的位置,這樣更便于管理?!敖?jīng)過研究《詩經(jīng)》中的篇章發(fā)現(xiàn):祭祀祖先的詩歌最多,而在祭祀祖先的詩歌中,又以祭祀文王、武王的詩歌為多。”[4]這是受當時濃厚的宗教觀念的影響,祭祀祖先,祈求祖先的保護。
2.《楚辭》是楚地的產(chǎn)物,是在楚地巫風盛行的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具有較強的個體意識,奇幻而華麗的表現(xiàn)形式。楚地盛行的巫教,滲透于楚辭中,《漢書·地理志》及王逸的《楚辭章句》等,都言及楚人信巫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的風俗。
《詩經(jīng)》中風俗都見于各篇的注解中。班固寫《漢書·地理志》時,則在寫每一個地域時都對當?shù)氐娘L俗作了一個概括性的描述。如:“陳國,今淮陽之地。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此其風也?!盵5]可以看出當時的陳國風俗好祭祀?!对娊?jīng)》中祭祀的對象大多是祭祖、祭方社、祭社稷等,都是為政治服務的。表現(xiàn)在樂舞方面就顯得更加的嚴謹、形式化。而《楚辭》中祭祀的對象主要是諸神。楚辭和風俗有些密切的關系,特別是精神信仰這一方面。民間信仰、民間巫術等都是屬于精神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知道《九歌》是屈原改造了原來民間鄙陋的歌詞,使之雅化,才誕生了《九歌》。所以楚辭是從內(nèi)容與形式上都與楚國的祭祀風俗相聯(lián)系,所以表現(xiàn)在樂舞方面,就更加的自由浪漫。
祭祀是對神靈、祖先等的敬奉崇拜,祈求神靈祖先的保佑。樂舞在祭祀中承擔著重要的任務,主持祭祀的巫覡就是以舞事神的媒介。在祭祀的過程中,樂舞與祭祀渾然一體,相伴而生,祭祀的目的通過樂舞來達到,同時樂舞也豐富了祭祀活動,祭祀也提升了樂舞。這兩者的和諧統(tǒng)一,才使得先秦時期的祭祀樂舞帶有濃厚的時代氣息和宗教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