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名碑注譯
——開通褒斜道刻石

□ 滕西奇

【概 述】

《開通褒斜道刻石》于南宋紹熙五年（1194年），被南鄭令臨淄晏袤發(fā)現(xiàn)。他用楷書刻《釋文》于其旁，后面又用隸書寫了一段說明性文字?？淌灿腥危呵岸螌?07厘米，高80厘米，為刻石正文，隸書16行，每行5至11字不等，共159字，現(xiàn)存123字（包括模糊不清者3字）。（見圖4-1）從晏袤的《釋文》可知，末尾缺損36字。中段寬149厘米，高103厘米，系晏袤楷書《釋文》。后段寬182厘米，高125厘米，系晏袤隸書說明性文字?？淌蚱渌幍貏萜?，又被苔蘚所掩，遂沉睡山中，六百多年不被人知，直到被清代畢沅重新發(fā)現(xiàn)才得以重見天日。1970年，因修褒河水庫將此石并其它刻石移至漢中市博物館。

畢沅認(rèn)為《開通褒斜道刻石》書法價值甚高：“書法古茂雄深，東京隸書傳于今者，《三老諱字忌日記》之后，以此為最先焉?！逼鋾ㄓ霉P渾樸蒼勁，隸書標(biāo)志性的蠶頭燕尾特征并不突出，線條瘦勁，力含于內(nèi)，靜中寓動，有質(zhì)樸高古之美。結(jié)體別致，氣勢開張，雄偉中稚趣橫生。布白充實茂密，但毫無壅塞之嫌。風(fēng)格古樸稚拙，體現(xiàn)出早期隸書的典型形態(tài)。書寫方式上多用篆法，故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稱其“以篆筆作隸者”。方朔在《枕經(jīng)堂金石書畫題跋》中評道：“以篆為隸，亦由篆變隸之日，渾樸蒼勁……”翁方綱在《兩漢金石記》中說：“其字畫古勁，因石之勢，而縱橫長斜，純以天機(jī)行之，此實未加波法之漢隸也。”楊守敬在《平碑記》中更是稱贊有加：“按其字體，長短廣狹，參差不齊，天然古秀若石紋然，百代而下，無從摹擬，此之謂神品。”（見圖4-2）

總之，《開通褒斜道刻石》書法質(zhì)樸率真的背后蘊(yùn)含著豐富的藝術(shù)內(nèi)涵，為此，當(dāng)今愛好隸書者不得不對其加以關(guān)注。

圖4-1

【碑 文】

說明：□，表示殘缺字；（ ），表示殘缺字據(jù)文意補(bǔ)之；〔 〕，表示異體字以現(xiàn)代規(guī)范寫法改之。

永平六年〔1〕，漢中郡以詔書受廣漢、蜀郡、巴郡徒二千六百九十人〔2〕，開通褒余道〔3〕。太守鉅鹿君〔4〕，部掾冶級王弘〔5〕，史荀茂〔6〕、張宇、韓岑弟典力乍〔7〕，太守丞廣漢楊顯將相用□〔8〕。始作橋格六百卅三（間）〔9〕，大橋五，為道二百五十八里，郵亭驛置徒司空〔10〕，褒中縣官寺并六十四所〔11〕?！沧睢撤灿霉ζ呤f六千八百〔馀〕人〔12〕，〔瓦〕卅六萬九千八百八（器，用錢百四十九萬九千四百余，斛粟□□□□。九年四月成就〔13〕。益州□東至京師〔14〕，去就安穩(wěn)〔15〕。）

【注 釋】

〔1〕永平六年：東漢明帝（劉莊）永平六年。這是開工時間，不是刻石時間。

〔2〕“漢中郡”句：漢中郡奉詔接受廣漢郡、蜀郡、巴郡徒隸二千六百九十人。據(jù)《后漢書·郡國志》載，益州刺史部有漢中郡、廣漢郡、蜀郡、巴郡，治所在南鄭。漢中郡：郡名，秦惠文王置，漢仍之，轄南鄭、成固等九城，屬益州刺史部，治所南鄭。廣漢：郡名，漢高祖六年分巴、蜀二郡置。蜀郡：秦滅古蜀國治，漢因之。唐至德二年改為成都府，以至清，治所在成都。巴郡：郡名，周巴子國地，秦惠文王滅巴置巴郡，漢晉沿置。受：接受。徒：徒隸，服勞役的罪犯。

〔3〕褒余道：即褒斜道，在陜西省褒城縣（今勉縣）境內(nèi)。余：斜?！妒T頌》有“余谷之川”句?！靶薄?，也作“余”。

〔5〕部掾冶級王弘：部掾：部屬官員。冶級：可作兩種理解：一為官職名稱，古有冶監(jiān)，為管理冶鑄之官。二是地名，漢碑中人名前往往有其人籍貫，但冶級是否為王弘的籍貫不可查。

〔6〕史：史官，主管文書、典籍的低級官員。史的官階低于掾。

〔7〕弟典力乍：弟：可有二解：一為等；二為次第，次序。典力乍：負(fù)責(zé)組織此項工程的具體施工。典：主管、負(fù)責(zé)。力乍：功作。

〔8〕太守丞廣漢楊顯將相用□：郡丞廣漢人楊顯，字將相。主宰工程。丞：各級官署的佐官。漢制，每郡置太守一人，丞一人。太守丞是太守的助理（副手），為佐吏之首。廣漢：楊顯的籍貫。將相：似為楊顯的字。晏袤釋為“將隕”，不確。晏氏此處的斷句也不妥。用：主宰，負(fù)責(zé)。

〔9〕始：治理。橋格：高閣，棧道，閣道。格：同“閣”?！度龂尽の簳む嚢瑐鳌罚骸拌徤酵ǖ?，造作橋閣?！保ㄩg）：據(jù)文意補(bǔ)之。

〔10〕郵亭驛：驛館，遞送文書投止之所?！逗鬂h書·輿服志》：“三十里設(shè)置一郵驛?！辈竭f曰郵，馬遞曰驛。置徒：設(shè)置供役使的徒隸。司空：負(fù)責(zé)水土營造工程之官員。

〔11〕褒中縣：褒城縣，屬漢中郡，故城在今陜西省勉縣東北。官寺：官署，官舍。《史晨碑》中有“空府竭寺”句。

〔12〕〔最〕凡：總計，總共?！白睢迸c“凡”意同。

〔13〕九年四月成就：永平九年四月完工?？淌瘯r間當(dāng)在此時或稍后一段時間。

〔14〕益州：州名，漢武帝時置。為當(dāng)時十三州刺史部之一。京師：京城，首都。

圖4-2

〔15〕（器……去就安穩(wěn)）：括號內(nèi)文字據(jù)晏袤《釋文》補(bǔ)之。

【譯 文】

東漢明帝（劉莊）永平六年（公元63年），漢中郡奉詔書接受廣漢郡、蜀郡、巴郡徒隸二千六百九十人，開通褒斜谷通道。漢中太守鉅鹿人君，派遣部屬冶監(jiān)王弘，史官荀茂、張宇、韓岑等先后負(fù)責(zé)組織施工，太守丞廣漢人楊顯（字將相）統(tǒng)管。修治棧閣六百三十三間，大橋五座，通道二百五十八里。又建驛館，設(shè)專人役使徒隸負(fù)責(zé)水土營造工程。在褒城縣修建官舍共六十四所。總計用工七十六萬六千八百余人次，瓦三十六萬九千八百零八件，用錢一百四十九萬九千四百多，谷子……。永平九年四月竣工。從益州往東到京城，來往安全平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