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賄”假象下的貪婪

文/溪石

2018年7月2日，浙江臺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宣判：紹興市委原常委、宣傳部原部長（副廳級）何加順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三十萬元。隨案移送的象牙雕觀音像、犀牛角盤、青田石雕藝術品等8件貴重物品，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退繳的贓款人民幣196.099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綜觀何加順受賄一案，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幾乎不收現(xiàn)金，擔任領導干部多年，拒收多筆賄款，儼然一副清正廉潔的樣子。那么，何加順在拒“賄”假象的掩蓋下，又是怎樣滑向腐敗泥潭的呢？

不收現(xiàn)金收貴重物品

56歲的何加順在參加工作的第一年，就向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立志勤勉工作，為地方發(fā)展做貢獻。此后，何的仕途一路順暢，從一名普通科員開始不斷被提任。2006年初，何加順獲重要升遷，出任紹興新昌縣委書記。剛上任，命運恰逢其時地給他安排了一堂生動的廉政教育課。彼時的新昌縣，多名縣級領導干部因為收受大量現(xiàn)金被查處，這讓何加順第一次近距離地受到了警示教育。

“這對我震懾很大”，何加順后來多次提及此事。應該說那個時候，這位新任縣委書記比較謹慎，尚抱有警惕之心。然而，當上了縣委的“一把手”，面對越來越多的誘惑，何加順不經(jīng)意間放松了自我要求，開始收受煙酒、衣物、保健品等禮品禮物。2010年，何時來運轉，升任紹興市委常委、紹興縣委書記，成為副廳級干部。紹興縣民營經(jīng)濟發(fā)達，一些企業(yè)主和商人懷著不同目的向他發(fā)起了“攻勢”，何加順曾經(jīng)給自己確定的原則松動了?！皩嵲捳f，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有了矛盾心理，覺得收受禮品為社會上的一種‘潛規(guī)則’?！?/p>

曾經(jīng)的“震懾”，在何加順內心逐漸蛻化為只要不冒風險、不收受現(xiàn)金就好，哪怕是多年的“好友”、后來在何加順案件中行賄最多的紹興某環(huán)?？萍脊纠峡偤槟常瑸閮鹤由龑W一事送來的4萬元現(xiàn)金，也被他斷然退回。不過貴重物品就不一樣了，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往往價值比較內斂，外觀不起眼但價值不菲，具有隱蔽性，即使組織查到也可以推說自己不知道確切價格進行抵賴，也滿足了身為縣委書記的他“對生活品位的追求”。因此，2011年9月，何加順幾次出面，為洪某公司在紹興縣某印染污泥處理項目建設上提供幫助，當洪某奉上一件價值279萬元的“長瓜扁豆”青田石雕藝術品時，何加順沒有再拒絕。洪某見“魚兒上鉤了”，大喜過望。

何加順把收取貴重物品這一“雅好”作為受賄的“擋箭牌”。在決定蛻變那一刻，他給自己找了個“說法”：拒收現(xiàn)金，物品可以放心收。身邊的一些老板“朋友”也摸透了他的“小心思”，于是投其所好，紛紛送給他一些值錢的物品。一步步將其拖進犯罪的深淵。

2011年，紹興某置業(yè)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沈某，通過關系希望何加順在紹興柯橋某房地產(chǎn)項目銷售方面提供幫助。在何加順利用職務便利幫忙后，沈某頗為識趣地分別于2011年春節(jié)前、2012年春節(jié)前、2012年下半年送上價值人民幣4萬元的象牙雕觀音像1件、價值人民幣8萬元的象牙雕螃蟹一對，以及犀牛角盤、犀牛角杯各1個。何加順笑瞇瞇地摸著如意物品，愛不釋手。2012年前后，紹興某文化投資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趙某拜托何加順在紹興縣某文化博物館項目建設方面提供幫助，何通過打招呼、主持召開會議等方式幫其辦妥相關事項后，趙某立馬奉上了兩根價值人民幣8萬元的象牙，何予以“笑納”。

用“換房”協(xié)議掩蓋房產(chǎn)賄賂

“總開關”出了問題，權力的運行自然徹底脫軌。在何加順的幫助下，洪某的企業(yè)竟然未通過招投標就取得了紹興縣某印染污泥處理項目的建設權，紹興縣還專門下發(fā)文件，將全縣印染污泥壟斷給洪某的企業(yè)處理。2012年7月，為感謝“何書記”的關照，洪某向何加順夫婦表示，愿意將2006年購買的杭州富陽一套別墅以173.2萬元的價格轉讓給他們。為了讓何安心收下，雙方達成并簽訂了“協(xié)議”，洪某收下何加順夫婦在紹興市區(qū)的一套價值156.4萬元的商品房，另外又收下何加順一筆21.3萬元的錢作為房產(chǎn)差價及相關利息，用來掩人耳目。

