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圖

劉樹新

民國時期，津門盜幫的吳老幫主因病多日不能離床，老幫主自知命不久矣，于是以商議幫會繼承人的名義，叫來自己的二徒弟馬錢。

自從老幫主因病半退隱后，馬錢在幫會里只手遮天，早已是實際的掌權(quán)者。然而馬錢人如其名，愛財如命，只要是值錢的物件，根本無從談起什么“‘盜富濟(jì)貧”、“替天行‘盜”的幫會宗旨，只要他看上的東西，沒有拿不來的。最近更是跟日本商人勾搭成奸，盜取了很多寶貝賣給日本人，老幫主也十分無奈，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老幫主把馬錢叫到床邊，說道：“我自知命不久矣，然而幫會不能一日無主，所以我想……”

“師父，您會好起來的?！瘪R錢嘴上雖然說著寬慰師父的話，心里卻暗自高興，想著師父一定是要把幫主的位子傳給自己。

老幫主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按照幫中規(guī)矩，幫主的位子要傳給大徒弟的。”

馬錢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師父確實在自己之前收過一個徒弟，可是這個大弟子馬錢都沒有見過，他的身份更是一個謎。馬錢想著自己為幫會出生入死這么多年，最后幫主的位子竟然要留給一個影子般的大師兄，馬錢怎能不氣？于是，馬錢說道：“師父，大師兄自從離開師門，就下落不明，怎么能接替幫主的位子??？”

老幫主微微點了點頭，仿佛覺得馬錢說的也有道理，又道：“按照規(guī)矩，二徒弟接替幫會幫主，需要立下‘血狀盜取一珍奇之物以服眾人，現(xiàn)如今這津門首寶當(dāng)是……”

馬錢心知這津門首寶是何物，正是已故著名手工藝人米時的微畫《千里江山圖》，據(jù)說這幅微畫只有巴掌大小，卻畫著大小山峰50余座，花鳥魚蟲、山川河流在放大鏡下無不栩栩如生。自米時去世后，這幅微畫的下落更是成了米家恪守的秘密。

然而，要取《千里江山圖》必要立下“血狀”，可是想想幫主的位子以及得到了名畫還可以賣給日本人換個好價錢，馬錢一狠心，咬破手指立下“血狀”，言明如若取不到《千里江山圖》，就自斷右手，從此退出幫會。

如要取得《千里江山圖》，首先要混入米府，現(xiàn)如今米府的當(dāng)家人是米時的兒子米竺。恰巧米府正在招傭人，馬錢平日很謹(jǐn)慎，外界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所以米府沒有人識破他的真實身份。

在成功混入米府后，馬錢被派往后院做些雜事。說也奇怪，堂堂的米府后院竟然養(yǎng)了一條又臟又老的長毛狗，平時都是老管家親自喂養(yǎng)，米竺也對這條老狗非常寵愛，時不時就過來看看這條老狗，還要帶些好吃的。

細(xì)心觀察幾日之后，馬錢覺得名畫藏于米竺臥室的可能性非常大。一日，趁米竺醉酒，馬錢用香皂印下了米竺臥室鑰匙的模型。

幾日后，馬錢趁米竺外出偷偷潛入米竺臥室。米竺的臥室十分簡單，幾乎沒有擺放什么家具。很快，馬錢發(fā)現(xiàn)擺著魚缸的一個半人高的柜子很是可疑。馬錢打開柜子，發(fā)現(xiàn)柜子里面還藏有暗格。馬錢心中十分欣喜，心想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可是打開暗格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酷似密碼箱的東西，箱子外部有紅白黑三色按鈕。

馬錢畢竟見過世面，這三個按鈕就是開啟箱子的密碼，必須按照主人設(shè)置的順序按下三個按鈕才能打開箱子，按錯則有可能報警。馬錢不敢輕舉妄動，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了。馬錢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希望能從房間里找到什么開啟密碼箱的線索。

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依然沒有頭緒的馬錢目光無意中落在了柜子上的魚缸上面。仔細(xì)觀察，馬錢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三條魚并非真魚，而是用特殊蜜蠟做成的假魚，且假魚顏色正是紅白黑三色！馬錢還發(fā)現(xiàn)這三條“魚”身下都有一根極細(xì)的銀線與魚缸底部相連接，三條“魚”還會交替上浮。馬錢猜想這細(xì)線很有可能一直聯(lián)通到密碼箱上，而打開密碼箱的關(guān)鍵就在這三條“魚”身上！

馬錢不禁暗自贊嘆米家真是藏龍臥虎，能工巧匠舉世少有！然而，馬錢也是高手，他很快找到了密碼的玄機(jī)：馬錢見“紅魚”上浮，便快速按下紅色按鈕；見“黑魚”上浮，便按下黑色按鈕；見“白魚”上浮，便按下白色按鈕。

果然，密碼箱被打開了，馬錢正暗自慶幸大功告成，卻發(fā)現(xiàn)箱子里并沒有什么名畫，只有一個小藥瓶，里面有十幾粒紅色小藥丸。這讓馬錢琢磨不透，米竺千辛萬苦藏這幾粒小藥丸有啥用？難道這藥比《千里江山圖》還名貴？馬錢只好偷偷拿走幾粒小藥丸，準(zhǔn)備仔細(xì)研究研究。

