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琪(山東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導演伊納里多一貫的鏡頭語言之一就是暴力,這在他的早期影片《愛情是狗娘》里面就隨處可以見到暴力鏡頭的展現(xiàn)。暴力作為后現(xiàn)代主義的常用元素,并不是以一種平常以為的純粹血腥和死亡符號出現(xiàn)的。暴力元素作為單獨的一種審美對象,在完成鏡頭遞進的同時,也同樣是彰顯人性的最好方式。在這種脫離現(xiàn)實社會的環(huán)境中制造這樣的視覺奇觀也同樣會滿足觀眾的對于影像視覺奇觀的需求。
《荒野獵人》中對人性的披露主要是圍繞著暴力的殺戮展開的。相互作用之下的審美主體和審美客體很容易讓觀眾沉浸在影片中,擁有一種沉浸般的自由情感。穿插在其中的打斗場景和暴力元素以及槍支的出現(xiàn)都成為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揭露人性扭曲與丑惡的重要手段。電影開篇就是一段長達6分鐘的鏡頭,展現(xiàn)印第安部落和白人之間的關(guān)于獸皮的一場爭奪之戰(zhàn),影片暴力元素的第一個場景展現(xiàn)就是這段戰(zhàn)爭。在這6分鐘的情節(jié)高潮點,雙方都將對方看成自己生存之路上的最大障礙。印第安人的精準布局與皮草獵人的落荒而逃,都以一種直接的方式展現(xiàn)在利益面前利益人性的扭曲和猙獰。皮草獵人對于自然的瘋狂掠奪,印第安人通過打劫他們來得到布匹和馬,讓這場戰(zhàn)爭中似乎沒有完全正義一方出現(xiàn)。人類對于自身貪婪的毫無反思最終帶來的只能是是自相殘殺式的暴力宣泄。印第安人——距離真實自然最近的人類,神一般形象的存在,在面臨自然遭受皮草獵人威脅之際,也以一種妥協(xié)的姿態(tài)面對了自我。這同樣為以后的一場場抵抗與偷襲、逃亡與追逐、復仇與謀殺的戲碼一幕幕在這片荒原上展開做了預示性的鋪墊。
影片的第二個高潮段落就是人與動物的交鋒過程,也就是格拉斯和體型巨大的灰熊之間的交戰(zhàn)。這場戰(zhàn)爭源于道拉斯——人類對于兩只幼熊的惡意,才進而引發(fā)處在他身后的灰熊的攻擊。嚎叫聲和撕咬聲的處理以及畫面上熊的爪印帶來的斑駁血痕都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感,但這一場戰(zhàn)爭并未就此停止。在道拉斯將槍瞄準灰熊時,第二次的沖突由此爆發(fā)。盡管灰熊最終被道拉斯用刀殺死,但是道拉斯由于自身而帶來的命運輪回也因此而開始。這一段的暴力場面不是為了歌頌主人公的個人英雄主義或者是頌揚人類對于自然地一種戰(zhàn)勝,而是以一種反諷的角度對人性進行了一次完整的嘲弄式的抨擊。戰(zhàn)爭源于人類對于動物的惡意,灰熊每一次的反擊都是因為道拉斯的惡意攻擊,盡管在這一段看似道拉斯贏得了勝利,但是在今后的路程中命運對于他宿命般的懲戒讓這一場暴力場景更像是對人類和自然掠奪關(guān)系的思考中,導演做出的一次理智選擇。
《荒野獵人》這一影片的時代背景是美國多元文化形成的早期階段,所以盡管沒有大篇幅的鋪墊,觀眾還是能從整部影片的基調(diào)中感受大強烈的印第安文化。對少數(shù)族群的關(guān)注和部落文化的展現(xiàn)也同樣是對多元歷史文化與現(xiàn)狀的一種自我式探索。影片不僅僅是在探討格拉斯和他混血兒子的父子關(guān)系,更在于對主人公身份認同上的思索。與印第安姑娘結(jié)婚并且育有一個兒子讓主人公擁有一種社會邊緣人的意味,存在于他以往的群體環(huán)境之中。在這樣的一個時代里,似乎注定這個家庭不會有一個幸福的結(jié)局。格拉斯和他兒子的交流方式是都是印第安語,從語言本體上就擁有了兩種身份的疏離。他因為保護自己的家人而殺死自己的白人同胞,所以從那一時刻開始,主人公對于自我身份認同永遠是一種焦慮狀態(tài),這種焦慮也正是格拉斯心理和情感開始雙重變化的發(fā)端。所以格拉斯在面臨戕害和救贖的過程中,完成了自我的成長,最終將自己的敵人交給自然的象征——印第安人去做最終的判別。這是一種極端環(huán)境之下面主人公面對內(nèi)心的矛盾所所做出的自我選擇。在自然被破壞,文明被抹殺之后,沉浸整部影片的是一種懺悔的哀悼基調(diào)。