事實上，何加順拿到相關合同時就已經(jīng)知悉，稅務部門是根據(jù)354.1萬元的價格對洪某在杭州富陽的這套別墅計征契稅，也就是說，他明知洪某是在以遠低于市場價售房的方式向自己輸送巨額利益，仍然予以收受。何加順對此也害怕過，在接受審查時，他表示曾問過具有法律知識的相關人員，知道這是違法行為，但他又始終心存僥幸，認為與洪某認識的時間長，比較熟悉、可靠，而且洪某為人低調口風緊，房子又是在遠離紹興的杭州，不易被發(fā)現(xiàn)，即使發(fā)現(xiàn)又有所謂的換房協(xié)議作掩蓋和辯解。

回顧自己一步步走上犯罪道路的過程，何加順總結一個重要原因是萌生了根植于內心的貪欲。在他看來，物質的得與失、多與寡是衡量幸福的標準，眼看著周圍一些老板能力平平，卻擁有不少財富，他的價值觀發(fā)生了扭曲，已無法抵擋外界物欲的誘惑。再加上當了縣委書記后權力變大了，何加順自認為能力不差、工作沒少干，可以說“為當?shù)匕l(fā)展做出了重大貢獻”，漸漸變得飄飄然起來，更加向往過“富足滋潤”的生活，覺得應該好好享受。

沒有管住自己，也帶壞了家風

2017年5月，浙江省紀委監(jiān)委第九紀檢監(jiān)察室收到從案管室移交的問題線索，反映時任紹興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何加順的岳父、妻子在紹興市中心醫(yī)院治療時住高級病房，費用卻按普通病房結算。經(jīng)調查核實，為求得何加順對醫(yī)院工作的支持，醫(yī)院對原本在一個病房的何加順岳父、妻子兩人的床位費，沒有按規(guī)定的580元/天標準執(zhí)行，實際按醫(yī)保報銷額度55元/天收取，兩人合計少付床位費17.5萬元。何加順在得知這一情況后，仍接受醫(yī)院給予的利益，沒有補交相關費用。

何加順在懺悔書中寫道，發(fā)生親屬住院享受特殊待遇卻少付費用的情況，說明自己已經(jīng)完全被貪婪控制，而且這種心態(tài)已經(jīng)從心安理得發(fā)展到麻木不仁。在追求物質享樂中，何加順不僅沒有管住自己，與老板勾肩搭背，還縱容家人與老板們“深度”交往，帶壞了家風。

妻子張某因此成為何加順案件中一個特別的角色。何加順坦言，在自己調往紹興擔任縣委書記工作的前期，他對在金融系統(tǒng)工作的妻子還是有要求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個別企業(yè)與其在工作中聯(lián)系的同時，與張某也有接觸交往，他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特別是“老朋友”洪某為了使自己的污泥處理項目順利開展，多次到何加順家中拜訪，與張某也熟悉起來。2013年，為求得何加順對這一項目二期工程的支持，洪某專程跑到張某單位送了她一個價值2萬元的翡翠手鐲，后來她回家說了情況，何加順并沒有提出讓她退回。而且，在杭州富陽別墅的換房上，張某積極參與看房、辦理領房產(chǎn)證等環(huán)節(jié)。

“所有這些都是我平時沒有嚴格執(zhí)行黨規(guī)黨紀，按要求管好家屬所致?！痹趹曰跁?，何加順寫下了痛徹心扉的一段話。庭審當天，在最后何加順被法警帶離時，面對庭下哭成一片的家屬，這位曾經(jīng)在官場打拼多年的廳級干部也是淚流滿面，非常不舍地頻頻回頭。

受賄價值559萬獲刑六年

據(jù)臺州市檢察院指控，2010年至2013年下半年間，何加順利用擔任紹興市委常委、紹興縣委書記、柯橋區(qū)委書記的職務便利，為他人在房產(chǎn)銷售、項目建設等方面的請托事項提供幫助，非法收受他人所送財物，共計價值人民幣559.099萬元。被告人何加順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shù)額特別巨大，為他人謀取利益，應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在庭審最后陳述時，何加順坦言：“在被省監(jiān)委留置后，以及被羈押在臺州市看守所的100多天里，經(jīng)常徹夜難眠，始終處于深刻的反省和強烈自責中。”表示對公訴機關所有指控沒有異議，徹底悔罪。

2018年7月2日，臺州市中院一審宣判，何加順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三十萬元。隨案移送的象牙雕觀音像、犀牛角盤、青田石雕藝術品等8件貴重物品，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退繳的贓款人民幣196.099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評論：

一旦走上貪腐這條道，貪官們自然清楚被查后果。然而，想伸手，又恐懼不安。當難以抵擋誘惑，利令智昏時，便想方設法找種種“說法”來說服自己。有了“說法”，膽子便大了，沒了心理障礙。在何加順一案中，他基本不收現(xiàn)金，而“鐘情”貴重物品，在他看來，收現(xiàn)金是“不安全”的，危險“系數(shù)”太大，而收物品不一樣，具有隱蔽性，相對安全。這就是何加順貪腐的“說法”。其實，只要涉貪，你無論找哪種“說法”，完全都是自欺欺人，實則荒唐，終究是掩耳盜鈴而已，難逃法律的懲處。