回到自己的房里，馬錢對著小藥丸聞了又聞，看了又看，這藥丸根本沒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它的用途更是無從知曉。直覺告訴馬錢，隱藏如此之深的小藥丸很可能跟《千里江山圖》有關(guān)。然而，要想知道這小藥丸的用途，必須找個活物用一下，馬錢想到了后院那條長毛老狗……

深夜，馬錢悄悄潛入后院，想要用這條長毛老狗試出小藥丸的用處。這幾日，長毛老狗甚是煩躁，攪得米府上下睡不好，馬錢也是恨透了這條老狗，甚至想這藥丸要是能毒死它得個安靜也是好的。馬錢將藥丸藏于肉包子中，扔給老狗，他則在一旁觀察老狗的反應(yīng)，然而，過了好些時候，老狗并沒有暴斃，反而更加興奮了。無奈，馬錢只好回房睡覺，想等到天明再看看老狗有沒有什么變化。

第二天，馬錢再次來到后院，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老狗的長毛都掉光了，活脫脫成了一條禿毛狗。老狗兩眼通紅，朝著馬錢狂吠不止?？吹嚼瞎啡绱嘶臉幼樱R錢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馬錢發(fā)現(xiàn)老狗的肋部竟然有一塊巴掌大的疤痕。馬錢剛要上前查看，不想老狗瘋了一般咬住馬錢的大腿，馬錢疼得直叫，順手抄起地上的一個空酒瓶砸向老狗的頭部，老狗哼哼兩聲就沒了氣息。

馬錢忍住疼痛，仔細(xì)觀察老狗身上這塊“疤痕”，越看越感覺奇怪。于是，馬錢拾起了地上的碎酒瓶子，用瓶底充當(dāng)簡易放大鏡仔細(xì)觀察。這一看不要緊，“疤痕”上暗藏的名山大川、人物鳥獸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在了馬錢的眼前，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誰能想到，這《千里江山圖》會藏于一條臟兮兮的老狗身上呢？馬錢急忙取出小刀，將老狗身上這塊皮割了下來。

馬錢取了《千里江山圖》正要離開時，不想后院門被撞開。米竺和老管家聽到老狗的慘叫，帶著十幾個家丁趕到了后院。看到馬錢大腿上被狗咬后流血的傷口，以及馬錢手里血淋淋的狗皮，米竺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馬錢揚了揚手里的狗皮，笑道：“米老爺，這《千里江山圖》 讓我找得好苦??！米府家大業(yè)大，這畫就當(dāng)是給我的工錢啦！”說完，馬錢翻墻逃遁，米府家丁正要追趕卻被米竺攔下，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馬錢跑掉。

眾人不解，米竺則不慌不忙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畫像，畫像上正是馬錢。米竺把畫像撕碎扔到腳下，嘆道：“不知道我?guī)煾竻抢蠋椭魉F(xiàn)在怎么樣了？”

原來，米竺雖然長于富貴人家，幼年卻有“偷盜癖”，甚至一度離家出走，隱瞞身份投奔吳老幫主。吳老幫主見米竺聰明伶俐，甚是喜愛，便收為大弟子。在老幫主的調(diào)教下，米竺領(lǐng)會了“替天行‘盜”的幫會宗旨。日漸長大的米竺，遵從吳老幫主的意思，下山回到了米府，跟父親學(xué)習(xí)手藝，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一日，米竺救了一條患有嚴(yán)重皮膚病的小狗。在米竺悉心照顧下，小狗終于痊愈，卻留下了一塊疤痕。米竺的父親米時敏銳地發(fā)現(xiàn)小狗身上的這塊疤痕在放大鏡下仿佛名山大川，于是結(jié)合微畫技藝和特殊顏料在小狗身上作畫，這便是《千里江山圖》。

此畫的神奇之處還在于畫上的圖案平時不會出現(xiàn)，只有狗吃了特殊配置的藥丸，圖案才會顯現(xiàn)。吃了藥丸，狗毛還會自然脫落便于欣賞畫作，這也避免了剃刀極其容易傷到狗的皮膚損壞《千里江山圖》 的危險。可以說，這藥丸是《千里江山圖》長期保存的關(guān)鍵和保障。

后來，吳老幫主日漸病重，覺得自己死后馬錢會把幫會帶入深淵。為了趕走馬錢，同時也想米竺重回師門掌管幫會，便設(shè)局讓馬錢盜取米府的《千里江山圖》。吳老幫主讓人送來馬錢的畫像，讓米竺伺機(jī)抓住馬錢，好讓馬錢失手后在幫會身敗名裂。

再說馬錢回到幫會后，吳老幫主已經(jīng)病逝了。馬錢掏出那塊“名畫”，想要繼承幫主之位，卻發(fā)現(xiàn)那“名畫”已經(jīng)變成一塊又臟又爛的狗皮了。原來，離開了狗身，《千里江山圖》 就會消失。看到這一切，幫會幾位元老要馬錢執(zhí)行“血狀”，自斷右手。馬錢掙脫眾人，如同瘋狗般亂叫亂咬，見到水缸還遠(yuǎn)遠(yuǎn)地躲開。眾人只好把他捆綁起來扔到了柴房，不幾天，馬錢便死掉了。

馬錢至死也不知道，前幾日，米府進(jìn)來了一只野貓，抓傷了長毛老狗，致使老狗染上了狂犬病，米竺深知老狗一死，《千里江山圖》也會隨之消失。米竺本想拴住老狗讓它善終，卻不想老狗又咬傷了盜取《千里江山圖》 的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