影片中的多角度關(guān)系大多是通過特寫鏡頭來呈現(xiàn)的,正如電影的最后一個鏡頭,格拉斯將目光轉(zhuǎn)向鏡頭,一直注視觀眾,仿佛產(chǎn)生了一種打破第四堵墻的情感交流模式,將更多的問題交給觀眾去做最后的思考。影片鏡頭的選取多將人放在自然背景或者沖突場景的中心,用大景深或中近景來表現(xiàn)殺掠場景,這其實表達的是導演在人與自然、人與其他種族、人與人的多重矛盾之中,突出人性張力的表達。影片中的女性角色盡管不多,只有格拉斯死去的妻子和印第安頭人的女兒以及印第安人部落中的幸存者,但是女性角色每一次的出場都是有其符號性意味的。格拉斯的妻子死在白人的槍口之下,印第安頭人的女兒也是被白人所掠走,歸結(jié)起來他們都是戰(zhàn)爭的犧牲品。格拉斯的妻子是他的精神支柱,而他又同樣救助了印第安頭人的女兒,這種對生與死的哲學表現(xiàn)讓女性有了更多的意義,也同樣讓生命之間的平等和生態(tài)之間的和諧縈繞在影片之中。
影片開始之時,格拉斯和同伴在森里中追逐野獸,這是觀眾感受到的是大自然的神秘之美,河流,樹影,一切看起來是那么的安靜美好。隨后,在清晨的薄霧之中,出現(xiàn)了一頭小鹿。在這種視覺審美之下,大自然的美麗之景也伴隨著情節(jié)的推動,以一種低碳美學的真實感逐漸展現(xiàn)在觀眾的視角之中。就在這樣的清淺河水之中,人類的腳步出現(xiàn)在自然環(huán)境中,呈現(xiàn)出毫無緣由的粗暴感。當格拉斯開槍射殺小鹿,準備剝下鹿皮時,戰(zhàn)爭同樣打響。馬的嘶鳴,人的嚎叫,遍地鮮血,人的破壞性出現(xiàn)粗魯?shù)拇騺y了原本安寧的自然,美好的自然之境成為一片丑陋的血腥場所。人作為闖入者,帶給自然的都是死亡和骯臟。
而自然對于人類來說,可以給予他新生,也可以賜予他死亡。對于主人公格拉斯和他的同伴來說,在這樣的自然環(huán)境中,他們的生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許多人也在長途跋涉回營地的過程中,漸漸死亡消散。會突然襲擊的印第安人、惡劣的天氣環(huán)境、以及隨時可能攻擊人類的野獸讓人類的生存有了復雜元素的混合。但是當格拉斯因為棕熊的攻擊而被眾人拋棄之時,自然又顯現(xiàn)出他寬容的一面:不但給予他獨自生存所需要的食物,而且在他一次一次面臨生命威脅之時,自然又給予了他最溫暖的懷抱。當格拉斯奮力爬出墳墓,來到懸崖邊時,鏡頭以景深鏡頭的形式呈現(xiàn):前景中格拉斯的背景和懸崖,中景中清澈的河流和樹林,以及遠景的雪山構(gòu)成一幅和諧的景象。無論是它順流而下擺脫追蹤,還是他隨水漂泊,主人公不斷的在自然中汲取力量,逃過劫難,讓一次一次的危機化險為夷。這時候的格拉斯不再擁有一切社會地位,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自然人。無論是讓他可以取暖的馬的尸體,還是在他面臨印第安人追逐落下懸崖之時,樹枝所給予他的緩沖,都讓他逃過一次又一次的劫難,完成了自我生命的一次重生。所以說影片中探討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并不僅僅是簡單地對立或者是融合,而是以一種互動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觀眾的面前,體現(xiàn)出一種哲學意味上的神性。
所以說,《荒野獵人》通過導演獨特的電影語言和表現(xiàn)手法,讓觀眾在臺詞和對話之外更加深刻地理解影片所要傳遞的主題。影片所要表達的不是誰是誰非的對錯,而是通過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交叉之中,對人性展開深刻的深層救贖,進而對生命本體和自然進行頌揚。影片,對人物精神世界的描摹,對大自然的呈現(xiàn)以及哲理性的反思,都為影片添加了豐富的美學意味。
注釋:
[1]王小颯:《荒野獵人的鏡頭語言分析》,《電影文學》,2016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